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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將自己抽出了夢境，離了弱雞漾的身軀，重新飄回外頭。雖然只是靈體，但還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皮開肉綻的感覺還沒完全散開，甚至他的整條脊椎跟四肢末梢都還有些發麻
弱雞漾仍然在夢裡被喊殺喊打，外頭的軀殼縮的更裡頭一點，都快要整個人陷進花裡。

雖然當個花一樣的少年是很好，但褚冥漾不能讓人就這樣在裡頭沉淪，連續拍打了好幾次，花朵小妖師依舊掙扎不起。
褚冥漾嘆了口氣，有點累，他知道現在有更多問題需要解決，包括這個真實的不像話的夢境，還有另外兩個尚未找到的人。
夢，即是現實生活的投射，慾望的倒影、縮影，未曾見過的物品畫不出來，說不出口，更不應該有這麼清晰的夢境。

「喂，快醒醒。」褚冥漾打的手掌都快散了，還是沒能叫醒花花少年，花花少年不知是出自自願還是非自願地陷在裡頭無法自拔。
褚冥漾看過劇本，夢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只有褚妖師的死跟褚妖師的死。

『沒用，你叫不醒他。』此時，老頭公牌手環閃了閃，傳出西薩克的聲音，『先回崽崽的身體裡，你操控他離開。』這地方畢竟是叢林，不好久待，不管是昏睡這個小崽崽還是外面漂浮的那坨，看起來都不像是能徒手搏擊的樣子。要是再遇到個什麼，他就要帶著小崽崽跑路了。至於這邊這坨，他不管，愛去哪就去哪。

褚冥漾差點沒想起來崽崽指的是誰。
「你能這麼說話？」他有些恍惚，他以為米納斯這麼自主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還有更極限的，況且，他記得他在掉下懸崖之前已經把弱雞漾的力量全用到見底了，「你跟他不是簽了契約嗎？」應該沒有所謂的老本可以用了啊？

手環又閃了下，褚冥漾的自主解讀是那條老龍在嘲笑他。摸摸鼻子湊近花朵小妖師，再度將自己塞回那副肉殼裡。
沒有潮水湧來似地夢境，只有一片廣闊無垠的海。整片的鏡面黑水，還有漫天的銀色星斗，沒有月亮，沒有風。時間與空間靜止，沉寧地讓人在此就此停駐，隨著那些不動的星宿一起死在這裡。

褚冥漾看過這片景致。在劇本的設定裡，那是跟陰影夜梟一起出現的畫面。劇組借來了場地，模擬出那片劇本要求的黑水。
但跟褚冥漾現在看見的完全不同。
在這裡，他接收到了不知何來的信息——這地方沒有盡頭。
沒有盡頭，沒有標的，星空不會挪動。
就好像是在弱雞漾的意識裡開出了一處最小、又最廣的空洞。
這處空洞不好不壞，不黑不白——這處無白，對照不出黑，也就沒有黑。
這地方就只是安靜沉默地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這裡是老夫的地方。」黑龍的嗓音緩緩地飄過來，「你可以把這裡當作是老夫的空間、或是老夫本身。」
褚冥漾有聽不太懂，指著那片不動的景：「這？」這條龍是在他面前把他的契約主意識裡頭挖出了一個洞？
黑龍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龍身修長，伏入水中，滑行一般停在水面，「我是跟崽崽簽了契約沒有錯。」而且簽了完全契約，他本來不應該未經契約主自行行動。
但他們不只簽了一個契約。除了一個充當枷鎖與憑證的幻武兵器契約，黑龍以自己的名義和他的契約主又簽了另一個。
他的契約沒有半點懷疑地在一張空白契約上簽下了自己大名。

西薩克問過了那小小的白白的妖師少年——跟他體內寄宿的另一個又黑又髒又不乖的妖師不一樣，黑夜龍王眼前這一個，是最乾淨最可愛的小妖師。
——小妖師，這樣好嗎？
那可可愛愛的小妖師憨傻地點頭，說既然米納斯不反對他多一個兵器，那麼就多一個兵器。
——你不強，你很弱，你需要更多資源保護自己。
那個來自異世界的自己一臉嚴肅一臉擔憂地告誡過他了。完全沒有體諒他，也沒有想隱瞞什麼，沒有更多好聽話。
所以他覺得，西薩克如果願意，那麼他們可以成為彼此的夥伴。

「不過崽崽不想因為這個契約綁了老夫。老夫也不想跟崽崽簽半調子契約。」西薩克的龍腦袋在黑水裡漂浮，明明就是黑色水面，但卻能見在水中的龍的身軀，「所以就簽了這張空白的。」
什麼都沒有，崽崽好像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一張空白的契約代表什麼。

褚冥漾有點茫然，突然懷疑起弱雞漾的智商。
甚至都差點懷疑起自己的智商。
「你……你把他賣了？」褚冥漾覺得腦袋有點痛，這條龍會做出這種事情嗎？他不知道，不過劇組那個可能會。為了還他的賭債。

黑龍聞言翻了個白眼，漂亮的銀色眼珠差點翻到後腦勺。
「老夫先把你宰了。」
「我也是褚冥漾。」他指控這個沒有道理的差別待遇。
「你不是。」西薩克用秒速否認。

那張空白的契約上，他想了想，只畫下幾筆簡單的紋印，然後將之放入小朋友的手環裡。
——崽崽，你弱的走出房間門就會掰掰。
——要逃跑啊，打不過就逃。

覺得危險就逃，覺得害怕就逃，這世界嘲笑逃跑者，但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褚冥漾看著那張空白契約上畫出的簡化版移動陣。
那是劇本裡那個殘破的褚冥漾用以保命的工具。雖然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