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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心〉


  她失敗了。

  深夜裡刺骨的寒風從臉龐拂過,朝日靡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反覆握緊已被收進劍鞘的劍柄,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自己的指尖冰涼得像沒有溫度。

  與擁有幾乎永生的鬼相比,人類的生命像是一株火苗,隨時會被風雨阻斷而熄。為了守護他人的笑容,為了滅殺世上所有的惡鬼,她也和其他鬼殺隊隊員一樣,自始至終貫徹信念,想要成為更強的劍士。

  如果不是因為霞柱及時支援,擋下猛烈的攻擊,也許她現在已經站在彼端,牽上離世多年的母親的手,奔向另一個世界。

  朝日靡轉過半個身子,粉色目光尋向庭院的一抹身影。微風同樣拂起少年如墨的髮絲,時透無一郎沉默地看著遠方,彷彿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唯有他手臂上已經妥善包紮的傷口醒目地提醒著她,數小時前的狀況並不是一場只要甦醒就能煙消雲散的噩夢,而是她能力不足,僥倖度過的「錯誤」。

  她強忍喉間湧上的苦澀,試圖仰頭吞下一切盤繞在心裡的情緒,看見今天的夜晚晦暗得連一顆星星也沒有,就像世界也正在譴責她。

  無論如何,今晚的事情她責無旁貸。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彷彿這樣做就能不再緊張。她踩著沉重的步伐站到他的身前。少年一如往常,沒有對她的舉動投以特別的反應,像是一尊被安放在蝶敷屋的真人雕像。

  「時透大人……對不起。」

  神情平淡的柱被微弱的聲音拉回注意力,眼神上下打量面前正有些發抖的少女,先是不著邊際地想著「是會覺得冷嗎?」,才若無其事地拋出問句:「妳說什麼?」

  對不起。她說。儘管已經開口道歉過一次,但她仍是無法好好地直視對方。雖然那雙藍綠色眼瞳總是沒有波瀾,但她還是害怕,害怕他的眼裡此刻可能流露著責怪的目光。

  「有什麼需要道歉的?」

  看著面前微微垂臉,一副像是做錯事情模樣的人,時透無一郎怎麼思考也無法理解從「好冷」到「道歉」的關聯性。

  「因為……」朝日靡終於昂起臉,粉瞳流光閃爍,神色有些焦急不安,「因為我沒做好,甚至讓時透大人特地來保護我,如果我再更強一點,再做得更好,就可以好好保護大家了……」

  「對不起。」最後,少女鄭重地鞠躬。

  「……只是這樣?」時透無一郎的聲音十分平穩,聽不出情緒。「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

  殺鬼第一,其次便是保護其他同伴。鬼殺隊的行事一向如此。如果可以一舉兩得,他不想看見那副弱小身軀染上鮮血的模樣。

  他也不明白這個想法從何而來,但不重要,一切已經落幕。

  「但是……」

  「現在堅持這些也沒有意義。」他難得露出幾分不以為然的表情,「與其責怪自己,不如現在就拿起日輪刀練習,這才是你應該要做的事。」

  帶有厚繭的指尖蹭過臉頰,一把輕輕捏住神色恍惚、似懂非懂的朝日靡的臉。她只是呆呆地任由對方擺布。突如其來的舉動莫名掃去那張臉上的幾分陰霾,反倒多了幾分嬌憨。

  「還有,你還是這樣子比較好。」

  她有些慌張地撥開他的手,嘴巴張闔著就是無法吐出完整的句子,眼見對方終於恢復從前的模樣,他的內心也忽然安定了下來。

  挾著冷意的晨曦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映照在他們身上。

  就像從前他們再平常不過的時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