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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子樓上最靜僻的那條長廊盡頭的房裏正點著燈,珂白穿一件落花流水暗紋的霜色長衫,配藍灰釦子和衣襟鑲邊,一身清冷雪意,而掛胸口側邊的壓襟他偏選了串櫻桃色紅玉髓繫絳紅流蘇的,在他衣上成了一株開在雪裏的豔花,這身裝扮正好合了他那副那如冰如玉、卻又是眼轉流媚的容顏。只見他獨自坐在桌邊看書喝茶,哪像是有人叫條子?他就這麼悠閒著,讀手裏的章回小說,都讀了半冊也沒人來喚他出去見客。

  也是這樣閒涼個把月了,除了幾位官爺富商非要他伺候,他都是用不著露面的,每晚就是小說冊子一本一本地讀,像手上這本都是重讀一回的了。

  珂白執茶杯起來要喝,纔發現茶水早涼了,正想起身喚人重新煮一壺來,就聽見負責接應客人的若兒聲音隨腳步聲靠近過來。

  「季爺請。」

  外頭話音纔落門就給推開了,季湴大步漫漫走了進來,若兒跟在後頭端熱茶倒上了,又撤下冷了的那壺,向珂白點頭示意,旋即退出去把門闔上。

  季湴正巧穿了跟珂白身上相對的鴉青素面長衫,衣上墨灰釦子看來隱隱約約,他不好累贅便沒佩壓襟,好些時日未見了,依舊是銳利眉目帶傲然之氣,身子正直挺拔如巍山,他本來神色冷凜收斂,雙眼一對上珂白的卻忽然間就笑得有些蕩,自個拉開椅子便在珂白身邊坐下,近得都碰到了他胳膊,珂白也沒避開,就由著二人胳膊湊一塊兒。

  季湴一上來便不客氣,一手大方按在珂白腿上,試探問了一句:「我不來的時候,無聊麼?」

  珂白知他在試探,便作無動於衷,不應和著他笑,將目光轉開了,冷冷一答:「季爺不讓珂白接其他客人,總關在這兒是有些無聊了。」即使暖色燈光照他在臉上,也照不暖他寒雪似的面龐。

  季湴聽了面露興味,手開始在珂白腿上摩娑,「喔?這是嫌我少來了,還是嫌不見那些老斗寂寞了?」

  珂白只是淡淡瞟一眼季湴,讓人看不出意思,「季爺說呢?」

  季湴聳了聳肩,嘴角又咧了開來,目光犀亮如夜空璇璣,上下打量了珂白,手湊到他襟前就挑起那串紅玉髓壓襟在指間把玩,「滿天雪裏一捧紅——你這壓襟佩得風騷啊。」

  「這壓襟是季爺您送的,還不是您給的風騷。」珂白眼流一轉,總算正眼瞧人,似笑非笑答道,分明含蓄,風情卻比那些笑如春華的女子都來得妖媚。

  季湴隨著珂白笑,挺著頸子,目光向下睥睨他,「那麼我再送一樣能讓你更風騷的東西,拿進來罷!」他朝門邊喊聲,外頭便有人推開門了,手端一只酒罈進來,碰地一聲擱到桌上,又闔門退了出去。

  「這是良醴酒莊的陳年玉泉酒,知道麼?這可是清朝皇帝喝的酒,就算到如今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喝到的。」季湴拍了下酒罈子,話中頗有向珂白炫耀之意。

  而珂白反應又是淡淡地,毫無訝異之色,「季爺送皇帝喝的酒,是要珂白伺候皇帝一樣伺候您喝麼?」他語氣聽似溫順,卻也含一絲不以為意。

  「哈哈哈——今兒不做皇帝,咱一塊喝罷。」季湴頓時縱聲大笑,揉了揉珂白單薄肩頭,接下來的話說得語氣傲慢,又是邀請,又是挑釁,「不過這酒跟當年皇帝們喝的有些不同,更濃更烈,你敢喝麼?若醉倒了我就給堂子銀錢把你扛出去,到時要對你做什麼就不是你能決定的了。」他說完扶在珂白肩頭的手往下滑去,慢慢將他頸子前的衣釦解將開來,露出裏衣。

  珂白輕輕點頭,看來乖順,那張柔媚臉蛋卻是皮笑肉不笑,「季爺肯賞銀錢,自然是要對珂白做什麼都行。」季湴手纔離開,他便將釦子給好好扣了回去。

  「就當是打賭罷,賭是不賭呢?」季湴靠向桌邊撐腮幫子問道。

  「季爺盛情,怎麼不呢?」珂白站起身揭了酒罈子,一陣清清酒香撲鼻出來,他執裏頭勺子斟起酒。

  二人便喝起了這玉泉酒,纔喝完一杯季湴便說要下酒菜,珂白出去叫人送菜,一會兒便回到房間裏,迎著恍恍朱燈對飲,相互拚比似的,你喝完了一杯,我便也乾一杯,這季湴是酒量極好的,自然禁得住這樣喝,珂白陪酒慣了,也是能喝的。

  可珂白喝著喝著,竟覺一旁燈光愈來愈晃,是不勝酒力了,他正奇怪自己不該就這麼醉了,季湴又笑著臉給他倒上酒,直要他再喝,他還是喝了下去,這杯下肚人便昏沉了,接下來的事兒他全然不知了。

  季湴雖然面色給酒氣醺紅了,可人很是清醒,眼看珂白一臉瑩肌透紅,目光迷離,人搖搖墜墜,倒在桌上昏過去了,他狡猾一笑,拍拍手叫人進來,「進來扛人罷。」

  等在外頭的僕人阿滿進來了,小心翼翼將昏睡過去的珂白拉起來,蹲下身揹到自己背上,邊動作邊笑嘻嘻對主子咕噥道:「季爺真壞哪,趁人出去在杯子裏塗迷藥,您這是詐賭呀,他醒來了還不氣麼?」

  「他氣又如何?還不是今晚讓我帶出去了。」季湴語氣狂傲道,伸手撫了撫珂白面頰,便使眼色示意阿滿把人揹出去,自己先走出了房門。

  到了樓下管門的見到自家相公被人這樣揹下來,一臉驚訝,可季湴又是堂子的貴客不能得罪,只得收了銀錢讓他把珂白帶走,在他們踏出門前又頻頻拜託季湴務必明早把人送回來,讓他好跟堂子主人交代。

  季湴主僕帶著人走出胡同,在街上叫了車回家,到了家中季湴讓阿滿把人放在自個床上,便叫人備熱水洗浴去了,洗浴完回房季湴酒意已消了大半,在床沿坐下,見床裏頭的人兒還睡得深沉,本想剝了他衣服真對他為所欲為,但見珂白睡顏如子夜芙蓉般嬌嫻,便不忍打擾了,只是將那只紅玉髓壓襟取下來。

  他吹熄了燈躺在珂白身邊,將人環進臂彎裏,在幽暗裏瞧他面容許久,又悄悄去碰那纖秀的眉毛、眼睛和嘴唇,邊感嘆身邊睡人兒美貌,邊暗笑自個兒撒了銀錢還不好生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