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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又利己的夢(4)

看著少年離去關上的門板，不死川玄彌覺得有驚無險，和臉部平靜的表情相反，心臟正劇烈的鼓動。
　　『老師，您是不是在躲我？』滿臉不安的少年說這話的時候，不死川玄彌當下腦中飄過各式各樣的可能性，緊張到差點動搖臉部的表情，幸好還是穩住了。
　　被發現了？被認出來了？恢復記憶？不，如果是恢復記憶或認出來的話應該不是這樣？還是自己的掩飾功夫太差，傻子才注意不到？
　　而「？」和那動搖一同翻騰，不死川玄彌能感受到緊張、期待、殷切……和其他複雜的波動即將化為語言，但他知道一旦讓「？」的話說出口，一定會帶來沒必要的麻煩。「沒錯。」兩字差點脫口而出，但眼前的孩子那看似受傷的表情，讓他冷靜的拉回主導權。
　　不死川玄彌的確是避著不死川實彌。
　　因為「？」越來越不受控制。
　　開學那天「？」沒有像最初見面時那麼激動，不死川玄彌以為「？」之後就是這個模式，沒想到隨著時間推移、接觸的次數增加，「？」漸漸的也不再那麼安分。
　　「？」總是在捕捉、追逐著不死川實彌。光是在不死川實彌坐著的教室上課、看到他的身影、有不死川實彌存在的空間，心跳總是會跟著「？」浮動的情緒加速，害他一感受到心跳的變化就會緊張，下意識的搜尋不死川實彌，然後發生對上眼再別開的類尷尬瞬間。
　　偶爾他也會分不清那個心跳是誰的，是自己的緊張？還是「？」的殷切？
　　覺得不能這樣下去，為了減少「？」的影響，他開始刻意避開實彌，但效果有限，因為每天都得去學校的兩人又不可能不見面，而「？」和他內心在矛盾拉扯的力道，總在和不死川實彌處在同一個空間的時候是最強勁的。
　　就算如此，這並不影響不死川老師身為教育者的自覺和責任感，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他竭力的壓制住「？」，然後再次順利度過這波危機。
　　「你不能這樣不講理……」現在這狀況讓「？」最亢奮躁動，因為祂想和實彌說話。如果四下無人，這時候他會開口勸「？」，為了不讓畫面看起來像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玄彌會拿出手機假裝講電話。「你明明知道他不記得你。」
　　『你怎麼知道？』沒有發出聲音，但玄彌腦中接收到「？」的意念。
　　「他不是你哥哥。」這話從開學以來到現在，不管是在心中還是親口說出，已經反覆了無數遍。
　　『他是大哥，我的。也是你的。』
　　「他不是。」聽著自己的聲音安撫「？」的時候，會讓他產生其實是自己在說服自己的錯覺。「你要認清現實。」
　　『他是哥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為什麼要一直否認！？』
　　「因為事實上就不是！」這句話幾乎是用吼的。「你到底想怎樣？！」
　　以為「？」和他經歷過一樣的時間，就覺得祂有成長真是大錯特錯。「？」的時間早就在那一天就靜止了，祂只是擅長忍耐，只要事情無關『哥哥』什麼都可以忍，但一遇上『哥哥』就會像隻頑固暴躁、想掙脫項圈的柴犬，變成這種狀態時，除了脫離現場讓祂冷靜下來外，別無他法。
　　『我只是……』知道玄彌真的生氣了，「？」也收斂了一些。他的情緒波動也可以影響「？」，畢竟他們是異心同體。
　　「不死川老師，你在這裡嗎？」英文科的村田老師這時候推門進來，就看到國文老師正凶狠的瞪著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您……在忙嗎？」
　　「沒，接電話而已，講完了。」不能波及旁人，現在他必須深呼吸，盡量放慢說話的速度，壓下內在的衝突與躁動：「有什麼事？」
　　「校外旅行的通知單已經印好放在影印室，請記得領取發給學生。」
　　「我等一下就去拿，謝謝。」
　　「不死川老師，你右邊眼睛會痛嗎？」
　　「不會，怎麼了？」
　　「你自己看……」村田老師拿出手機對著不死川老師開啟自拍功能，手機螢幕顯示出的畫面，讓國文老師忍不住咒了一聲。
　　真是糟透了。
　　
　　期中考過後的兩個禮拜後迎來三天兩夜的校外教學旅行，對學生來說是放鬆的最佳時點、創造青春回憶的重要活動。
　　地點選在有千年古蹟的京都奈良等古都，同時還安排了有溫泉的旅館下宿。
　　集合時間是早上七點，集合完畢後所有的教職員和學生搭上八點半出發的新幹線，前往目的地。
　　兩個班級坐一個車廂，各班的班導和副班導坐在車廂最後面的位置，以便能隨時觀察留意學生的狀況。而學生們也是有些人繼續補眠，有的拿出手機和同學連線手遊對戰起來。
　　「我爸說教學旅行居然坐新幹線還能泡露天溫泉，時代真的變了。」和不死川實彌同組的夈野同學盯著自己的手機螢幕，裡面的妖精角色靈活的跳上跳上：「去ＢＯＳＳ前面！」
　　「我過去了！少子化的影響吧，我們父母那個年代人比較多。」順著夈野的指令，實彌操作的劍士角色很快地衝到ＢＯＳＳ前面開始強烈猛攻輸出。「我媽說他們是一個班級一台大巴，一出去就是二十幾車。」
　　「聽說他們那個時候有人會偷帶撲克牌在車上打發時間……注意！注意後面！」後藤同學的補師角色被ＢＯＳＳ的一記雷電打到血皮，「我要死了！！救我！」
　　「小聲點，把老師吵醒的話會害我們被罵。」幫後藤補回血條的伊黑同學，小力的踢了一下前座的後藤和夈野的座位提醒：「你們太大聲了。」
　　被這麼一提醒四人立刻收聲朝後方看過去，結果除了副班導神崎老師正站在後方，朝他們丟來警告的眼神外，身為班導的不死川老師正在閉目養神。正確來說已經熟睡到頭歪一邊，掛在右眼上的紗布眼罩看起來堪堪脫落，更顯疲態。
　　神崎老師警告完他們回座位坐好時，也注意到了，順手幫不死川老師重新綁緊調整好眼罩的位置。而一連串的動作下來，本人居然都沒有醒，繼續呼呼大睡。
　　「……不死川老師和神崎老師在交往嗎？」實彌只是想而已，嘴巴卻不自覺講出來。
　　「白癡喔，神崎老師早就和教體育的嘴平老師訂婚了好嗎？」伊黑同學敲了一下實彌的頭，往隔壁班最後方比了一下：「人家的未婚夫還跟我們班坐同一個車廂。」被討論的另一位當事者此時在吃便當，對於自己未婚妻的行徑沒甚麼意見，但目光一直沒離開過。
　　突然嘴平老師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四個小毛頭被嚇了一跳，趕緊轉回目光在座位上坐好。
　　「嚇死我了，被發現了！」後藤同學被瞪到有點心虛，「嘴平老師不會過來揍人吧？」
　　「我們看得那麼明顯怎麼可能不會注意到。」伊黑也壓低聲音：「接下來小聲點。」
　　「要再來一局嗎？」夈野同學打開手機，示意其他人加入。
　　「我有點暈車，你們玩吧。」但實彌拒絕了邀請，直接閉上眼睛開始假寐：「到了叫我。」
　　「要和我換座位嗎？靠窗的位置應該可以緩解暈車。」伊黑同學想讓他舒服點。
　　「不用，這樣就好，等一下要去廁所靠走道比較方便。」
　　「有需要的話跟我說，不要硬撐。」看他這樣，夥伴們也不勉強，繼續連線遊戲刷剛剛的組隊副本。聽著身邊朋友玩鬧的動靜，實彌思考開始運轉。
　　不知為何，那個瞬間閃過想幫老師弄好紗布眼罩的想法，只是想想而已。
　　不死川老師眼睛生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應該是期中考過後到現在。
　　那天和老師談過之後，老師對他的態度還是一樣，應該吧。還是會在對上眼神的時候閃避，有時候太靠近甚至會退開，雖然別人沒有注意到，但實彌還是有所察覺。會察覺的原因在於：從那天起，老師眼神裡好像多了另一種情緒。但他不會讀心術，只能藉著回送點心給老師的時候試著旁敲側擊看看。
　　而不死川老師的回應也和在準備室那天差不多：「對不起，真的不是你的問題。」
　　既然不是我的問題，那為什麼要道歉啊！？重點是明明老師是道歉的人，本人卻不知道為何要被道歉！被道歉的人卻不知道被道歉的理由，就好像被做了甚麼卻一無所知，感覺很微妙啊！既然這樣就不要用那樣的態度對我啊！
　　還有老師的眼睛到底怎麼了？印象中好像也是從拿到點心後沒幾天，就變成了那樣。希望老師能保重身體，快點康復。
　　這麼想著，實彌忍不住又朝後方偷偷看過去，卻因為角度什麼都看不到。
　　「你想去廁所了嗎？」發現他的動作的伊黑做好隨時把人扛過去的準備。「喂，夈野君，幫個忙……」
　　「沒，我要睡了。」怕真的被扛進廁所，實彌趕快再次閉上眼睛裝睡：「謝謝，我沒事。」
　　「你放心休息，」伊黑塞給他一顆梅子糖：「到了會叫你。」
　　「……謝啦。」
　　「不用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