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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與人的緣分就像跳一場華爾滋,在舞池裡相遇,隨著節奏,踏出一步、退後一步,轉了一圈,重複舞步或分離。

  一個人是怎麼成為現在的模樣的。葉流火不時就會想到這個問題,特別是想起圭的時候,如果沒有成為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就不會和圭漸行漸遠呢?然而他也明白過去無法改變。小時候曾認為他跟圭會永遠在一起,就像他投球,圭會接住那樣理所當然,「我想起年幼時曾和圭一起在流星雨下許願。當時我許了想要永遠和圭在一起的願望,但願望沒有實現。」
  願望總是難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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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歧在高中前,葉流火去了大阪陽盟,然而圭卻沒有繼續打棒球,轉身就讀住家附近走路五分鐘的高中就讀。
  葉流火理所當然的以為圭會跟他一起去大阪,直到他準備好行李,出發去大阪的前一天。
  「誒?圭沒有要去大阪?騙人的吧!」葉流火站在玄關,不可置信地說。
  「對,我後來決定去小手指了。」圭的眼神非常黯淡,對未來不期不待,甚至面對情緒激動的青梅竹馬也無動於衷。
  「那我不去陽盟了,我要跟你去小手指!」
  「不可能啊,先不論你考不考得進去,你父母和葉流馬哥都請好假要陪你去大阪不是嗎?」
  「我……」葉流火一直以為圭也會陪他。
  「葉流火,你可以的,去陽盟吧,然後在往職棒前進,你有大好的未來在等你。」
  「可是!」如果圭不在我身邊這都沒有意義了!葉流火來不及說出口就被圭推了出門。
  「去陽盟的話就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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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陽盟的話就忘了我吧。」
  「不可能!」無論過了多久,葉流火依然會被圭的話刺傷,從睡夢中驚醒。他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6:04 a.m.,比預定的還要早起。
  他坐起來放空。今天夢到了圭,大概會一直想著關於圭的事情吧。譬如說,他以為他進入陽盟後,成為先發投手,他就可以跟圭和好;又或是更後來他加入職棒投手,圭卻離開家到外地唸書,他們幾乎斷了聯繫。即便回到老家,也見不到一面。
  圭最後的表情到底是怎麼樣子,葉流火想不起來了。他好怕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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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商品代言活動,在喧囂的市中心。
  球員不只要在球場上表現好,有機會也要站在鎂光燈前增加曝光度。
  被廣告商要求穿上不方便活動的套裝,聽一旁工作人員解釋是執事裝,至於執事裝是什麼,葉流火沒打算深入了解,只知道穿成這樣不方便做出投球的姿勢,然而這次拍攝也用不著困難的動作,他被吩咐站著就好了。
  合身的剪裁與恰如其分的尺寸讓葉流火的身材更顯挺拔雄偉,旁人都露出羨慕的眼光。
  「清峰選手請看這裡。」攝影師向葉流火打pass,相較於球場上散發肅殺之氣,葉流火在一般鏡頭前的表情相當木訥,即便做出微笑也讓若干工作人員忍不住在心中感嘆人非完人,或是露出尷尬但不失禮的微笑,攝影師對此總是扼腕,要是能拍出再自然一點的表情就好了,然而還是有部分粉絲,特別是年紀稍長、在社會上打滾多年有一定社會歷練的成年男性相當喜愛不善拍攝的年輕棒球選手,他們認為棒球選手的本業應該是打棒球而不是代言產品但是又會消費支持選手代言的產品,看準這樣複雜又矛盾的心態,廣告商將葉流火認為新興的搖錢樹,只要找葉流火代言的產品的銷量都相當可觀,就算選手沒有露出好表情,光靠他的臉也可以吸引粉絲消費購買商品。
  比起站在相機前拍照,葉流火更想回到球場上投球。抱著這樣的心情終於等到休息時間,他走到幕後喝水休息,  由於這次拍攝地點在戶外,還是人來人往的街口,即便在休息區,還是能感受到旁人好奇想一探究竟的目光。
  他本想坐著閉目養神,但閉上眼前的那一刻,眼角餘光瞥見遠方熟悉的身影,「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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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是怎麼成為現在的模樣的。圭不時就會想到這個問題,但他盡量避免自己去思考沒有解答的問題來減少消耗身心的精神,將注意力集中在賺錢與存錢上。
  「要同學,有新工作喔。」
  「來了。」圭選在離大學稍有距離的地點打工,類似派遣的工作,「這次要做什麼?」他走到上司前詢問。
  「在店前的街口,穿他們的制服舉著攬客的牌子。」
  這算常見的工作內容,但當他接下服裝後確定自己是進了黑店上了賊船而萬分後悔,然而為了微薄的薪資,圭毅然決然套上女僕裝舉著手工立牌站在繁忙的街口。

  若是大學同學問起他為什麼要那麼拚命賺錢,因為他家並不缺錢,圭避免被問東問西所以選了離學校遠一點的地方打工,但真的遇上了同學也只會顧左右而言他,表示自己有想買的東西但不想拿家裡的錢諸多云云;但若是高中朋友問了相同的問題,圭會直接把他的想法與計劃告訴他們,他想去國外發展;如果他父母發現他在打工,會勸阻他繼續打工,告訴他生活有困難跟家裡拿錢就好了,但圭覺得這是他的任性,所以絕對不會讓家人知道;然而,萬一,遇到了葉流火,圭還不知道自己要跟他說什麼。
  有一陣子圭覺得自己站在巨大的迷宮中央,沒有起點更不知道終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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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朝陽許願,為了想要彌補的過去;
  向群星許願,為了不要後悔的現在;
  向沉月許願,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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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名人拉住手臂是怎麼樣的心情。名人還是自己單方面絕交的青梅竹馬。
  「圭。」
  「你認錯人了。」下意識地否認了,圭撇過臉,注意到四周圍觀群眾的目光與不絕於耳的拍照聲,可以想像得到,「清峰葉流火」、「執事與女僕企劃」等關鍵字在各大SNS上流竄。自己就只是來打工的啊。
  「我不會認錯圭的。」一次也沒有,葉流火很堅持,不肯鬆開手。
  兩人僵持不下之際,廣告製作人插入話題,「同學,剛好有個模特兒臨時沒來,你要不要嘗試拍照呢?當然,會給你薪水!」
  「呃……我還在打工……」
  圭話未說完,打工處的店長便跳了出來,大喊:「沒問題,你提早下班吧!薪水照預定的給!拍完記得來店裡領吧!」圭後來才知道店長是清峰葉流火狂粉。人生總是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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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圭在休息室治裝,葉流火在門外踱步,他內心千頭萬緒的想法竄過,有很多想說的話卻不知道從何開頭。
  「圭!」見到圭出來,葉流火上前,脫口而出,「好適合。」圭穿著比剛才更華麗的女僕裝。只是看到圭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葉流火意識到自己又講錯話了。
  「換你去整理一下吧。」圭指了指休息室,「待會再說。」
  「嗯!」聞言,葉流火眼睛一亮,「一言為定!」洋溢著輕快的氛圍去重新上妝。
  拍攝的過程很順利。
  攝影師忍不住又多拍了幾張記憶卡,因為他認為早上拍的高冷帥哥的照片都用不上了,臨時重拍葉流火散發幸福感的獨照,才肯收工。

  「我等等還要去領早上打工的薪水。」圭對著緊跟在側的葉流火說,「你太醒目了,先到附近有包廂的咖啡廳等我,好嗎?」
  「我要跟著圭。」葉流火堅持。拗不過對方,圭只好讓他戴上自己的鴨舌帽一起走到打工的酒吧,不出所料,葉流火一踏入店裡,整個店的氣氛煥然一新,不論是顧客還是店員們都一湧而上,熱情的圍住他們。
  「禁止拍攝啊!」圭自嘲自己似是變成了葉流火的經紀人,正常職業選手為了自己的前途哪能大白天跑到聲色場所裡玩耍呢!
  「我沒關係。」葉流火拉住圭,「我在這裡等你。」
  想來葉流火已經習慣這樣的場景了,圭點點頭,「我儘快回來的。」葉流火成長許多,圭同時感受到些微的失落與欣喜,這樣矛盾的情感讓他傷透腦筋,到店前的途中,直到現在腦海裡閃過無數次想要逃跑的念頭,然而圭依然無數次推翻自己想要逃跑的想法。終究是得談談的,只是把預定提前了。
  「這『絕對』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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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迫聽店長傳教對清峰葉流火的喜愛,圭覺得自己今天的能量即將耗盡,趕快帶葉流火離開這裡吧。走回酒吧,沒想到葉流火醉倒在吧檯,睡得不省人事。
  「大家太熱情,請他喝酒……沒想到他一杯就倒了。」酒保帶著歉意跟圭解釋,「我們已經幫忙叫計程車,車費由我們店出,你可以帶清峰選手回去嗎?」
  酒保似乎誤會他跟葉流火的關係,他跟現在的清峰葉流火一點也不熟,圭深吸一口氣,「知道了。」可是他並不知道葉流火現在住哪裡,只好扶著他回自己的租屋處。
  葉流火現在身高將近190,為了投出快速球和維持打擊率,並沒有落下任何鍛鍊,圭扶著他都能感受到他不懈的努力,「葉流火一定能走得更遠的,前往我無法觸及的舞台。」他珍貴、富有天賦又努力的青梅竹馬。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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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圭呢?」葉流火一睜開眼便感到頭暈目眩,即便過了20歲,他仍然沒有接觸過酒精飲料,以為酒吧裡的人給他的是顏色特別的飲料。
  「我在這。」圭將水和解酒藥給葉流火,「在外面不能隨便喝別人遞來的飲料!很危險誒。」
  「因為圭在啊。」葉流火委屈地飲下藥汗水,方舒緩醉酒後的不適,他納悶怎麼會有人喜歡這種飲料。
  圭聞此心想,自己超強的投手竹馬的社會化程度為0。這樣真的能在人吃人的職業球隊裡存活下來嗎?然而,照顧葉流火已經不是自己的職責了。
  「沒事的話就離開吧。」圭按捺著不忍下了逐客令。
  葉流火望著圭,問:「我們不能在一起嗎?」
  「蛤?」圭發出訝異聲。葉流火是知道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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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谷少棒──
  「你在做什麼!」監督的怒吼帶有威嚇又嚴肅。
  圭手一抖放開了制服,「沒、沒什麼,在整理制服而已。」多說一個字都像在狡辯。
  「啪!」監督一點也不手下留情賞了圭耳光,叱喝道:「髒東西,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圭摀著刺痛的臉頰,不可置信的看向監督,心亂如麻,除了言語羞辱外更害怕心思被別人看穿──他喜歡自己的青梅竹馬。解釋似乎是多餘的,圭自認自己沒有越界,卻還是被人看穿。
  圭垂下頭,沉默似是說明了一切。
  「你不要繼續打球了。」監督再度否定了圭的全部,將他全心全意,近乎崩潰的自尊與努力擊碎,「離清峰遠一點,不然你會毀了他的未來!反正你推薦進入陽盟也是靠清峰的緣故。」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只是附帶的,但再次被直接提醒還是讓圭感受到頭暈目眩,「離開球隊。」這是監督給他的最後一道指示。
  打棒球一點也不開心,只有痛苦和恐懼,戰戰兢兢地上場、接球、擊球然後獲得意料之內的勝利,看著別人絕望的神情,他們的眼裡也映著面色死灰的自己,榮耀是屬於葉流火的,而黑暗留給自己。
  那晚,圭在房間裡大哭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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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呢。圭花了好久,久到不知道要怎麼跟葉流火和好,才走出自我厭惡與罪惡感。無論自己是怎麼樣子,有他愛的人接受他、愛他,這樣就夠了。初戀總是難以圓滿的,所以他只要在遠遠的看著葉流火發光發熱,各自有自己的道路,為沒有實現的戀情畫下句點,這樣也算是美好的結局了。
  「不行嗎?」葉流火的發問將圭拉回現實。
  想起苦澀的青春期,心底忍不住升起委屈,「…你、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喉頭緊的讓聲音瘖啞。
  「因為我不想跟圭分開啊。」
  看著葉流火直率又清澈的雙眼,圭知道他的心意絕對跟自己不一樣,繼續若無其事地相處也只會增添自己的感傷,「為什麼?我之前傷害了葉流火,你不是應該遠離我嗎?」
  面對圭的質問,葉流火想起最後圭推開自己要自己忘記他的表情,那個表情明明在說圭一點都不想這麼做。
  「圭真的希望我遠離你嗎?我一點也沒有想跟圭分開的念頭。」
  當然不,圭捫心自問,於是靠近葉流火,手搭在對方的臉頰上,「葉流火喜歡我嗎?」
  「最喜歡了。」
  「我也最喜歡葉流火了,但是我的喜歡是想觸碰你,想擁抱你,想跟你親吻,和做比親吻更親密的事情,你知道嗎?」圭苦笑著,為什麼他的青梅竹馬可以這麼果斷的說出喜歡自己呢?
  「圭想跟我做親密的事情。」葉流火寬厚又充滿繭的手覆在圭貼在自己臉上的手,手的溫熱互相作用著,傳入彼此的體內。有圭的體溫和香氣,讓人安心,「圭喜歡我嗎?」
  「最喜歡了。」
  「那我們就是兩情相悅啦!」
  這不一樣!圭想反駁,但是看向葉流火認真的樣子,無論自己講什麼對方都不會接受吧。
  「真是拿你沒辦法。」圭先投降了,環抱住葉流火的頭,反省自己繞了那麼多歪路和逃避那麼久自己的心意。即便壓抑了這麼久,對葉流火的感情都沒有變
  葉流火也抱住圭的腰,聽見圭加速的心跳聲,問:「我們這算和好了嗎?你不會再躲我了吧?我們可以每天見面嗎?我可以住在你這裡嗎?我想要每天都跟圭在一起……」
  「停停停,跳太多了。」圭摀住葉流火的嘴,「一件一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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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幕之後仍然可以牽著彼此的手。
  「圭永遠是對的,就算圭說錯了,圭還是對的。」葉流火輕輕的吻在圭的手背上,「我只是跟隨我的心,無關正確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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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彆扭的人和數學題目請用暴力拆解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