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國見笑得那麼開心。 隔著整齊劃一的球網,我站在那兒,耳邊如雷的歡呼聲,都在喊著國見英,他和他的隊友們圍成一個圈,替剛剛的那一分盛大的歡呼,那張總是慵懶、淡然的臉上,掛著綻開的笑靨,毫不收斂的歡愉,像是連日綿綿細雨後初放晴的天空,乾淨又純粹,卻也帶著一點陌生。 「影山,沒事的,下一球!」隊長拍了拍手,試圖喚回他的注意力。 我一直覺得,打排球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從小就跟著姊姊和祖父一起訓練,從沒有抗拒過這麼單調的日子,因為當指尖與球接觸的那一瞬間,像是一股電流就此竄入體內,心跳跟著加快,那一種快意.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沒再遇見過,如此可貴。只是後來看見姊姊沒有預警地放棄了排球,失去了祖父,世界像是崩塌了一樣,我沒有意識到,從這時候開始,有什麼已經牢牢地關上了。 「實力好就可以無理取鬧嗎?」一下巴士,我就聽見身後傳來這樣一句話,回過頭,國見雙手抱胸,滿臉的不悅和煩躁,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那天是在北川第一又一次於縣內賽中敗北的比賽,也是他們三年級的引退賽的,那一天。 「只有聽我的才能贏。」我仰起頭,不服輸地看向他,像是落魄的小獅子,也依然要驕傲得像是萬獸之王。 「但沒有贏,不是嗎?」他走下階梯,在他身後的是別開視線的金田一,那雙通紅的眼睛,是不甘心還是憤怒,我分不清楚。 「那是因為你們……。」拋棄了我。我想這麼說,但我知道不對,也知道說出來就是認輸了。 年少的我們啊,輸了又如何呢? 可當時的我們,都想不明白的。 「影山選手,今年再次入選了國家代表隊,您希望自己能有什麼樣的成績呢?」 影山接過了隊友遞來的麥克風,他沒有花太多時間去思考該怎麼回覆,畢竟眼前大量的媒體可沒有這樣的餘裕等候,況且應答提問也是身為職業選手的素養之一。 「我希望可以將隊上實力堅強的攻擊手們完全發揮,帶領日本隊進入決賽。」語畢,本想交出麥克風時,記者又追加了提問。 「今年在V聯盟您蟬聯了第二次的最佳舉球員,您在這次的賽事中,是否也有獲得這項殊榮的信心呢?」記者才說完,此起彼落的快門聲響起,許是因為這個提問具有話題性吧。 「當然是以團隊為主,球隊有好的成績,一切才有意義。」一邊說著,一邊想起了過去的那段日子,對勝負的執著是無庸置疑的,換一個角度去想,是以團隊為重的,但使用的方式總是很笨拙,像是孤軍奮鬥卻妄想能夠以一擋百,排球這項運動,並不是個人技巧的競技,而是怎麼讓六個人突破自己的極限。 在出國征戰的前,國家隊訓練營放了幾天假,影山回到宮城縣的老家和家人團聚了幾天,就要回到東京報到了。在要出發的前一晚,影山坐立難安地在街上轉,他早些時候受到烏氧教練的邀請,回去烏野高中和後輩們分享了長年征戰的心得,或許是久違地回到了具有很深遠意義的地方,令他不住陷入了回憶。那裡是他破繭而出的轉折點,如果不是陰錯陽差之下到了那裡,或許也沒有今天的影山,那兒令他成長並且發光,也是在那兒終於能夠正視過往進而放下,只是影山偶爾也會想,自己的放下,是多少呢?完全不介懷了嗎? 影山看向亮起的螢幕,通訊錄上國見英的名字。 「你突然找我出來,就是來吃飯給我看的嗎?」國見英雙手抱胸,有些不耐地望向眼前埋著頭吃飯的影山。 「不是。」影山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卻依然低著頭。 「沒事的話我明天還要上早班,要先走了。」說罷,他作勢起身,總算令影山抬頭了。 「我也不知道。」所指的是什麼,說者本人都不知小,更何況是聽者。 「你和金田一都一樣。」國見坐回原本的位置,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過去的事情真的有這麼重要嗎?」兩人的視線對上,國見因為微醺而面頰泛紅,可凌厲的目光依舊。 「以後,你突然打電話來問我在不在家,我就是在,也不見。」國見撇過臉,身子往前傾,將下顎放上自己的掌心,手肘抵著桌面。影山沉默不語,他可以理解國見的不願體諒,畢竟在過去的日子裡,他們是隊友的那段時光中,自己剛愎自用,從沒有想過要體諒任何人。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國見的眼眸好像比方才更加深沉,大抵是酒精的作用吧。 「除了排球以外的事情,你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窗外閃動的燈火,映在國見眼底,看來更加迷茫。 「我以前也沒對你多好,該道歉的人不是只有你,我們就不要再這樣扭扭捏捏的了。」國見坐起身,又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但是我剛剛說的話,不是玩笑。」國見沒有意外地接收到影山困惑的目光。 「以後你找我,我就是在,也不見。這一句。」說罷,國見再次讓自己的酒杯見底,有些艱難地站起身。 「如果每次見了我,都是一臉抱歉的樣子,我不想見你。」國見彎下腰,仔細地穿上鞋,餘光看見影山也隨著自己一起動作。 「我不是為了讓你不內疚而來的,我就是想看看,你長進了沒有。」國見起身,拍了拍發皺的衣褲,逕自走出店外。街上的寧靜與喧囂的食堂簡直是兩個世界,這時國見才突然意識到,他和影山也是呢。 「國見。」跟在他身後的影山出聲,令他停下了腳步,長嘆口氣,才緩緩轉過身。 影山這傢伙比以前高大多了,標準運動員的模樣。 我啊,不想靠排球過活,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麼。 「好好去比賽吧,你身上可是背負著日本國民的期望呢。」國見說完,淡淡地仰起唇角,或許是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對影山說這樣的話吧。 「我還是會回來找你的,就算你這樣說。上次你們答應過的,要再一起打排球。」經過深思熟慮後,影山組織出了這樣一句話,國見原本淺淺的上揚,一不小心就漾開了。 「你是因為想見我,才會找我的。」 「想通這一點,我才見。」 國見說罷,瀟灑地轉過身,踏上了回家的路,這一刻才好像有什麼,悄悄落地了。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NRbmFEgCR3tn8NySL18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