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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渡X關棣 《白霧陰霾》

「這是在耍我嗎？」

關棣望著眼前的景象，額頭冒起青筋，深邃的黑瞳底下是盛怒的怒火，此刻他緊緊地攥著拳頭，看上去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但若果杜渡瞧見這時的關棣，只怕一眼便看出關棣怒意的背後夾雜著一絲恐懼和慌張，而這可是十分少見的。畢竟關棣平日太愛臉子，就算遇到什麼困難也只會板著臉，大有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姿態。

唯一能讓他如此失態地將心中的畏懼和慌亂洩露出來的事，便只有杜渡了。

此時，關棣正處於一個密封的空間，他雖然憂心杜渡的安危，但大腦依舊十分冷靜地開始思考當前的形勢。

他還記得自己和隊員一起重刷四樓三級的關卡，當時他和杜渡並肩而行，不知道是誰誤觸陷阱，關卡的地面倏然發生強烈的震動，他立即抓住杜渡的手，根據先前通關的印象領著他逃跑。杜渡一邊尾隨著他，一邊呼喊著隊員快點跟上來，就在他們將要推開下一關卡的大門時，一陣白霧迎面而來，那團白霧散發著詭異的氣息，除了傳來陣陣腐臭的氣味外，還有如同閃電般的光亮不斷在閃爍，看上去十分可疑。

當時白霧倏然從大門前方冒起，身為領隊的他根本避無可避。可就在此時，杜渡反手握住他的手，身子猛然一扭，杜渡張開雙手將他擁入懷中，背對白霧，似是要幫他擋去攻擊。

「你在幹什麼！放開我！」他冷冷地道，只是冷漠的口吻中實則夾雜了一絲怒意。

還沒待杜渡回應他的怒斥，可疑的白霧早已將二人包圍，一股強烈的巨風從四面八方刮起，嗖嗖的風聲在耳畔中回蕩不止，眼前的景氣亦因巨風的關係而變得朦朧不清。這時，一股吸力猛然襲來，似是要將他和杜渡拉開，杜渡艱難地緊握著他的手，風聲中傳來杜渡斷斷續續的呼喊：「抓緊我！抓緊！」

然而，這股神秘的吸力實在太強，他感覺到原本五指緊扣的雙手，如今只餘下食指還在苦苦掙扎地緊勾著對方，微溫的暖意從指尖傳來，他想握回去，可最終指尖的溫度還是離開了他。

「杜渡——！！」

伴隨著他的高聲呼喊，白霧徹底將他籠罩，四周十分寂靜，伸手五指觸不到任何事物，尤如掉進虛無的空間，只有無垠的孤獨包裹著他。良久，白霧逐漸消散，當視力完全恢復後，他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密封的空間，原先空無一物的空間已被一排排桌椅所取代，加上前方白牆上釘了一大塊黑板和擺放了講師台，儼然是課室的模樣。

正當他感到困惑時，一道白影從他的身體一穿而過，這道光影漸漸形成一個孩童的模樣，隨即坐落在座椅上。未待他思考過來，又一道白影穿身而過，他扭頭一看，只見身後的白牆不斷冒出白影，光影隨著次序往座位的方向走。眼前的景象使他感到莫名其妙，直至他看到光影身後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杜......杜渡？」

棕色的短髮不知為何變回了黑色，只是那雙湛藍如海的眼眸依舊明亮而清澈，塵世的污濁彷彿不曾在杜渡身上留下過半點痕跡，眼底裡那包容的眼神一如往日般散發著海納百川的氣息，讓他一眼便認出了杜渡。

然而，此時站在眼前的杜渡，卻不是他所認識的杜渡。又或許說，這是曾經的杜渡。

「大哥哥，你怎麼了？」眼看圓圓的小臉蛋泛起一道燦爛的笑容，關棣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小笨狗，不禁懷疑自己此時是否在發夢。

於是，關棣直接一記手刃不輕不重地敲在小杜渡的小腦袋上，小杜渡頓時吃痛地嗚了一聲，一雙藍瞳淚眼汪汪地向上仰視著關棣，活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模樣。察覺到自己可以觸摸到小杜渡，關棣再觀察四周已落座的「孩童」，他們身上皆散發著一團若隱若現的光影，目光呆滯，似是幻象。

換言之，在這個仿似課室的空間裡，真正的活人只有他和小杜渡。而小杜渡還能感覺到痛感，這至少證明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在發夢，而是現實。

「大哥哥，老師快來了，我們快點坐回座位上吧？」小杜渡說著，伸手拉著關棣一起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關棣沒有說話，他上下打量著小杜渡，小杜渡身上的衣著打扮倒是和進關卡前一樣，只是武器不見了，身上的衣服也隨著杜渡縮水而變小。

「你到底怎麼了？」關棣沒有坐下來，他伸手拎起小杜渡的雙手，似是要檢查對方是否受傷，小杜渡一臉惘然地任由關棣對自己上下其手，關棣見此鬆開了手，「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是杜渡啊。那大哥哥呢？你叫什麼名字？」杜渡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回道。

聞言，關棣先是嘴角微微抽搐，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來那團可疑的白霧使杜渡的身心都回溯至孩童狀態，就連他也不認得了。意識到這個事實後，關棣先是感到一陣無力，隨後怒火中燒，他目露慍色地瞪著眼前的小杜渡，斥道：「這是在耍我嗎？你竟然把我給忘了？」

他怒，不光是怒杜渡把自己遺忘了，更是怒杜渡又一次為了保護他而以身犯險。這隻大傻狗！大笨狗！為什麼總是愛自作主張啊！

憤怒過後，關棣心底裡泛起了一絲憂慮。如今杜渡莫名其妙地變成小孩的狀態，這對於通關而言無疑是增添了難度，要是杜渡一直變不回來的話......想及此處，心中的擔憂轉化成淡淡的恐懼與慌張，關棣再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但臉上依舊一臉淡漠的神情。

正當關棣苦思如何逃出去時，小孩稚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聽說這家伙的母親是外國人？也不知道他父親怎麼想的，居然娶了個洋人回來......」

「你走開！我不要跟你同一組！你是個怪人，我才不要跟藍眼怪物做朋友！」

「咦？你怎麼不笑了？你已經很幸福啦，有什麼好不開心的？

「原來你也會不高興啊？我還以為你都沒有這種負面情緒，哈哈！」

不知何時，四周的小孩把關棣和小杜渡圍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關於杜渡的壞話。明明他們是在交頭接耳，可他們的一字一句卻無比清晰地在關棣耳畔回蕩，這讓關棣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關棣下意識轉過去望向杜渡，只見杜渡臉上依然掛著一抹燦爛如陽的笑容，一雙蔚藍的眼眸清澈見底，可在關棣看來，那看似溫和的眼神就如一潭死水，不論四周冷嘲熱諷的聲音如何響亮，都無法掀起半點漣漪。

一瞬間，關棣想起了自己。表面高冷，實則毒舌的他，童年時並沒有什麼朋友，不合群的他甚至會被其他手足欺負，除了姐姐關伶以外，基本上沒有人關心過他。在一次又一次躲在被窩裡啜泣的哭聲中，他慢慢習慣如一匹孤狼般獨自舔舐傷口，學會了以冰冷淡漠的面具來武裝自己，以此保護自己弱小而脆弱的心。

當他第一次遇見杜渡時，大金毛的話嘮和活潑調皮的性格讓他下意識想遠離，尤其是後來再次遇到杜渡，笨狗以死纏難打的精神一直糾纏著他，臉上那傻呼呼的笑容更是令人火大。

後來，他也見過傻狗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當時他並不感到驚訝，反倒是杜渡有些震驚地道：「我還以為你會露出詫異的神情呢。」

那時候，他冷哼了一聲。

沒有誰能夠二十四小時都保持著好心情，三百六十五日都能笑臉迎人。生而為人便會有喜怒哀樂，如果一個人只讓你看到他的笑臉，這代表對方只願意將這一面的自己展露於人前罷了。

他不震驚杜渡除了笑臉以外的神情，可此時此刻，他震驚這件事於杜渡而言，說不定是心底裡一直散不去的陰霾。這事算不上心理創傷，但就像銀針刺在皮草上落下的小洞，哪怕經歷歲月的洗禮，小小的空洞依舊存在，不曾褪色。

「大哥哥？」小杜渡再次呼喚了關棣，他瞬即回過神來，四周的小孩不知何時戴上了哭泣表情的白色面具，關棣默默地抿了抿唇，心裡已了然，自己大概是進入了杜渡的內心世界吧？擾人清醒，攻其心智，這是考驗心理關卡的常見伎倆。

於是，關棣二話不說便將某個小孩戴著的面具略為粗魯地戴在小杜渡的臉上，隨即冰冷地說道：「要哭就哭，要笑就笑，裝什麼裝！」言畢，他就像高傲的帝王一樣俯視著眼前的小金毛，一記手刃再度敲在小腦袋上。

小杜渡默默地捂住被打的位置，頃刻，他淺笑了一聲，「哎呀！二爺下手真狠啊！好歹我現在是小孩子啊！二爺對孩童也是這般不客氣嗎？」

「你這隻笨狗！蠢狗！終於清醒了嗎！！」關棣聞言怒火中燒地咆哮道，小杜渡見此先是把面具卸下來，隨即露出狗腿般的笑容，他張開了小小的小手緊緊地抱住關棣的大腿，仰著頭擺出一副水汪汪的神情，「二爺，是我錯了！害你擔心我了！剛才那團白霧不知道是什麼回事，我感到頭昏腦脹，四肢都不聽使喚。只是，你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回響著，所以我才沒有昏倒過去。沒想到最後助我徹底醒過來的還是二爺愛的敲打啊！」

原本聽著杜渡賣萌裝可憐的模樣，怒氣已減退的關棣一聽到杜渡後面那不正經的揶揄，頓時又炸毛了。這該死的傻狗！就愛亂說話！什麼叫愛的敲打啊！

眼瞧著關棣的雙眼都冒出怒氣，杜渡很識趣地沒有再說下去，畢竟逗大貓貓也不可以太過分，惹怒了大貓的話，小狗可是要遭殃的！

「啊！那邊有扇門，我們快點過去吧。」杜渡指向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大門，本想著自己走在關棣前方，可關棣的身影一瞬間便把他擋住了。

「你現在可是小屁孩，逞什麼強？出事了還不是我去救你。」關棣冷哼了一聲，說道。杜渡聞言也沒有生氣，畢竟這就是嘴硬的關棣能說出的最直接的關心了。

「唉，為什麼是我變成了小孩呢？我倒是想看一下二爺小時候是長什麼模樣啊。」

「沒什麼好看的！」

「欸～但是我很好奇啊！對了！二爺覺得小時候的我如何？是不是沒什麼變化？你喜歡現在的我，還是長大後的我？你......」

「囉唆！」

一大一小的人影往門扇的方向前去，小小的身影和喋喋不休的模樣，就如小金毛在主人腳邊前轉來轉去，而主人則是一臉既厭煩又無奈的模樣。

只是，若仔細看便不難發現，關棣那雙望向小金毛的的深邃眼眸下，掠過一抹喜悅的笑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