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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後對話

——真不好意思呢，可剛我指的是、薩琳姐，妳能陪我一段時間嗎，一下就好？

無視了因於不久前聽到「你家小姐能夠借我一段時間嗎」而愣了一下，才打哈哈般的拿出電話撥響手機想拖延時間的兜哥，凱薩琳聞言只是瞥了一眼迅速響起的手機，於聽見馬上傳來的「兜哥你沒事打電話來又根本不講話是在幹嘛」的聲音後，才淡淡地開口：
　
「行啊。」


最後兩人坐在了公園的長椅前。周圍異常安靜，是連一片樹葉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那樣靜默。遞出了給凱薩琳的一杯熱可可後，潔西卡才坐了下來。溫暖的蒸汽在冷空氣中緩緩升起，使得眼前隨之一片朦朧，而映在眼前的影像，也都因此跟著若似自往日而來的飄渺幻影一般，虛幻了起來。

「真稀奇呢，今天這裡除了我倆外，竟然沒有其他的鬼。」

凱薩琳輕撫著杯子，抬眼打量著潔西卡，繼續說道：「怎麼，不喝咖啡了？」

「我最近休假。」潔西卡回答，嘴角微微上揚。

「可真罕見呢，以前明明都看你是全年無休，台灣全國到處跑。」凱薩琳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

「偶爾也是要勞逸結合的嘛。」潔西卡輕聲回答，目光飄向遠處。


秋風輕拂過兩人的髮絲，徒留一地寂寥。似乎在思考該如何繼續對話似的，凱薩琳糾結了下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佯裝無意地問道：

「……說起來，最近好像很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潔西卡挑了挑眉，「你會關注我？」像有些苦惱似的點了點唇間，一點靈動的光芒閃爍，潔西卡眨了眨眼，「……也是，畢竟我可是眾鬼皆知，一點風聲鬼影，都仍能引起眾多驚聲的潔西卡嘛。」

「不過……若你真要這樣說也沒錯，畢竟最近，我的曝光度，的確是減少了。」

「刻意的？」

潔西卡輕嘆一聲，「……或許也能這樣說吧……不，應該說，這才是我本來的極限才對。」

似乎事是對眼前人少見的示弱感到驚訝。思索片刻後，語帶著些許複雜，凱薩琳張口：

「……你解聘辛亥三姐妹了？」

「才沒有呢，嘛……不過你要這麼說的話，也算是吧。」

「我讓他們自『潔西卡』之下獨立了，現在的他們，就只是彼此的替身而已。」

凱薩琳眉頭微皺，「……所以他們真去隧道了？」

「不是噢，我最後建議他們去捷運上。」輕輕揮了揮手，撫去肩上的落葉後，潔西卡才繼續解釋。

「畢竟是避無可避的密閉空間，曝光度也有保障，更重要的一點是——很乾淨，並且也不用怕沒有流量。」

「他們接受的了？」

「對啊，不像我，是十分之乾脆的就接受了前輩的建議了。」潔西卡輕輕哼了一聲，微微上揚的語氣中，似夾雜著一絲自豪。「而且最後，還和我道謝了呢。」

聽到這句，眉間才鬆了下來，凱薩琳瞇起眼睛，「你真確定他們不是怕你？」

「這話可也真過分呢，不過，也是有這個可能沒錯。」潔西卡輕笑道。


「年輕一代啊……」

「無可限量，對吧？」

「你是說你家的同學嗎？」

「嗯，還有另外一個孩子也是。」

「那總在你們身邊跟著忙的那個長髮女孩？」

「你知道她？」凱薩琳有些驚訝。

「你們人就這麼少，不注意到也難。」潔西卡聳聳肩。

「……近來她也要出道了。」

「和同學一起？」

「不，是兼任……的樣子，加打雜的，據他所言，還是比較想待在幕後支援的樣子。」

「也是，畢竟他看起來就像是只喜歡和瓶瓶罐罐，以及衣服一同為伍的那種人。」

「這你都看得出來？」

「畢竟有經驗嘛，我可熟悉的，和那個簡直，能夠說是完全相反的眼神。」


兩人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凱薩琳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問出下一個問題。最後，才又鼓起勇氣：

「……我好像之前都沒問過，你當初，到底、是怎麼死的？」


聞言，潔西卡原隨著節奏晃著的腳頓了下後，才又繼續再度輕輕擺動了起來。一陣風吹來，隨之揚起的頭髮，遮去了她的半張臉，使得凱薩琳看不清她的表情。

一段時間過後，凱薩琳才又聽到了那如記憶中的嗓音一般，依舊如常的輕盈語調，「……唉呦，突然問這麼敏感的話題，我才倒想問問薩琳姐呢，你才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我不是都說過了嗎？」

「沒有完全說實話吧？」

「你不也一樣。」

「fifty-fifty？」

「那這不就扯平了嗎。」

潔西卡深吸一口氣，「就是啊，不久前，節日的那段時間吧，我看到你在一個公園那，站了好一陣子。」

「——當時在你身邊的，就是以往你口中的『他』，對吧。」

凱薩琳沉默不語。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沒關係。」

「那你呢？」凱薩琳忽視對方驚訝的表情，繼續問道，「你是怎麼死？」

「我以為我們剛那樣，是已經協議好放下這件事了……？」

「但你不仍是猜到了。」

「所以沒有扯平？哎呀，這難道是一種資訊的強買強賣嗎？好可怕～」

「你要這麼想，倒也無所謂。」

潔西卡嘆了口氣，「你可真過分呢……從以前到現在，你的這個性，可真是一點都沒變」

「不過，我是並不討厭啦，倒不如說，是這樣才好……」

「嗯……硬要說的話，大概和你家同學差不多吧？」

像是確認了下自己的記憶，凱薩琳眉頭微蹙，語帶遲疑的再度反問，「……意外？」

「不是——是自殺、噢。跳樓的。」

沒等凱薩琳回話，潔西卡繼續說道，「生前的我和現在，大概也算是蠻不一樣的，挺膽小的，什麼事也做不好，畏畏縮縮，做什麼什麼挺瞻前顧後，就連自殺這事也是，說起來，那可能也能說是少見的果斷吧，跳樓啊——大概是當初的我人生中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完全依照自己想法去做的事情吧？」

「……看不出來呢。」

「是說和我當初就算你反對，仍是堅持要使用網路的決絕？」

「不、我是指你現在少見的坦承這點。」

潔西卡低下了頭，「……說不準我是在騙你呢。」

「你在這種事上，是不會輕易說謊的，我很清楚。」

「你又覺得你很了解我了嗎？」

「大概只比你以為的多的一點吧。」

「……我可真是，敗給你了。」

「彼此彼此。」

「……然後呢？」

「妳還真要聽啊？」

「……嗯。」

「也沒什麼、特別的吧？之後的事你也知道了，因為也沒太多人記得我，死掉時也沒有新聞什麼的，所以就把該弄的弄一弄，成為厲鬼，然後轉至你門下了，之後的就不用提了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凱薩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以前一直以為你的乾脆俐落是天生的。」

「哪有的事，那都是來這裏後才有的。」

「——畢竟在這裡，要是還繼續畏縮不前，可是不能再死一次的啊。」

兩人沉默了一會，潔西卡輕彈了一下手指，打破沉默：「總之謝謝妳今天願意過來陪我，我好多了。」

凱薩琳稍稍整理了下裙擺，將有些凌亂的髮絲撥之腦後，才輕聲回應，「……也謝謝你的可可，泡的很好喝。」

「……我可是買的好嗎，薩琳姐，您可不要人老了，就自作多情的矯情起來了噢。」潔西卡調侃道。

凱薩琳輕笑，「……若是真的不想被人發現，之後就把車上的發票藏好一點吧，連同日期品項，一同和想要掩蓋起的那些，一同遮的嚴嚴實實。」

「嗯……不過、怎麼說來著，對了，你剛說的話，我也回敬一下給你。」凱薩琳微微彎下身，湊近了仍未站起的潔西卡。

「——至少你笨拙的這一點，我是並不討厭。」

邊說著這話，凱薩琳臉上也浮現出了罕見的溫柔笑容，不過很快便消逝了，宛如錯覺般的曇花一現。她伸手輕輕揉了揉潔西卡的頭髮，才又再度站起身來。「……回去還是早點睡吧，黑眼圈都冒出來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徒留下潔西卡一人在風中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慢慢地用手撫平被弄亂的頭髮，直到望見那人的身影完全隱沒在夕陽餘暉下，潔西卡才將已是微微發紅的臉埋入早闔起的雙掌之間，像是感覺到了臉頰漸漸升騰的溫度，眼角也連同跟著有些發燙了起來。

隔著袖子，潔西卡悶悶地低聲自語道：「……什麼嘛，突然來這一招。」

深吸一口氣，鼻間似乎還殘留著那人貼近時，能夠聞到的幽微香氣，那是與記憶中有著稍許不同，卻仍然讓人感到莫名安心的味道。宛若自暗夜中無聲飛來，只是靜靜點了點指尖，又再度飛去的蝶影那般的輕盈。潔西卡努力平復內心因此而泛起的陣陣波瀾。「嘛……不過算了。」

站起身，她望向遠處已是逐漸西沉的太陽，及其下，已是逐漸點起燈的眾多人家，一盞一盞接著一盞閃爍著的光影，如同那人眸中倏忽滑過的溫柔，一顆接著一顆落至心底。「……之後找一天，去飯店，和同學道個歉吧。」

「一定會嚇一跳吧，她……」潔西卡頓了頓，「不對，應該是『她們』，才對。」

「不過這樣也好。」她自言自語道。

「要是這樣，便能一併嚇到所謂世界第一好的女鬼什麼的，不也是件，比什麼、都還要來得讓人期待的一件事嗎。」

想到此，剛才仍是緊繃著的潔西卡，才終於輕輕地、如釋重負地，笑了。


*不太重要的補充
鬼是潔西卡提前清場的，用了一些大人的手段
辛亥三姐妹的約還在潔西卡下，只是真的是已經是獨立出來的了
薩琳起初是有一點擔心，但是也就真的只是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