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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炫耀的事

初音和瑞穗在家裡很少交談。既有恩情、也有彆扭，還有一種不知惜福的心態，初音無法控制地想像如果她沒有這麼做、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或施捨，會得到多少程度的自由。對於無法擁有的生活，當然都會有許多執念吧。

「媽媽是初音阿姨忽然多出來的姊姊嗎？」
那是初音還不太愛理小祥的時候，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對小孩不一定有本能的喜愛，還有當時才剛學會愛講話、說話不知輕重的小祥，對這樣的她就是應該要維持一點距離，不然隨時問出這種話，叫人要怎麼回答。「我也好想要有姊姊，或是自己可以當姊姊喔……」問了以後還那麼自顧自接著說，露出期待的眼神看著初音。

初音顧忌地張望四周，最後謹慎的對小祥說，「小祥的母親，是值得尊敬的人。沒辦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沒有她的話，就不用還得站在這裡回應小祥，看她聽懂或聽不懂的樣子。

與其說聽不懂，不如說根本沒在聽。通常初音都不太理會她的，這次難得回應她、還聊到了媽媽，小祥心裡開心的鼓脹起來。她過去總是聽瑞穗說，初音阿姨對人的確比較冷淡，但家裡跟她最親近的一定就是小祥。只有嬰兒小祥能夠讓當時還是少女的初音阿姨露出一點點微笑；家族聚會中不理會別人的初音，卻留意到小祥的奶嘴掉了，正在發出細細的啜泣。「瑞穗姐，小祥哭了。」微乎其微主動攀談的她，大部分都只講這些事情。也只有她會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幫她把避免抓傷的小圓手套拉到剛好的位置。不會發出激烈的聲音逗她，不會和她一起玩得很吵鬧，雖然抱著她的時間不多，但每次絕對都是小心翼翼。「……小祥真的，好可愛……」不管相處時間多久，最後也還是只能擠出這一句。

小祥稍微長大以後，聽到媽媽講起這些，總是感到難以置信。「初音阿姨有這麼喜歡我啊…！」
「當然嘍。」瑞穗對小祥的反應也覺得有趣。「許多不會對我或家裡其他人做的事，初音阿姨對小祥卻願意。」

其實小祥自己也是。
她也有一些不太會對媽媽做，但是卻會對初音阿姨做的。因為不相信當時還很冷淡的初音，竟然曾經願意抱著她這麼久，有一次趁著她不注意，撈到她的手臂就黏著不放，「妳抱我嘛。」牽著她的手指搖搖晃晃，「要和小時候一樣的那種！」

初音聽了也覺得好笑，但因為想維持著不常理會她的堅持，只是淡淡地回應著，「妳現在也還是小時候啊。」「那就像以前一樣對待我嘛。」

對待。這八成是小祥最近又學了新的詞，不知輕重的用在這種地方。「那麼我照著做以後，小祥長大之後又會怎麼對待我呢？」不完全出自善意的問這種問題，初音當下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

「唔……我，嗯……」小祥第一次體認到要對方付出感情，需要某種程度上的交換。「我長大要比現在更喜歡妳！」

才剛說完，初音已經彎下身摟著她的肩膀，小聲地在說些什麼，像自言自語的聲音，小祥並沒有聽懂，只是開開心心地接受。只要知道媽媽說的沒錯，初音阿姨對自己的喜歡從來也沒有變，她就已經像獲得什麼一樣地滿足。

瑞穗沒有特別再對小祥多說的還有，當初音以為
沒有旁人注意的時候，她會深深地看進小祥的眼睛。一直柔和注視著她直到她笑，或是翻身，或是打了一個呵欠。那麼沉穩平靜的初音，是過去在家裡從來沒見過的。偶爾會聽到她小聲的在說話，但幾乎聽不出來在講什麼，當她張口時，小祥也同樣充滿興致，仰頭看向她的嘴。

有些小時候隱隱約約聽過的話語，轉化為潛意識，成為夢境的一部分，最後扭曲成自己獨有的記憶。

小祥記得曾經聽過那句話，曾有段時間以為那是瑞穗說話的聲音，但隨著長大以後，重複比對心裡對媽媽的記憶，反覆回想卻越來越不確定。

直到有天她開始想起在童年，初音也不是沒有對她冷淡以對，最後是怎麼破解的呢？只記得自己好像不顧慮她，貼上去撒嬌，她當然也只能任由著這種小孩子的任性。

可是真的只是任由著小孩子的習慣嗎？小祥有點不甘心就只能這樣解讀那些回憶，因為那段聲音隨著記憶的流轉，已經被沖刷的越來越清晰，那是在說，「喜歡妳是我最想要炫耀的事情。」

或許那根本不是初音阿姨說過的話，或許只是小祥長大以後面臨許多懊惱和抉擇時想要聽到的話。

也可能純粹只是自己想對初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