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乘風》

　　塔矢走到馬場時，恰好那個英姿勃發的身影也駕著馬緩步行到馬場邊緣。一看見他過來，周圍屬下呼啦啦跪下一片，進藤則拉停了馬，俐落地翻身跳下來，左手牽著韁繩，朝塔矢笑嘻嘻地揮揮手。
　　「塔矢……大人。」異族青年官話還說不流暢，咬字帶著特別的音律，讓塔矢聯想到枝頭的鳥雀，清晨迎著日光雀躍地嘰嘰喳喳。進藤身著多彩的衣衫，在草原上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他說完話，像是也知道自己說得並不標準，歪著頭朝塔矢又笑了笑。
　　「不用叫大人。」塔矢說，「你剛才在騎馬？」
　　「對，」進藤回頭扯了扯韁繩，又回過頭，「下個月禁軍有馬球比賽，我以您的名義帶了一隊，所以要多加練習。」
　　他橄欖綠的眼睛澄澈而美麗，直直地望著塔矢，「會拿到第一名的。」
　　塔矢忍俊不禁，抬手撫了下他頰邊因汗濕而沾黏的碎髮，「第一名要留給聖上的隊伍，但還是謝謝你，進藤。」
　　進藤睜大了眼睛，「所以我該表現得差一點？」
　　「不，你代表的是我，要表現好。」塔矢道：「可是要輸。」
　　看著進藤皺起眉，塔矢忍不住輕輕地笑開了。

　　進藤想了想：「所以，就跟你上次和聖上下棋一樣嗎？前一次輸一目，這一次贏兩目，下一次輸一目半。」
　　「……」塔矢收起笑容，無語道：「你懂得太快了，這樣不好玩，進藤。」

　　其他人都悄悄退到遠遠的另一端去，只剩塔矢和進藤牽著一匹馬，邊走邊聊，從廚娘的點心到底是桂花糕好吃還是糯米糍好吃，到上次那局進藤輸了的棋局那關鍵的一步到底是走尖好還是小飛好，兩人各執一詞，不自覺停下腳步，直到身旁的馬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才雙雙醒轉，不約而同笑出聲。
　　塔矢忽然道：「我想騎馬。」
　　「我給您牽馬。」進藤先是說，然後猶豫地看了看塔矢的裝束。年輕的攝政王穿著石青直綴，腰間掛著玉質禁步，塔矢總是謹慎守禮，走路時禁步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響，服貼地搭在衣料上。進藤不由得想，騎馬該會讓這件衣服多了很多皺褶吧……希望待會可沒有什麼重要的大人物要會面。
　　不過，只要聖上不介意，其他官員再大也大不了攝政王去。他這麼想，於是很快放寬了心，伸手去取塔矢腰間的禁步，嘴上說道：「怕掉了，我先收著。」
　　他讓塔矢扶著他的手，踩著腳鐙上馬。塔矢並不是不會騎馬，只是對於遊牧民族出身的進藤來說，皇室貴族的騎馬技術簡直就是小孩玩木馬的等級，即使秋獵時塔矢也能獨自騎馬射殺一頭鹿，且這批馬也是訓練有素的溫順母馬，進藤仍然不放心，扶著塔矢上馬後，他執意牽著韁繩，慢慢走在前面領著馬前進。
　　塔矢打趣他：「你把我當十歲的孩子嗎？」
　　進藤先是搖頭，然後嘟囔：「我十歲的時候不用馬鞍也能騎。」
　　塔矢忍不住搓了搓他的腦袋。

　　下馬的時候塔矢堅持不用進藤扶他，姿態優雅地踏到地面以後很隱晦地瞪了進藤一眼。進藤恍然未覺，從懷中掏出禁步要還給塔矢。
　　塔矢接過禁步，卻沒佩上，轉手別在了進藤腰間。
　　「給你了，」塔矢帶點促狹地這麼說道：「我十歲的時候帶著禁步走路就能沒有聲音。」
　　攝政王飄然離去，背影還是那麼文質彬彬，留下他的管事愣在當場，想提步去追，卻一時邁不開腳，往前踏了兩步又停住了。
　　玉石碰撞的聲音清淩淩的，像棋子落到盤面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