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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光行記》
篇章五・海岸之光

時間：雲隱曆5年・春末夏初
地點：雲野・聖島
心情：我記得我們一起歡笑的聲音，那時陽光很好，你也剛剛好在我身邊。

——

有你在的夏天，我以為我們可以走很遠。
那時候我不懂，有些靠近，是無聲也有限的光。
只知道，有你在身邊，連風都變得柔軟。
我以為那些光會一直在，但它最後還是走了。

今天，我又走回那片海岸。
記憶沒有褪色，只是靜靜地，留在心裡最溫暖的那一角。

——

聖島的天空，比我記憶中還要藍得不真實。

風從海面吹來，捲著暖暖的鹽氣和陽光的氣味，像是一首歌還沒唱完的副歌，拍進我的呼吸裡。
我提著披風，沿著岸邊漫步，沙子在腳下的觸感細緻溫柔，浪花拍岸輕得像是故意不驚動任何人地講著悄悄話。
這樣的早晨，美好地像是誰在耳邊輕輕說了句「早安」，就能讓人比昨天更勇敢一點。

遠遠地，我看見一對年輕的旅人。

少年坐在沙灘上彈著吉他，少女則蹲在一旁，拿著小小的貝殼一顆顆穿進細繩裡。
他彈著彈著，忽然停下來，笑著伸手去撥她額前被吹亂的髮絲。
她沒躲，反而笑得更燦爛。

我忍不住停下腳步，看著這一幕，彷彿時間被誰悄悄按下了慢放。
太像了——像我曾經經歷過的那個夏天。

——

那年春天，我剛從預言山谷的試煉畢業，正是要學著如何獨立完成任務以賺取生活費的時刻。
而他，是帶我的前輩的朋友。
前輩他將介紹給我認識，沒多久，我們就莫名其妙成了最常一起出現的搭檔。

一開始只是發現意外地配合的不錯，久了之後，他總是默默把我放進他的每一趟路線裡。
每次跑完，他都會說：「剛好順路啦。」
但我們心裡都知道，那根本不是順路，是特地繞來找我。


那一天，我們也是來到這片海岸。
他抱著一把不知從哪裡借來的白色木吉他，笑著說想試著彈一首「剛學會」的歌給我聽。。


「你會彈？真的假的？」

「怎麼，我會彈吉他很稀奇嗎？」他挑眉。

我一臉狐疑：「你平常不是說喜歡安靜嗎？」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笑：

「跟妳在一起，好像比較吵也沒關係。」

——

我們就這樣坐在海邊。
他彈錯好幾個音，我笑到忍不住倒在沙灘上，手拍著沙，幾乎笑出眼淚。


他佯裝生氣：「喂，給點面子吧！我特別學了你喜歡的曲子欸。」

我一邊笑一邊抬頭看他：「抱歉抱歉，不過你怎麼還記得？」我明明只說過一次而已。

他低頭繼續彈，聲音卻低得像風一樣：

「記你喜歡的，有什麼問題嗎？」

那時候的我，突然覺得世界都安靜了。


我們笑著，沙粒沾在衣角，陽光在我們之間灑出安靜的暖。
然後，他又回到那個我熟悉的樣子——

他總是那樣，在我難過時裝作笨拙地安慰、在我鬧脾氣時故意說些惹我笑的話。
我們一起在霞谷玩雪看夕陽，一起在雨林撐傘聽雨，一起坐在暮土無光的角落裡點著篝火假裝露營。

他從不說「我在乎你」，但他總記得我容易迷路、愛嘴硬、卻又害怕獨自一人。
所以每次當我迷路時，都是他第一個在那四周都長得差不多的岔路口精準地找到我。

「妳很難帶，但我剛好閒。」他總是這麼說，聽起來漫不經心。

可他看我的眼神，永遠都有我讀不懂的情緒。

——

忽然，一陣海風吹過，將我從記憶裡拉回眼前的光景。
那對旅人還在沙灘上鬧著。

女孩替男孩戴上那條親手編的貝殼項鍊，男孩裝作一本正經地面無表情，卻突然彎腰親了女孩側臉一下。
她笑著伸手去推他，兩人追逐著踩出一串亂七八糟的腳印，像一場不想長大的鬧劇。

我看著他們，忽然就笑了。
笑著笑著，卻又想起了一件事——

——

那年我也編過一條項鍊，打算等夏天過了再偷偷送他。
還沒等我開口送出，他就先一步將自己的心意放在我手裡。
我驚訝的盯著那條項鍊久久不語。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他撓頭說，「隨手做完發現還挺好看的，就當作禮物送妳而已。」

「隨便做的這麼好看？」我無言地看著自己手上那條實在說不上多精緻的成品。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看著我笑，很久很久。

然後背過身，說：「給我的，你不幫我戴上？」

那天風很大，藤線編的項鍊有些滑，手指碰到他脖子的時候，我的手抖了一下。

他輕聲說：「慢慢來，反正我也不急。」


那時候我不太懂他話裡的意思。

現在回頭看，才慢慢明白——
他早就用那些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小聲問候、
藏在沉默裡的溫柔保留，替我留下了一條可以靠近的路。

他從沒說破什麼，只是偶爾靠近、偶爾退開，像是給我一個可以自由走近的位置，卻也不打算主動。

而我那時也還沒完全懂，只是隱約察覺到，他對我，好像不太一樣。
但我不敢確定，更不敢問。

就這樣，兩個都不說破的人，在好幾個幾乎要心動的瞬間，把靠近的腳步藏進了笑聲裡。

那時的我以為，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明白；卻不知道有些等待，是禁不起時間考驗的。

——

我蹲下身，撿起一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貝殼。
那是一種幾乎透明的貝類，只有在特定的季節才會被帶上岸。
像是記憶遺落的線索，靜靜地等著被我拾起。


我將它收進筆記本的某一頁，言光這樣記錄著：

「今日，在聖島的海岸，看見一段剛剛開始的故事。
他們胡鬧、笑鬧、說不清是朋友還是戀人——
但我知道，那份默契與靠近，是真的。
就像我和他曾經一樣，
在還沒說出口的時候，早就為彼此留了位置。」

——

我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那對旅人。
他們正手牽著手，走向遠方的沙灘盡頭。

他們沒說話，但腳步整齊、氣息同步，
像是在說：「我們會一起走下去的。」


我輕輕地笑了，對著他們，也對著從前那個在海邊陪我胡鬧的他。

請一直走下去啊，替我們，走完那條還沒走完的路。

——

今日紀錄：
今日，在那片海岸，遇見一段熟悉的心跳。

那裡有吉他、有貝殼、有牽手，
——也有我曾經被特別放在心上的證據。

我們沒能一起走到最後，但我知道，
我曾經被好好對待過——這就夠了。

——

如果你也曾經在誰面前可以毫無保留地胡鬧，
如果你曾記得某個讓世界安靜的瞬間，
那你一定懂，今天的我。

有些溫暖，不必解釋。
它就在你以為已經遺忘的時候，
像風一樣，悄悄經過，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