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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有記憶以來，我們就一直待在一起。

在還在媽媽的肚子裡時，我們擁抱著彼此，像是世界上只剩下對方，親密地頭抵著頭。

我們一起長大。

牽住彼此的手，頭上戴著相同款式的兒童帽子，我們和其他同齡的孩子們走在上學的路上。

我們的喜好相似。

喜歡的雪糕冰櫃裡只剩下一隻，我們一人分一半，珍惜地享受片刻的美好。

我們喜歡上一樣的人。

下課的閒暇時間，我們在白紙上寫下了相同的心儀對象。然後在他交到女朋友的時候，不約而同地躲進棉被裡哭著祝福他們。

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系所。

我們之間的差異也隨著年齡的增長，暴露了出來。

妳總是笑的一臉燦爛，即便我們有著一樣的相貌，人們也總會更傾向和妳一起玩。

我討厭那樣。

我討厭妳能自在地笑，我討厭妳自以為是地跑來問我：「妳怎麼了？」

我討厭其他人不做遮掩的高談闊論，「什麼？妳們真的是雙胞胎嗎？感覺差好多喔！」

所以我把頭髮剪短，褪去了相同款式的裙裝，套上簡單的花樣T-shirt，穿著洗白的牛仔褲。

我們不再是我們，我是我，妳是妳。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接到媽媽帶著哭腔的電話，我趕到醫院。

妳躺在病床上，臉上不帶一點血色。看見我，妳露出如同以往那樣燦爛的笑容，「妳來啦？」

我沒有回答，只是握住她緩慢探過來的手。

「抱歉啦，之後不能陪著妳了。」她說，她的指尖輕輕碰了我的手掌。

我看著她閉上雙眼，面露疲憊。她的手失了力，任憑我怎麼使力，她都沒有給予回應。

醫療儀器發生刺耳的滴滴聲，護士們衝了進來，我看著她們撲在她身上，像是在做什麼很急迫的事。

耳邊傳來媽媽哭泣的聲音，我沒有反應，我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到醫生走出來，對我們說：「請節哀順變。」提起的靴子終於落地。

察覺到有什麼濕濕的滑落，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欸？我哭了嗎？」只覺得荒謬，像是看了一部節奏很快的電影。

媽媽讓我先回家。我打開了房間，映入眼簾的是記憶裡熟悉的景象。

雙人床橫貫在中間，另外兩頭是我和她的書桌以及各自的個人空間。

我坐在屬於我的那邊，看著她那邊發呆。鼻間還聞得到她最愛的薰衣草香氣。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才突然意識到，她已經不在了啊。

強烈的悲傷襲擊了我，一顆心像是被剖成兩半，一同跳躍的那一半消失了。我哭不出來，只能環抱住自己，像是她以前安慰我那樣。

＊

我留長了頭髮，在衣櫃掛上薰衣草香氣的香氛袋，換上了不甚熟悉的裙裝。

在鏡子前，我揚起燦爛的笑容。

鏡子裡的她充滿朝氣地對我說：「玲玲，早安。」

我說：「早安。」

我們仍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