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雨天、幼貓、大合唱

　　Mary坐在鋼琴前看樂譜，漂亮的側臉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溫順又柔和。指甲修剪得圓潤的手指按下琴鍵，第一聲琴音線條綿延，音色清亮。那是一首風格婉約溫順的鋼琴曲，隨著纖細的手指宛若精靈般在琴鍵上躍動，Neil腦海裡的雜音漸漸消失了，他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

　　疲憊的意識浸潤在琴音裡，宛若被柔軟的棉花包覆。盤踞在腦海裡所有發生的事情，不管是愉快還是煩躁都在此刻化作輕巧的泡泡，一個一個往上飄離身體，逐漸消散在音樂中。Neil的意識朦朧，介於真實與夢境的邊界。

　　突然，細小突兀的雜音戳破了睡眠的泡泡。Neil坐起身，眼底有著難以掩飾的煩躁，斷斷續續的雜音干擾著優美的琴音。

　　「吵死人了，哪來的聲音？」Neil打斷Mary的演奏，不滿直接寫在臉上。

　　由於全然投入在彈鋼琴，Mary絲毫沒注意到什麼聲音。直到少爺開始抱怨，她才停下來仔細聆聽周遭的聲音。

　　「喵──」若有似無的貓叫聲，聽起來像是孱弱的小貓。也只有Neil那種聽力格外敏銳的人，可以在鋼琴聲中捕捉到那難以察覺的喵喵聲。

　　「是貓呢，少爺。」Mary平淡地說道。

　　「還用得著妳說，我會不知道是貓？做什麼都好，讓牠閉嘴。」相較之下Neil顯得非常煩躁，他喊來了管家，讓對方去揪出製造噪音的罪魁禍首。

　　　不過偌大的房子裡要找出一隻小貓談何容易，而且其他人可沒有Neil那樣優秀的聽力。最後，整個屋子的僕人都動員起來，Mary也加入找貓的行列。越過走廊，Mary有種被人注視的感覺，但環顧四周除了掛在牆上的人像畫外什麼也沒有。

　　──錯覺嗎？

　　轉回頭的剎那，眼角餘光瞥見了一道黑影閃過。Mary直覺地循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宛若故事裡追逐白兔的愛麗絲，著急地邁開步伐。接著映入眼簾的不是兔子洞，而是一團混亂的客房。到處都是髒兮兮的痕跡，棉被的一角垂落至地面，枕頭被抓破，作為填充枕心的羽毛在半空中飛散。

　　大概是哪個僕人來這裡找小貓後忘了關門，沒想到卻成了貓兒的遊戲場。這場面光是被管家看到都要暴跳如雷了，少爺知道了肯定會對所有人冷嘲熱諷一番吧。Mary一邊想著，視線一邊掃過房間，找到床鋪上微微隆起的一塊，正在竄動著。

　　Mary慢慢走上前，想伸手抱住被子，將裡面的東西一起抓住。但才剛伸出雙手，就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

　　「一大群竟然搞不定一隻貓，腦袋裡是空心的嗎？」

　　熟悉的嘲諷聲傳來，讓Mary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妳的手很重要，別亂摸來路不明的東西。」要是像之前一樣受傷了怎麼辦，想到之前音樂盒壞掉的那段日子，Neil就忍不住皺起眉。他用兩根手指抓著Mary的衣領，動作像是拎著小動物的後頸。

　　跟在Neil身後的管家會意地走到床邊要抓貓，但小貓靈敏地從被子裡鑽出來，直接往門口逃竄。小貓的花紋像是用橘、黑、白三色的顏料隨意潑灑而成，宛若率性的水墨畫，可惜牠身上沾了些泥土，看起來髒兮兮的。

　　一個僕人機警地擋在門口，彎下腰想抓住逃竄的貓兒。但小貓憤怒地跳起來，整個後背的毛都豎起。尖銳的爪子直接揮向那人，在對方臉上抓出了幾道傷口。

　　「喵！」小貓威嚇地吼著，腳踩著僕人的腦袋越過門口，一溜煙就不見蹤影。隨後又傳來許多僕人的尖叫，和各種混亂的聲響。

　　「到底要吵到什麼時候。」不能休息的煩躁感越來越強烈，Neil感到一陣頭痛。

　　看著少爺暴躁的樣子，Mary總覺得和剛才小貓生氣的模樣有幾分像似。Neil心情不好時需要音樂盒運轉，那麼小貓心情不好會想要什麼呢？Mary想起從前在孤兒院時，孩子們吵鬧的話就會被威脅不能吃飯，那招不管對哪個孩子都有效。

　　如果說食物等於安靜，小貓有東西吃的話是不是就不會亂叫了？

　　「少爺，說不定貓是餓了才亂叫。」Mary真的很想回去彈琴，只好幫忙出主意希望能早點結束這齣鬧劇。

　　「聽到了？還不快去準備。」Neil轉頭對管家說著。

　　「是，少爺。」

　　怕Mary手受傷，Neil不再讓她抓貓。於是他們一前一後站在樓梯上，看著底下的僕人拿食物誘拐小貓，但馬上又被貓兒弄得一陣慌亂，宛若荒謬的喜劇場景。

　　小貓被一群人圍住，嚇得往敞開的窗戶跑去。

　　滴答、滴答。

　　突然間外面下起了雨，先是幾滴毛毛細雨，轉瞬間變成磅礡的大雨。潮濕的雨水讓小貓探出窗口的腦袋縮了回來，轉頭朝著試圖靠近的僕人們威嚇。三花色的毛炸開來，露出小小的獠牙和爪子。

　　「把東西放在地上。」Neil已經受不了這齣鬧劇，決定親自出馬。他緩緩走上前，停在食物碗的旁邊。看著炸毛的貓兒，淡淡地說了一句：「吃飽就閉嘴，再喵一句就把你扔出去淋雨。」

　　貓聽不懂人話吧？Mary在心理吐槽，但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卻讓所有人瞪大眼。小貓突然停止威嚇的動作，聳立的身軀軟了下來，甚至爬下窗台，緩緩靠近Neil腳邊。小貓看了下他，確定沒有危險後張開嘴，開始埋頭吃碗裡的食物。

　　Mary偷偷地瞥了眼Neil，想到少爺跟貓相似的性格，胡亂猜想著對方說不定真的有貓的血統，才能讓小貓聽話。

　　「餵飽了抓去洗乾淨，別再讓我看到房子裡一團髒亂。」Neil對管家下了命令，意思是允許洗乾淨的小貓留在房子裡。看似冷漠高傲，但其實內心有幾分柔軟。不過替小貓清洗讓多少僕人受傷就不在Neil考慮的範圍了，接著他轉頭對Mary說道：「妳，跟我回房。」

　　不管這句話會帶給其他人什麼遐想，這對主僕絲毫不在意地離開大廳。

　　關上門，Neil重新換上睡衣，躺回柔軟的床鋪上。Mary則是坐回鋼琴前，整理了樂譜，重新開始演奏。

　　音樂在Mary指尖下緩緩流淌開來，窗外嘩啦嘩啦的雨聲被揉進了旋律裡，像是斑斕的色彩融合在畫布裡。音樂是情感，是故事，雖然Mary不善言詞，也不習慣表露情緒，但她的琴音卻是飽滿，充滿了色彩。

　　琴聲悠遠動人，在雨聲的交織下，宛若一首合唱曲。隨著段落推進，時間似乎變得很慢，鋼琴的聲音將Neil的意識帶離了現實，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音色美麗的音樂盒運轉著，為主人帶來了甜美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