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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著光的臉

日光穿透不甚乾淨的玻璃至窗邊,像一塊切成三角的起司蛋糕躺放在那,熱呼呼的,有獨有的味道;女人坐在窗邊的長椅上,臉背著光,看不清整個人,凹出的陰影宛如這午後陽光的鑰匙孔,但青年卻找不著鑰匙來打開這對話。

不知不覺中,青年的提肩夾肌被種下了種子,一顆緩慢無聲成長的種子,每日被細心灌溉、傾訴愛的話語來使其成長,最終在某天起床得早晨發出一朵小芽,在青年的肩膀上,用鑽破天界、來勢洶洶的氣勢成長出來,細小的根慢慢地往青年的脊椎伸去,這讓青年體驗到沉重的痛楚,青年背負著兩棵植物的生命。青年在床上跪坐垂頭許久不能起。
此時旭日像是慶祝似地跑進青年的房間,照耀著窗邊的床,圍繞著剛發的芽歡騰的喧鬧,升起火讓植物充滿溫暖,同時讓青年熱得出汗。青年那短得不行的生命軌跡裡,沒有對抗這些事物的知識跟力量,他僅能無助地用手指輾壓那幼苗,希望那東西縮回去,當作沒發生過,然而破裂的皮膚並不好修復。
他有些痛苦得低吟,像最小沒有喝到母奶的幼貓地啼叫,便側倒在床上,任由朝陽的溫度在他身上點火慶祝。

當幼苗長成小樹時,青年已經無法餘裕的做任何活動,因為肩上的兩顆生命無不無時無刻的在吸取他的精力。就算眼鏡鏡片擦不乾淨也沒關係,因為他早已視線模糊,他似乎能想像到肩上的東西會成長繁榮陰鬱的樹。

當真成長為繁榮陰鬱的樹時,他已經無可忍耐了,跑去按摩店去把那種子刮去,但由於已經深入脊隨,無法完全根除,甚至他覺得已經跑到自己的大腦了。
「你是壓力太大,不適應。」坐在窗邊,背著光的女人這樣說。
由於午後日陽的強烈性,青年得瞇起眼睛才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女人的線條,他都快覺得女人的聲音會被日光給消滅殆盡。
「為什麼是我?偏偏是我?是因為我太脆弱了嗎?」青年得使盡全身的力氣來回應,枝枒已經纏盡他全身,在這午後陽光、起司蛋糕獨有的味道中更加滋潤,快速的增長,青年已是囊中糧。
「每個人都會這樣的,總有低潮期,但重要的是要站起來,而非探究自己跌倒的原因,那只會讓你陷入惡性循環。我是為你好,我懂那種不適應感,但解鈴人總需系鈴人,你只是把自己系住了。」女人的話像高級肥料,細心灌溉著枝枒,青年塞得滿嘴的肥料,嗚因出不了聲。
出不了聲的青年眼巴巴的看著飲料玻璃杯外的水珠垂落,墜毀至桌面。

「也是,我了解了。」
是肩上那東西幫他回答的。

青年跟肩上那東西共存著,漸漸的那東西便得很會講話,像跟另一個人類講話一樣,那聲線似於青年自身的聲音,時間流逝下,青年也越來越會跟那東西交談,最慘的情況會與那東西有同樣的觀點與意見,但他在怎麼抗爭,他與那東西的共存,終將會變成對方吞噬他的結局,他明白得很。

「沒什麼,只是我多想。」
青年會這樣對人說,然後在獨自一人的房間內摘下肩上那東西的果實食用,他已經不食用任何東西了。
肩上那東西的果實毫無味道,但卻有強烈的氣味,一種讓人陷入強烈情緒的氣味,是哪種情緒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最多的是悲哀、難過、焦慮、恐懼,然而有時會是狂喜跟不顧一切。

「我算是適應力比較差的人,所以想得多、反應慢,很抱歉。」
青年在說這句話時已經塞了滿嘴果實,鮮紅色的果實滿噹噹地撐大他的嘴,被咬破的果實汁液在嘴邊流淌,黑色的衣服被沾染了暗紅色。

青年逆著光任由那東西姿意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