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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之夜》

  「那個,今天謝謝你。」

  「謝啥?」阿納托利笑說:「謝我踹走那些蹭作業的白癡?」

  伊利安嘆氣,口氣稍差,「並不是。」他接著說:「我本來很擔心……我不打算讓人知道我喜歡男人的。但是你看出來,也接受了。」

  「謝個屁喔,你要不要順便謝我沒罰你錢。」阿納托利翻了個大白眼,沒想到隨後還真的聽到對方道謝。

  「嗯,真的謝了。」

  都是伊留沙那小子,壞了他一整天的好心情。

  阿納托利恨恨地想。沒有這段對話,他就不會為了排解鬱悶,來到這家該死的酒吧,喝那該死的馬丁尼,遇到這群該死的雜碎,最後打了場連警察都被引來的架。

  他現在和幾個遍體鱗傷的酒客坐在警局內,警察脾氣暴躁地訓話,盤問鬥毆的細節,每個人還必須繳交冗長的筆錄。如果沒有意外,今天十之八九得在警局看日出。

  阿納托利舒展自己因久坐而僵硬的筋骨,卻因此拉扯到傷口,「呃啊……混帳。」

  事情到底怎麼變這樣的?他閉上雙眼,思緒回到幾小時前。

  「你小子敢看不起我們!」男人粗聲大吼。

  醉漢衝了過來,阿納托利踹倒他,卻接著被其他憤怒的酒客圍住。第二名男人揮拳,阿納托利扳住對方手臂,將對方往其他酒客的方向摔去,兩三人遭到撞倒,所有人都變得更加憤怒。「抓住他!」「去死。」「下地獄去吧!」咒罵聲此起彼落。阿納托利也不甘示弱,大吼:「老子還怕你們!」兩個醉漢揮拳,阿納托利閃開,醉漢打中彼此,酒瓶卻接著襲來。

  框!他閃過酒瓶,但另一張椅子當頭揮砸,他將它搶過來,猛力橫掃,四五個人因此倒地,卻被不知從哪揮來的拳頭,擊中他的臉。阿納托利不甘示弱,揪住某人領口,送他一計頭槌,再扳住另一酒客的肩膀,將對方摔到桌子上。

  咒罵不絕於耳,幾個酒客倒臥在地,但大部分人仍然扭打成一團,椅子、酒瓶、酒杯甚至桌子被拋飛到半空中。碎玻璃遍佈地面,桌椅東倒西歪。招惹到成群酒客的阿納托利仍站在人群中央,勾拳、踢踹、格擋甚至過肩摔。

  為什麼會打成這樣?說來可笑,不過是為了一名跨性別者。

  那是最無辜的人,不過是男扮女裝,靜靜坐在角落品嘗調酒,便被店內的一群醉漢團團圍住,甚至暴力相向。而阿納托利則是為了幫他解圍,和這群惡煞打了起來。

  跨性別有何罪?性少數有何罪?喔,原因很簡單,在俄羅斯這片土地,柔弱不被允許。

  終於,對方的人馬倒成一片,只剩下一名最高、肌肉最結實的壯漢還站著。阿納托利扯出狂妄笑容,比出不雅手勢,徹底激怒對方。

  那男人飆出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揮出一拳,阿納托利扳住對方手臂,踢踹腹部,卻被頭槌擊中他的額頭。阿納托利向後踉蹌,男人又再送出重拳,阿納托利將椅子踹到對方腳邊,男人重心不穩摔跌,阿納托利趁機踹翻對方,卻被他抓住另一隻腳踝,一起摔到地上。

  兩人在地面上扭打,撞歪桌子,將彼此往椅子和牆邊摔去。男人想壓制住他,但阿納托利將他踹開。

  「那不過就是個怪胎。」男人大吼:「那就是個怪胎。」阿納托利則痛罵。

  「他們是普通人,傻子才看不出來!」

  「我看你是眼瞎了!」

  「你的言論才在強姦我的智商。」

  「你這瘋子。」男人將口水啐到地面。

  「我瘋?照照鏡子吧!」

  「他們成天花枝招展,把屌插進別人屁眼裡,還把其他人都變成怪胎。」

  在這一瞬間,阿納托利腦海閃過的,卻是伊利安脆弱、不安的表情。

  磅!他一計重拳揍倒男人,對方癱倒在地,阿納托利則聲嘶力竭地大吼:「管他該死的性向,該死的傳統,該死的傳宗接代,還有你們這些腦袋進了水泥的白癡,下地獄去吧!」

  這一拳打得很重,對方癱在地上,直接暈了過去。

  這就是最後了。那些找碴的酒客終於倒成一片,玻璃杯、酒瓶的碎片散滿地面,桌椅倒的倒、歪的歪,甚至還有木製椅腳遭到砸斷。他還記得自己緩緩站起,大口喘氣,喉嚨乾裂發痛,嘴裡還漫布血液的鐵鏽味。

  阿納托利檢查了一下傷口,想著安撫旁邊渾身顫抖的跨性別者,看看皮夾裡有沒有錢賠給店家,當然也有考慮跨上自己的機車,逃回山上的宿舍。

  然後警察就來了。

  於是他被抓回警局,訓話一頓,寫寫筆錄,繼續跟惡霸叫囂,最後看著日出,騎回宿舍。

  「這就是全部嗎?」伊利安問。

  「沒錯,我真該多踹他們幾腳。」

  伊利安原本還對他的遭遇感到擔心,但這份憂心馬上被一掃而空,只剩下傻眼。

  「托利亞,我很不想這麼說,但如果哪天你被人打死了,我也不會意外。」

  「如果哪天我被槌死了,我會再拖幾個白癡下水!」阿納托利猖狂地笑了兩聲。

  「希望那裡面沒有我。」伊利安搖搖頭。

  當然,阿納托利沒有詳細敘述,那些混蛋對性少數族群說了什麼。他行事狂妄,但身為外交官之子,不會連這點敏感度都沒有。LGBT族群在俄羅斯,因為政權、文化、階層,短期內還得不到應有的權利,他不會積極推動某種改革,倡議或引進思想,阿納托利擔憂國家,但這和推動改變是兩件事。

  不過……

  阿納托利為自己包紮傷口,看見手臂上的瘀傷,他狂妄地笑了一下。

  教訓一些不識好歹的白癡,倒是簡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