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賣場大冒險〉

　　這世界不可理喻的事情一直都很多。

　　例如，你拚命想獨當一面，卻還是犯下致命的重大錯誤。

　　例如，你被擊中太陽穴，卻被迫和另外一名女孩交換身體。

　　例如——



　　「晝醬，哇呀哇呀那個那個，那個啦！」桂拉扯晝的衣服，手指在半空中亂指一通。

　　你為了看緊自己的身體，竟然被迫成為這名女孩的褓姆。



　　那是在超級市場，桂在貨架之間東溜西竄，晝則時不時手揪她的領口，防止她將超市所有東西都放進嘴裡。

　　獨自生活之後，晝，或者曾經的陌夜夙，便會定期到住家附近的超市採買。然而，交換身體之後，這樣的例行公事，卻成為晝最痛苦的時光之一。

　　超市這種地方，人多，商品多，桂能造成的麻煩也就更多。但如果不緊盯桂的行蹤，她下一秒恐怕連自己的身體都找不著。

　　唉，爆炸吧，這個破爛世界。晝心想。

　　桂抬高小臉，東張西望。相處久了，晝竟然漸漸能聽懂對方想表達什麼。

　　「那邊那邊！」桂說。

　　「不行，食品不在那個方向。」

　　「那個那個。」

　　「不買，我們不缺電器。」

　　「那是那是？」

　　「那是鐵刷。」晝說。

　　嗖！桂突然一衝，脫離晝的控制。晝喊道：「喂！」

　　桂捧起一罐洗碗精，緊盯裡面的螢光藍液體，雙眼發亮，「它好漂漂，它可不可以吃？」

　　「這不能吃，快拿來。」晝接過洗碗精，嘆一口氣。她的身體沒死於子彈，也遲早會死在桂吃進去的東西之下。

　　「哇哇哇哇哇！那是什麼？」突然，桂又看見什麼，然後直奔而去。

　　「給我回來。」

　　桂像是幼貓一般，竄過貨架之間，一瞬間消失無蹤。晝嘖一聲，她不想看見超市被搞得翻天覆地，也不想看見自己的身體上新聞。

　　突然，一對人類夫婦手推嬰兒車，經過晝的身旁。車上的孩童手捧手機，戳按螢幕，一言不發，從未吵鬧。

　　晝心想。3C育兒或許也不錯呢......

　　哐！

　　是貨架倒塌的聲音。

　　「怎麼回事？」晝聞聲，馬上趕過去。

　　只不過隔幾個走道，晝便看見洋裝和長裙堆成一座小山。桂則從小山探出頭來，像隻貓一樣甩甩頭髮。

　　一瞬間，晝打消3C育兒的想法。桂已經夠傻了，再笨下去還得了？「沒受傷吧？快起來。」

　　「這裡有漂漂！」桂面露燦笑。

　　「什麼？」偶爾，晝還是很難聽懂桂的話語。

　　「這個裙子很漂亮，我也想穿，可以嗎？可以嗎？」桂從衣服堆撈出一件長裙，塞進晝的手裡。

　　晝攤開裙子，端詳幾秒。這件長裙的確不錯看，露肩窄袖，腰部以下則是大片裙擺，旋轉起來大概會像花開一樣。

　　晝稍微挪開裙子，看向面前的桂。桂睜圓大眼，歪頭，盯視過來。晝知道買這件衣服，不只是在滿足桂的心意，也是在打扮她自己的身體。

　　好吧，這樣也不壞。晝摺好裙子，放進購物車，並整理好地面上的一團混亂之後，便往食品區走去。

　　晝拿出購物清單，「首先，我看看......得買些花椰菜。」當桂歪頭，晝改口，「像樹一樣的菜。」

　　桂從菜箱拿起兩棵花椰菜，放進購物車。

　　「然後是像圓圈圈一樣的菜。」晝說。

　　桂抱起兩棵高麗菜。

　　「還有幾顆紅色的球。」

　　桂抓起好幾顆大番茄，放進購物車裡。

　　晝心想。今天狀況不錯，她漸漸掌握如何和桂對話了，「接下來是豬肉。」

　　「草莓蛋糕？」桂眨眨眼。

　　「什麼？」

　　晝愣一下，「對，草莓蛋糕。」

　　桂踮腳尖，一左一右跳到冰櫃前，拿幾盒豬肉回來。

　　晝雙手抱胸，在原地等她。說起來，為什麼會是「草莓蛋糕」？在幾個月的相處之中，不只是豬肉，只要是紅肉，都有機會被桂喊成草莓蛋糕。

　　包括在新聞中出現的屍體和人肉。

　　真神奇啊，一般的小孩會這樣嗎？

　　才剛放下肉品，桂又再度拐入另一條走道，「晝醬，你看，你看！」

　　「怎麼了？」

　　「我想吃蛋糕！」桂說。

　　「我們有肉了，不是嗎？」晝挑眉。

　　「我說的是蛋糕，蛋糕！」桂停下來，他停留在賣場的烘焙坊旁邊，臉都要貼到玻璃櫃上，「你看，它好不一樣！」

　　晝順她的視線看過去。雙層海綿蛋糕疊在一塊，兩顆大紅草莓對半剖開，像花朵一般綻放於蛋糕頂端。巧克力醬向下澆淋，流淌至蛋糕的奶油外衣。其他草莓更是圍繞雙層蛋糕，像是花邊一樣綴於四周。

　　滿好看的，但也僅此而已，晝說：「那只是把兩片蛋糕疊在一起，吃起來不會有什麼差別。」

　　「可是我沒吃過這麼漂亮的，我想和晝醬一起吃。」桂說。

　　「太浪費錢了。」

　　晝揪住桂的領口，打算強行帶走她，桂則微微扁起嘴，「嗚咪......和兔子哥哥姐姐吃蛋糕時總是很開心，所以我想讓晝醬也開心。」

　　在燈光之下，桂的雙眼有些水汪汪，朝晝直視過來。

　　晝面不改色，但手的動作停頓一下。

　　桂低下頭。

　　晝別開視線，嘆一口氣，「......只買一次喔。」

　　桂立即雙眼發亮，「真的嗎？」

　　晝沒有說話，只是逕自跟店員對話，請對方拿出那顆蛋糕，用盒子裝起來。桂則湊到櫃檯前，整個人扒在櫃檯上，「蠟燭，還要蠟燭！」

　　「蠟燭？為什麼？」晝愣一下。

　　「因為是生日！」桂說。

　　「今天沒有人生日。」準確來說，晝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在幾月幾號。

　　「可是在這之前有十——幾個生日，我們可以把它補回來！」桂張開雙手，在半空中畫一個大大的圓。

　　真是歪理。自從晝和桂相遇已經經過好幾個月，但晝還是還是難以理解桂天馬行空的腦迴路。

　　就這樣，晝拿走蛋糕，在結帳櫃檯付了錢，順利在桂真的掀翻超市之前，把這個小傢伙帶離這個地方。

　　這世界上有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例如桂的橫衝直撞，例如桂幾乎為零的常識，例如桂天外飛來一筆的撒嬌和關心。

　　但晝不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