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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的開始。

打理三餐、照顧室友的起居、替她換藥和上輪椅、換洗衣物、打掃環境，閒暇時讀一本書。這樣的生活，讓涼暮月感到精神上的疲憊感。

她已經習慣在自家大宅有傭人處理生活的大小事，就算是在工作的時候，也有助理和下屬將雜事給分擔掉。由自己每天來回處理生活的細節，沒有辦案的刺激感和成就感，日子久了，給她一些倦怠感。

到底自己為什麼繼續做下去，繼續下去又會得到什麼，她也很徬徨。

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反覆的日常，到底要怎麼繼續下去？

當在上午的空閒時間見著了嘉德利時，她心中的這個疑問也隨之擴大。

眼前的西月莊管理人，到底是秉持著什麼想法而每天做著一樣的雜事，去過這樣毫無刺激感跟緊張感的日子？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這樣的困惑思緒，脫口而出的卻是拐彎抹角的提問。



就這樣，糊里糊塗地就開始了幫忙信件的工作。黑色高質感的女侍套裝比想像中輕盈，很好活動，大概也是考慮到平常的工作項目才如此設計吧？在鏡子前面轉了一圈。

「……不錯嘛。」涼暮月微紅著臉，欣賞著鏡中的自己淡淡地自言自語道。

不、不對，重點是要幫忙才對。

涼暮月趕緊平復自己激動的小心情，開始進行嘉德利拜託的事。


涼暮月被委託的事是整理、分配信件，是個繁瑣的工作，西月莊的居住人口繁多、就職多樣，還有各式各樣的包裹，整理歸納都是技巧。

好多推銷信件……嗯？這個直接在信件外頭寫『致刺青師』是怎麼回事？還有學校的通知……外國來的明信片……雖然是看不懂的語言但挑的真是漂亮的風景。不、我才沒有偷窺人信件的興趣，誰叫明信片的內容是裸露的呢。嗚啊……外頭寫著演藝設備，裡頭到底是裝什麼啊……也太重了吧！

在信件分類的包裹間裡，涼暮月坐在椅子上稍作休息，拿出手帕擦拭汗水。看著手上一張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放去哪的卡片。看起來是生日賀卡。

……大家的生活，真是各式各樣的啊。

涼暮月想起了過去自己曾經在檢察院裡和助理一起整理檔案的生活。

『這個也太蠢了，不起訴。』『我不感興趣，讓其他檢察官處理吧。』『罪證不足就去生出來啊，不要浪費我的時間。』『這種小案子辦了也沒有意義，我不想碰。』


「……」

看著手中未具名的生日卡片、眼前盡是人們生活中的大小信件，涼暮月想起過去對著他人苦痛和犯罪的品頭論足、評價高低的『伊東檢察官』，有著說不出來的厭惡感。

當時我追求的虛榮，還不比這張卡片有重量呢。

涼暮月苦笑，像是評價自己似的搖搖頭。隨著觀看角度的不同，她突然看出來這張卡片的房號了，原來只是因為孩子的字寫太醜了。

她將這張卡片投遞進它該前往的郵箱裡。

「歡迎回家。」


＊


「唉、痛。」

工作做完後，她還回頭去幫澪也處理了一下工作。

真是的，她連坐輪椅都想幫嘉德利小姐的忙……算了，也好。

在午後，她在中庭稍作休息。在這裡，她邂逅了那名夫人。

「哎呀。妳好啊。」那慈祥的臉龐看著涼暮月，彷彿很期待涼暮月的開口。涼暮月整天的思緒似乎也緩和下來，稍作介紹後便與對方交談。

對方是名為喬凡娜、被嘉德利稱為夫人的老婦人。

可能是因為現在正在照顧需要坐輪椅的人，涼暮月詢問了許多相關的話題，身體、居住環境等等，都被喬凡娜淡淡地表示很好，話語中似乎很高興涼暮月的關心。

「那麼，妳在這裡過的還好嗎？」

「我嗎？」


涼暮月想了想這段日子的每一天，婉娩道出。

「我的室友因為之前工作上的關係，嚴格上來說是因為我而受了重傷，現在只能依靠輪椅，而我自己的工作也留職停薪了。」

「每天就是替她換藥、復健，打理生活上的瑣事，日復一日，沒有以前工作的成就感，現在每天期待的就是她又能前進一點，多走點路，或是保持著好心情，找到新的目標……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只要前進了一點點，那天就算順利了。」

「每天想著三餐要吃什麼，室友是個木舌，很偶爾她才會隨口稱讚一下食物，每次在廚房忙的翻天覆地她給的反應還這麼少……她有稱讚我就謝天謝地了。」

「真是傻的生活啊，我以前明明是在追查大案件，每幾個禮拜就能上報紙的程度，現在卻只能每天都期待前進那麼一點點。」

「不知道這樣的生活還要過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裡……」

「啊、對不起，我不該──」

涼暮月驚覺自己在不停的碎碎唸，趕緊站起來道歉。而喬凡娜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笑得慈祥又如水般澄澈。

「但是，妳不討厭這樣的生活吧？」喬凡娜微笑說道。「妳的表情不像討厭呢。」


「……嗯？」


涼暮月這才發現，在講述這些生活的片刻時，她的表情，一直都保持著淡淡的笑容。

「……我想，我是不討厭吧。」


＊


沒有了沖昏頭的熱情、嗜血朝目標衝刺的欲望後，取而代之的是，生活苦苦、甜甜的滋味，每天餵養著涼暮月的魂魄。

透過指尖觸摸著這些信件、透過話語和他人確認，過去與家庭交惡、與職場陌生的涼暮月，開始感覺到人與人的連結。

在跟嘉德利報告、獲得這件難得的禮物時，涼暮月感覺，今天好像有那麼一點理解了嘉德利的心情。

每天生活的積累，那樣日常的微甜。



回家、吃飯、盥洗、替室友處理傷口、睡覺。

起床、盥洗，戴上眼鏡，再次綁上俐落的馬尾。


又是一天的開始。

「那麼，今天也加油吧。」

鏡子裡的伊東涼暮月，笑著點了點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