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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
重漾注意



仍然是高強度加班的一天。

一行行蠅頭小字整齊列在紙上，光是看著都能讓禇冥漾喪失所有思考能力。畢竟他也沒想過一旦開始熟悉本家運作後工作便如山倒似的落到頭上，行政文件、人手部署、能力開發及訓練等等等等，他親姐恨不得把他一個拆三個用，而監工期間一句「過勞死前會把你送進醫療班」更是讓他真正意識到什麼才是魔女，比申和禇冥玥一比簡直不能算是個事。

雖然他也沒怨言就是啦，這些工作本就是他早該承擔的。就當補足過往十多年無知的自己落下的份。

只是累是真的累，無論是心靈上還是肉體上……加班妖師送走又一位脫離地獄的族人，本家的工作室轉眼間就只剩他一人，幾只老鼠式神坐在桌邊晃著腿看他，結合邊上那疊文件夾，禇冥漾總覺得它們的眼神裡全是對他的憐憫，內心悲痛無以復加，只好努力趕工試圖回家。

可文件看著看著腦裡卻不合時宜想著同居戀人。早上起床時對方似乎才回來沒多久，睡得很沉，剛及肩的銀色頭髮像玻璃碎片一樣鋪滿枕頭。而清晨日光從窗口竄進來，正好讓妖師仔細看枕在手邊的這個時間種族。心頭上奇異的滿足感使腦海少見地一片空白，只是把對方臉上的碎髮撩開，低聲感慨一句原來重柳族也是會有黑眼圈的啊。

是有多久沒睡好，又有多久沒輕鬆悠閒地待在一起了？

見鬼，這樣一想他們不是快淪落到陌生合租室友的地步了嗎。若非工作困身，禇冥漾現在就想甩手回家。可回家後又能怎樣？即使是妖師也不能用言靈來確保對方在家，他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可算是犯罪行為。

那他能怎麼辦，人又見不著，還是無可挑剔的超正當工作理由。

……靠，最好會有人談戀愛談成他這個死樣啦！他索性擱筆窩進椅子裡，按開手機時的光總讓他片刻走神。這個時間對方會在做什麼呢？手指在通訊錄最頂一欄徘徊，想了半天得出的結果是總而言之先按下去吧。

嘟嘟，嘟嘟。

他刻意放空腦袋，卻在等待那端接聽的聲音中無法自制地猜測對方這天的行程，跑任務？溜蜘蛛？還是沒有特別工作，待在家裡獨自度過這個下午？說起來對方也不一定能接電話吧……禇冥漾垂眼看著桌上自己杯子，褐色的奶茶裡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黏稠的甜。嗯，雖然說涼透了肯定不好––

「嗯？」電話突然接通，那端一直想念的聲音帶著疑惑連同滴滴噠噠的雜音打禇冥漾一個措手不及，險些連電話都拋出去的妖師連自己想說的話都忘掉：「啊，也沒什麼事啦，你在忙嗎？」

對面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細微呼吸聲和沙沙電流隔著遙遠的距離即時傳到他耳中。對方原來在家，捕捉到電視對話的禇冥漾沒有作聲，生怕巨大的心跳聲外洩，甚至產生一瞬把電話掛斷的衝動。可在這之前重柳開口了，像是預測到他心理活動般確準無誤的時機，「工作結束，準備回來了？」

也許是對方的態度過份自然，禇冥漾一下子放鬆：「我還在加班……」他重新握起筆，索性伏在桌上修改建議書，「就是我們上次發現的那個遺跡啦，公會還在和本家商討管理細節。」

那邊的青年顯然無意接觸妖師本家內部事務，含糊應聲後便再無下文，也不去問妖師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禇冥漾也不刻意找話題，像已經達到撥這通電話的目的一樣，兩人只是掛著通話介面各自做事。直到又一份報告結束，禇冥漾後知後覺到電話那頭偶爾傳來的聲響，窸窸窣窣，像摺疊衣服又像蜘蛛在紙上爬行。他分心猜想半天無果，偏偏這聲音撓得心癢，只好發問：「你在幹什麼啊？」

「沒。」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莫名惱火，「外面雨勢很大。」

竟然是因為下雨嗎，是不是有什麼不對！禇冥漾暗自腹誹，伸個懶腰換一份文件接著寫，嘴裡乖乖回答：「沒關係，一會肯定會停雨啦。」語音剛落卻收到對方帶著無奈笑意的斥責，他才記起自己是個妖師的事實，只好傻笑蒙混過關。



「晚飯想吃什麼？」

終於準備結束工作的妖師看一眼時鐘，「現在正好是我們家對面糕點店的出爐時間欸。」

「不要回避正餐的問題。」時族青年一頓，「沒有蛋糕。」

妖師痛心疾首，「今天被我姐追著打了一天，現在還沒有下班……」他想了想，補上一句：「晚上沒工作的話，要去夜市嗎？」上次逛的時候重柳想吃的店正好沒開門。

青年嘆氣：「……你啊。」

「我錯了，等––啊。」重柳族青年聽見電話那邊有開門的聲音，妖師很快便急匆匆沖他那頭放下一句：「一會見喔。」

「待會見。」

結束通話，重柳族邊逮住下雨天跑出去踩水玩的命蛛，邊往窗邊望一眼：對面店家門外難得未有人排隊。

……

……。



雨停了。

重柳族的青年怎麼想都沒想過自己下樓一趟幾分鐘，回來時竟然還能碰上正好到家的同居人。

他難得有點緊張，趕在妖師注意到他前左手交右手把體積不小的蛋糕盒子瞬間傳送到家裡角落一個落灰的櫃子中，接著順其自然抵著大門，在同樣剛到家的妖師的驚異眼神中踏進家中。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

然後一回頭便看到妖師愣在玄關一動不動盯著他，嘴角的笑意大到壓都壓不下去，「蛋……」

這個妖師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敏銳的？重柳族迅速回答：「沒有蛋糕。」他回過頭去，拒絕直面妖師的視線，「……太晚了，今天不準吃。」

「好的好的。」這人憋笑的聲音過份刺耳，他想。

內心決定明天一個人吃掉整份蛋糕的重柳族青年卻沒想到下一刻會被人拉著手轉回去，妖師笑得伸手擦擦眼角，墨色的眼睛認真看他，「謝謝。」

「……明天一起吃。」

「嗯。」

「一會早點休息，你都熬出黑眼圈了，別勉強啊。」

「你不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