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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故事的結局早已決定好了吧,一開始就。
 
  我的十六,你的十七。
  『在沒風的地方找太陽
   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陽
   人事紛紛 你總太天真
   往後的餘生 我只要你』
  
  「是宮兄弟耶!」四起的耳語聲,其實並沒有如旁人所想的那樣小,至少實實地入了宮侑的耳,他也不介意,畢竟在兵庫縣的排球圈裡,他倆可是擋也擋不住。宮侑並不介意成為目光的焦點,相反地,他很喜歡這樣的注目,或許他天性就是如此張狂吧,他不甘於平凡,眼底閃爍著的光芒,是野心。
  「誰比較強啊?」但這個問句可扎扎實實地踩到了宮侑深埋心底的雷了。他不怕輸,因為只有最深的低谷,才有高高躍起後的成就感,但他只怕自己怎麼也贏不了宮治。大家對宮侑的評價都是實力堅強,也勇於挑戰,但就是宮治要更有天份一些。天份,這個單詞怎麼看都是失敗者給自己尋的藉口,宮侑不願臣服在這之下。那時的宮侑渾身都是勇敢,也是魯莽,但他從不會讓勝負模糊了他所該看清的事物,不落於宮治這只是其次,最耀眼的還是眼前總若有似無的最高殿堂--國家代表。
  「不過話說回來,誰是宮侑、誰是宮治啊?」宮侑撓了撓自己的那頭黑髮,讓自己更專注在場上飛躍在空中的球,蹦蹦的擊球聲令他的心跳也跟著加快,說到底,這才是排球令他愛不釋手的地方。眼前筆直地朝向自己滾過來的球,令他下意識彎下腰,撿了起來,在手心裡把玩了一會兒,就聽見了一個溫潤的嗓音,轉過臉,他對上一雙視線。
  「你是宮侑吧?」那人肩上披著稻荷崎的運動服外套,推著球籃,看起來應該不是正選隊員,或許是一年級的吧。他一頭銀白色的髮,柔順地貼在頰上,額前那搓黑髮顯得有些俏皮,但這個詞本身與來者大相逕庭,宮侑見過的人不算多,也不懂要怎麼去評價他人,但他明顯地感覺到,眼前的人和旁人都不同,他的冷淡中透著細碎的溫暖,這樣說起來很矛盾,但就是這樣,既是暖人的太陽也是清冷的月亮。
  「你怎麼知道?」宮侑想,或許是猜到的吧,畢竟二分之一的機會,躍躍欲試的人可不少。
  「我看過你們的比賽。」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宮侑手中的球扔進球籃裡,因為距離很近,只劃了一道小小的拋物線,球就落袋了。
  「可是很多人都會把我跟這個蠢豬搞混。」我手指向一旁原本正看著場內的宮治,感覺到他要給我一頓打時,宮侑原本引以為傲的反射神經突然失靈了,那人原本有些銳利的雙眼微微彎起,嘴角上揚的弧度也是一樣地難以看清,但是宮侑看清了。

  「你們,完全不一樣啊。」

  我的十七,你的十八。
  『往後餘生 風雪是你
   平淡是你 清貧也是你
   榮華是你 心底溫柔是你
   目光所致 也是你』
  
  「結果只是附屬品,過程重要多了。」

  這是北信介經常說的話。宮侑至今還是想不透這話背後的道理,努力不就是為了收穫嗎,如果對於結果並不掛懷的話,這一切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呢?
  春高結束了,所有人,哪怕他自己,都沒想過會在第一場比賽敗北,面對既熟悉又陌生的對手,宮侑知道自己已經盡了超越極限的力量了,他應該覺得欣慰,至少他知道自己還有成長的空間,但是面對著場邊跟著他們一起嘶喊了一整場比賽的觀眾,面對坐在一旁無比信賴著他的教練……,他多希望今天的贏家是他們,是稻荷崎。
  宮侑走在隊伍之中,緩緩地走過嘈雜的長廊,周遭的喧鬧趨緩,從窗外透進的光也逐漸黯淡,方才在舞台上的那份丰采,恍若隔世一般,眼底的光也逐漸熄滅,明明這並不是第一次的敗戰,可那一份懊悔,卻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為什麼呢?」

  坐在回去學校的巴士上,宮侑用掌心抵住自己的下顎,窗外的暮色令他冷下的身體感到一絲絲的暖,但他的指尖早已涼透了,怎麼樣也摀不熱。車內很安靜,大家幾乎都睡下了,激烈的比賽過後,總是難敵渾身的倦意,但宮侑卻覺得異常清醒。
  「我也覺得可惜,畢竟已經高三了。」坐在鄰座閉目養神的北信介低聲地說道,宮侑轉過頭來看他,即使是這樣一句帶著怨氣的話,由他說出口,也還是那樣置身事外。
  「但是這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就像我剛才說的,能有你們這些優秀的隊友,是我的驕傲。」北信介緩緩睜開眼,對上宮侑投來的目光,微紅的眼圈令他嘆了口氣。
  「但是侑你跟我不一樣,以後你會到更高更遠的地方,雖然我討厭『不要追憶昨天』這樣的話,但侑你真的不要停下腳步,你可以記得今天的不甘心,但不要認為自己輸了,我知道你會被看見,一定會。」北信介的聲量不大,可語調平穩,從不摻入太多私人情感,讓一分主觀色彩都退去了顏色,他就像是一位完全與世無爭的旁白,給人警醒,卻不令人驚慌。
  宮侑垂下臉,沉默不語,淚水此刻才終於湧出,懊悔、難受與驕傲一併奔騰,此刻他不需要再擺出無所畏懼的臉孔。
  因為北信介、北前輩,從來不會因為他的這一種面貌,而改變對自己的看法,北信介知道,他的強大與軟弱同時存在,他既是富有冒險犯難精神,勇往直前的探險家,也是膽小懦弱,患得患失的平凡人。
  宮侑用手臂抹去自己的淚水,再次抬起頭來,對上了北信介從一而終的堅定目光,好像有魔法一樣,讓宮侑也跟著相信,自己會站上更大的舞台。
  「高中畢業後我就不會打球了。」北信介伸出手,有些遲疑但還是緩緩地伸向宮侑,最終,他的手心覆上了宮侑微涼的指尖,輕輕地握住。
  「所以你,要連同我的份,一起打下去,我會看著的。」不能再站在賽場上一齊努力這一點,讓宮侑不住感到遺憾,但是他很清楚,北信介是信守承諾的人。
  「前輩,請你要一直看著我,只能看著我,好嗎?」宮侑翻過自己的手,反握住將他摀熱的那份暖意,緊緊地攢住。他還是無法坦白地北信介說出那份總是微妙的情感,但等到他能為自己扛起一片天的那個時候,他會勇敢地走到北信介身邊的位置,把這些未說完的話告訴他。

  北信介看著那雙帶著絲毫膽怯的眼,淡淡地仰起嘴角,點了點頭。

  北信介站在隊伍的前方,一一叮囑著眼前這群後進該注意些什麼,冷靜得就像是日常的喊話,但這卻是他們最後一次到排球社的日子了,雖然高三早早在春高結束後引退了,但這一次,是真正地告別,畢業式的前一天。
  「阿侑。」北信介的聲量不大,可語調沉穩,在偌大的體育館內十分清晰有力,但宮侑卻沒有反應,只是低著頭,站在一旁的宮治用手肘推了下他,依然徒勞無功。北信介的視線穿過隊伍,投向宮侑,那刻意的迴避,是北信介再怎麼不掛心,也都真真地感受到了,他舒了口氣後,再次開口。
  「好了,以上。」北信介話音剛落,後進們不約而同地彎下腰,精神抖擻地感謝前輩們的指教,宮侑突兀地直著身板,這才抬起頭,看向北信介,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
  「北前輩。」他的聲量很響亮,回音的餘波才令眾人對他的出聲有了實感。大夥兒怯生生地看向似乎有話要說的宮侑,但他卻遲遲不開口,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宮治翻了個大白眼,當然,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鄙視,畢竟視線的焦點,都在宮侑身上。
  「我、我⋯⋯。」宮侑仰起臉,做最後的掙扎,大家都知道宮侑的性子,能忍著沒有痛哭流涕,也是難得了。
  「阿侑,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不擔心,但最強高中二傳手,不是你的終點。」北信介說完,便看向身旁坐在椅子上的教練,正當教練要起身的時候,宮侑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後,將視線擺正。
  「我會做給北前輩看的!請前輩也要遵守承諾!」依然是過大的聲量,像是只有這樣,才能鼓起勇氣把話說完,北信介看向他,一如既往的像是初生之犢那般,魯莽卻果敢,他知道宮侑說的是春高結束的那一個傍晚,他們在巴士上的對話。
  「好。」北信介點點頭,走進了隊伍。

  那天晚上排球部在拉麵店替高三辦了歡送會,一群青年們聚在一塊兒總有用不完的經歷,整間店鬧哄哄的,讓北信介忍不住走到外頭透透氣。拉麵店在河堤邊,河川被整治得很乾淨,還有一些裝置藝術,顯得很有格調,北信介隨意地倚在欄杆上,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
  「北前輩。」身後的叫喚,他不必回過頭去看,那個語氣,那個聲音,除了宮侑也沒別人了。
  「嗯。」北信介輕聲應。
  「謝謝前輩一直以來的照顧。」宮侑一面說著,一面走到北信介身旁的位置。   「我以前一直認為,您像是機器人,沒有情緒,不會哭也不會笑,直到這次跟烏野的比賽,前輩笑了,我才知道。」宮侑頓了下。

  希望前輩只對我露出那樣的表情。
  希望我之於你是與眾不同的存在。
  希望前輩永遠都不要,和我道別。

  可是我不能這麼說。

  因為我知道,這樣我就真的,永遠都跟不上前輩的腳步了。

  可是喜歡一個人,不就是一種坦率的感情嗎?
  不用瞻前顧後,只有直視真心,才不會錯過。

  「前輩,我、」欲言又止並不是他的風格,但即使是宮侑這樣無所畏懼的人,也終有軟肋。
  「侑。」北信介抬起手,五指併攏,掌心對向宮侑,示意要他別再接著說話。
  「以後你要站上更大的舞台。」北信介放下手,轉過臉看向眼中略帶錯愕的宮侑。
  「你會遇到很多人,會發生很多事,會站上巔峰,也難免會墜落谷底,都有可能。」北信介的目光堅定,令人不住跟著真摯了起來。
  「你會被看見,享受所有的鎂光燈。」話及此,北信介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到那時候,你想說的話,還是想跟我說的話,再說吧。」北信介總是淡漠地處事,卻藏有無盡的溫柔,不是那一種暖春,卻似冬雪裡的燭火,無法撼動嚴寒,確能給了一份靜謐和沉著。
  「我知道,我還離前輩很遠。」宮侑明白他的意思,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他再怎樣幼稚,也不至於在這點上裝聾作啞。
  「所以我答應你,用你的方式,等我站上世界的舞台後,再來找前輩。所以現在⋯⋯。」話還沒說完,宮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湊向北信介的方向,輕輕地親吻了他的臉頰。
  
  「這是我的方式,一言為定了。」

  宮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拉麵店,他記不清上一次心跳得這麼快的時候是何時了,他緊緊地閉上眼,試圖去釐清自己的行為,但他還沒能思考幾秒鐘,腹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襲擊,他猛地睜開眼,只見宮治略帶鄙夷地看向自己。
  「不懂事也要適可而止吧?」宮治沒頭沒尾地說道,但說的是什麼,他們了然於心。
  「你懂什麼。」宮侑繞過偶爾會化身母親角色的宮治,他回到自己的位置,翻攪了碗中剩餘的麵條,力量太大了,湯濺到了自己身上,連忙拿紙巾替自己擦乾淨後,轉過臉,看見不遠處的垃圾桶,他把衛生紙揉成一團,隨手一扔,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後順利投進。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宮侑只覺得一切都新鮮得緊。
  相處之後他才知道,北信介與他如同磁鐵的兩極。

  一個冷靜,一個張狂。
  一個理智,一個浮誇。
  一個懂事,一個幼稚。

  或許,他們的共通點只有一個吧。

  我的十八,你的十九。
  『想帶你去看晴空萬里
   想大聲告訴你我為你著迷
   往事匆匆 你總會被感動
   往後的餘生 我只要你』

  宮侑在高中的最後一年,成為了稻荷崎的主將,他看著手裡的一號球衣,淡淡地笑了。
  「有夠噁心的耶。」宮治肩抵著牆,又是滿臉的鄙視。
  「你這個叛徒,走開。」宮侑撇過臉。
  「你還有完沒完啊?今天也要來打一場嗎?」宮治皺起眉,實在是受不了這單細胞生物的腦袋,怎麼就是想不明白人各有志這點呢?
  「滾開,別破壞我心情。」宮侑把球衣放進背包,整整齊齊地放好。
  「個性這麼差,哪可能入得了北前輩的眼啊?」宮治雙手抱胸,本以為宮侑會出聲反駁,但他卻只是背起背包,沉默不語。
  「你這樣很噁心耶。」宮治嘆了口氣,他和宮侑就是這樣,好好說話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困難,可這又何嘗不是他們獨有的溝通方式呢。
  「反正我就是這樣的人,大家都知道。」宮侑聳聳肩,長長地舒了口氣。
  「說實話,雖然不想承認,但阿治你一直都是我最想打敗的人,不過其實也沒有什麼勝負,畢竟我們想要的東西不一樣。」宮侑高舉起自己的雙手,用力地伸展了下痠痛的背肌。
  「但我還是贏了喔,在排球的方面。」宮侑透過手臂和臉頰間的縫隙,看向一旁漫不經心的宮治,聽見自己的話後,他不禁失笑。
  「隨你吧,反正最後這一年,一起拚完吧。」宮治聳聳肩,轉過身走出體育館,宮侑走在他之後,不住去想,這一種決心,究竟是什麼滋味呢?那一種替自己寫下截止日的感覺,是什麼呢?因為熱愛終究難以養活自己,努力總是無法戰勝現實嗎?

  春高的第三輪,再次遇上了去年替稻荷崎畫上句點的烏野高中。
  宮侑和宮治在這場比賽發揮了最大的實力,在場上所向披靡,誰都無法成為他們的對手,就向北信介說過的,進入狀況的宮兄弟,是無敵的。賽後他們在場內圍成一圈,宮侑雙手待在隊友肩上,抬起臉看向人滿為患的觀眾席,穿著不大合身的米色毛線衫的身影令他定住了目光,他抬起手,對著那個方向比了一個勝利手勢。

  我是你引以為傲的後輩了嗎?


  我的二十三,你的二十二。
  『往後餘生 冬雪是你
   春華是你 夏雨也是你
   秋黃是你 四季冷暖是你
   目光所致 也是你』

  北信介結束了一天的農活後,入夜了總算回到家裡歇息,當初為了打理田裡的事情方便,就選擇了這間小屋獨居,雖然簡單,但也還算應有盡有,這樣單純的生活,很符合北信介的喜好。洗完臉後,北信介看了眼牆上的月曆,再看看一旁的時鐘,他推開窗門,踏上外走廊後,打開了庭院裡那盞昏暗的燈,才再走回室內。
  因為地處偏遠,所以到了晚上七點週遭就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街上的路燈也不多,好像整個村落都睡下了一樣。北信介將壺裡僅存的一點茶喝完後,起身想到廚房添熱水,才踏出門,就看見了走廊盡頭的那扇們,映出了一個人影。來者站在原地,很是不安份的樣子,但北信介知道,他每一回都這樣,把原本平整的衣服都拉皺了,卻以為自己完美得無懈可擊。
  北信介也不慌,按照原定計畫到廚房添了熱水,拿到客廳的暖桌上放好後,再次回到走廊,只見那人舉起手,猶豫了半晌,才終於敲下了門。北信介歛起臉上淡淡的笑容,緩步走了過去,替他打開門。
  「打擾了!」宮侑笑得很燦爛,可眼角的疲態是怎麼也藏不住,畢竟昨晚剛結束了上半季的比賽,到自己這兒還得換乘許多種交通工具。
  「下次讓我去載你吧。」北信介讓出了一條路讓宮侑通過,羽絨外套上點點白才讓北信介發現外頭下雪了。
  「你不是在田裡忙嗎?我自己來也可以的。」宮侑擺擺手,紅透了的指節令北信介不住發出輕嘆。
  「快去暖桌裡坐吧,我剛好泡了一壺茶。」北信介招呼著宮侑坐進暖桌後,又到廚房裡拿了一個暖爐給他。
  「你手都凍僵了,這可是你最珍貴的東西,小心一點吧。」北信介一邊說著,一邊坐進了宮侑對面的位置。
  「我都沒注意到。」宮侑垂下臉,這才總算意識到自己幾乎要被低溫打敗的雙手。後來兩人聊著一些彼此的日常,開始打職業賽之後的宮侑成長得很快,雖然骨子裡還是那個他,但在許多方面,確實和以前不同了。北信介看著滔滔不絕說著話的宮侑,總覺得有種苦盡甘來的錯覺,但這想法太像老媽子了。
  「這件衣服前輩還留著嗎?」宮侑走進臥室,頂著一頭濕髮,指著身上這件長袖的上衣。
  「當然,不然你來這兒要穿什麼啊?」北信介理所當然地說道,爾後站起身,走出了臥室,宮侑也跟在他身後,只見他穿過客廳,推開拉門後,關上了外走廊的燈。
  「這燈不是一直都開著嗎?」宮侑問道,北信介背對著自己,沉默了許久,宮侑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什麼冒犯的話,連忙賠不是。
  「我就隨口問問的,前輩不用回應也沒關係的。」宮侑低下頭用力地擦乾自己的髮,想緩解這樣的尷尬,卻不想視線中出現了一雙腳,停在自己面前,他緩緩抬起頭。
  
  「只有你來的時候會打開,因為我擔心你沒找到,就走了。」

  北信介微微地揚起下顎,對上了宮侑詫異的目光,那雙總是看著很遠地方的眼眸,現在就只有自己,這樣的感覺,北信介覺得有些陌生,卻很踏實。
  「我可以說了嗎?」宮侑放輕語調,就怕這是一場夢,他若說得太大聲,就碎了。
  「你還會再去更高更遠的地方。」北信介感覺到自己越線了,可是他卻無法後退。
  「你剛說,最珍貴的是我的手。」宮侑仔細地看著眼前絲毫未改的臉孔,其實距離他們相遇的那時,不過幾年的光景,他卻忍不住去驚嘆溜走的時間。
  「但我知道,還有更珍貴的。」像是一甕陳年的酒釀,打翻了以後,那四溢的香氣,闖入了每一個感官,將彼此團團圍住,無法抵擋。
  
  這甕酒釀,名為我們。

  我的三十六,你的三十五。
  『往後餘生 風雪是你
   平淡是你 清貧也是你
   榮華是你 心底溫柔是你
   目光所致 也是你』

  「球網好高,我都打不到球。」一位男孩站在已經被降低了的排球網前,沮喪地垂著頭,一隻大手輕輕地放上他的腦袋瓜,親切地衝著男孩笑。
  「你放心吧,叔叔會舉出你打得到的球,讓你扣得痛快!」說完,臉上的笑意更甚,男孩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幾步,給自己足夠的助跑距離後,小跑步往前,手舉起的同時,球正好落到了他揮臂的軌跡上,扣出了一顆好球。
  「真的很好打耶!謝謝叔叔!」他舉起雙手,與男孩擊掌,一個接著一個的孩子上前……。
  一輛小貨車停載了體育館外,搖下車窗,北信介轉過臉,看向體育館門口貼著的歡迎海報——「歡迎前國家代表宮侑親臨本校指導。」
  北信介揚起唇角,沒有等太久,就看見了站在門口和孩子到別的宮侑,退役了這些年,他還是將自己保持在很好的狀態,將重心移向推廣排球,就像他當年一樣,在這樣的機會下遇見了他畢生傾注全力的排球。
  宮侑轉過身,恰好對上了北信介的目光,他衝著北信介擺了擺手,北信介脫下帽子,也對他揮了揮,然後宮侑朝著北信介的方向走去……。

  我的往後,你的餘生。
  『目光所致 也是你』

  只是你,只有你。
  這就是那,我們唯一的共通點。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