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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6 — 暴風前夜 






壁爐中心焚燒而綻出的光與熱,有別於今夜不受浮雲遮蔽且恣意顯露冷冽幽美的月色。若非冬季那緻密交織的冷冽空氣,如同巨大的防護網壟罩著整幢老屋及數尺的大地,想必現今屋內那燠熱交錯的猜疑視線,將連同屋外的蘆葦叢一同燒毀殆盡吧。



「我我我、大叔我想先提問——!」尾隨著所有人完成入座後,坐在角落的澤爾立即高舉起手搖擺著,試圖引起離他有些距離的主持人——奧蘆 的注意。

「咳嗯......我沒那麼ㄌ......好吧、澤爾,請說。」奧蘆對澤爾的稱呼似乎想提出駁論,不過最終還是聳下肩放棄提議,卻又不自覺地順手摸了摸臉部下緣那數日沒剃除而有尖刺感的黑頭鬍鬚。



「為什麼大叔知道要聯絡我呢?大叔才在教會待了半年,怎麼知道的資訊比克拉肯的哥哥還要清楚?」

「那因為......人們總是喜歡說悄悄話。他們分明深知病菌會透過口鼻進入人體,卻依舊管不住腹中積留已久的抱怨,儘管那可能只是上一秒從胃中打出的嗝而已。」奧蘆慵懶地重新打正自己歪斜的坐姿,以免剛下肚的宵夜消化不良。

「儘管有人認為抱怨只是呼吸的一部分,就像遵循自然的法則交換人體中的廢氣一樣。不過......負責蒐集情報的你應該也清楚吧?」



「咦......?這、這是在說我不知不覺暴露了自己的情報嗎?!」澤爾乍聽之下以為是奧蘆正在提示他還有不成熟的地方,有些坐立不安地提出疑問。

「這......倒也不是,你藏匿行蹤的方式固然處理得不錯,不過......你的情報網範圍還不夠廣。除了學習開鎖以外,我會建議你......喔對了、說到澤爾的解鎖技能,這在計畫中可是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你、會願意幫忙的吧?」


奧蘆嘗試再睜開些那對看上去還有睡意的雙眼皮,直愣愣的視線對上正翹著二郎腿、咬著依舊沒能點燃菸斗的亞蠻,盡可能地面露微笑並由衷展現善意。

科倫在一旁則是不安地嚥了口氣息,關注著身旁的不定時炸彈的下一步行動。



「......嘖、那要視你的計劃而定。」意外地亞蠻耐著性子聆聽對方即將提及的計畫,科倫像顆洩了氣的氣球一般,不經意將胸腔內憋摀了許久的氣體連同焦慮都洩漏了出來。

「太好了,看上去是同意了呢。」


「呃、那個,懷特先生?我也有問題想請教。」

往胸膛及腹部重新注入一道體積不小的新鮮空氣後,科倫半舉起左手怯怯地向神秘醫生發問。



「這個計畫......是有生命危險的嗎?應該不會需要在場所有人都行動吧......?」

「嗯?都要突擊教會了怎麼可能不危險呢?況且你也已經不是局外人了呢,對吧?」

「咦咦、突擊教會?!這、這麼說也沒錯......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不要讓......痾、或許能由克拉肯家的其他成員們負責現場的行動就好了?這樣傷害也能減到最少對吧......?」中途的話未能語畢,科倫的眼神卻不自覺地往他身旁的亞蠻一瞥,希望奧蘆能夠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那可不行,我們得親自出擊。」

「少爺?!」「克、克拉肯先生?!」

同時驚呼的佐伊和科倫先是交換了"你也是這麼想的吧?!"的視線,而後便急忙將注意力鎖定在語出驚人的克拉爾身上。



「既然知道左派做出了行動,負責討伐殘羽的總指揮不可能坐以待斃,更何況——他們還綁走了我的妹妹,我必須親眼見到她平安無事才能安心。」

「可是在不知道他們藏了多少兵力及武器的狀況之下,貿然行動必定會造成傷亡的,安排其他戰員出擊會比較——」

「佐伊,哪次珀爾鬧脾氣只有誰能成功安撫她?」

「......」

「況且這次的事件,有一半也是我造成的,作為哥哥必須不假他手、親自說服她回家才對。」



佐伊見克拉爾心意已決,垂首抿起嘴唇輕聲道了句「我知道了」便沒再出聲。而科倫則依舊掛著憂心忡忡的神色望著對面的佐伊,似乎是盼望對方能夠再掙扎說點什麼,但事與願違。即便計畫還沒被完整地說明清楚,作為核心人物的克拉爾方才的回答卻也確立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場部分的人"是需要動身站到第一線的,而其中一定會有克拉爾本人。



「既然澤爾必須在場的話,那麼我也得動身了吧?」

「啊啊——是的,其實亞蠻在我的計畫中也是主要戰力之一呢,請務必出戰。」

「等等亞蠻、我們不是說好要金盆洗手的嗎!?懷特先生,您趕緊說明計畫吧!說不定我能幫上什麼忙,盡量減少站上第一線的人才是上上策吧?」

「嗚哇——!!我又能看到亞蠻先生戰鬥的英姿了嗎?!好期待啊!!!」



聽著手指指節們喀啦作響的聲音迴盪在興奮與悲壯兩樣截然不同的矛盾氣氛中,科倫一手扶撐住額頭才不致使無力挺立的頸部垂下,緊閉著眼皮的模樣看似也正思考著要怎麼應對才好。

而奧蘆似乎對目前的狀況感到滿意,嘴角升抬了分毫後便伸直喉嚨清了幾聲輕咳,並豎起食指側邊於唇尖上放置了幾秒,待所有人都靜下來後繼續說明計畫。



「如同科倫剛才所說的,為了減少傷亡,突擊戰術必須將出擊人員減至最少。澤爾是這個計劃的關鍵,為了保護他能順利到開鎖地點,必須分為前方的突擊小隊以及後方身兼支援與守備的小隊,總計4名。」

「慢著,要是這次行動不包含事前偵查......就算是教會也有許多藏身的地方,難不成你已經知道被囚禁的地點在哪了嗎?」克拉爾瞇起雙瞳,表情的深邃更是加深了他的疑惑。



「想必你的腦中一定閃過許多地點,對吧?像是......城鎮中心的女神噴泉、和平廣場的天神雕像、教會後方的墓園等等......克拉爾,你注視著相同的事物太久了,有點可惜呢。」

「......那是什麼意思?」


克拉爾原本就敏銳的直覺,感受到奧蘆那帶點異樣的提示而蹙起眉尖,此時的光線使得他原本疲憊而凹陷的眼窩看上去更加深邃憔悴。而奧蘆的唇瓣則闔壓為一抹不明的曲線,對克拉爾的提問似乎不打算予以回覆。


「總之呢~突擊的起點雖然容易進入,但是小隊的行動將會影響到計畫的進行。我希望、除了擁有戰鬥力的人員加入以外,也需要能夠洞悉戰況、懂得臨機應變的人加入,所以——」奧蘆快速移動著眼球,目視現場的成員邊在腦內算計出擊的隊伍陣容,他的目光輾轉滯留於管家佐伊以及偵探助手科倫之間。

氤氳熱氣早已消散的茶水倒影中,映出一道蓊鬱的身影正緩慢地舉起半隻手臂毛遂自薦:「......我去吧。」



「喔?沒想到你會主動提出參與呢,科倫。」

「因為......很危險嘛,我會擔心亞蠻......」

「蛤?!你該擔心的是這個弱不禁風的委託人才對吧?」

「我的出戰經驗非常豐富的,請不用擔心,反倒是澤爾或許會比較危險呢。」

「我嗎?不用擔心!我會緊緊跟在亞蠻先生的身後的,而且我很會躲的喔!」



「看來大家都決定好自己負責的工作了呢,那麼這個計畫的成功率至少提升了一半以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就是這樣我才會擔心!!懷特先生,您都還沒開始說明計畫的內容呢——!!」













「也就是說、西爾夫先生、唔姆、從神秘醫師的計畫中、被排擠、在外了嗎?」

修長而不失俏皮感的銀白睫毛隨著臉龐倒向一側的舉動而微微顫動,被濃密的睫毛如花蕊一般包圍的寶紅色眼瞳,折射而出的瑰麗光芒就像從萬花鏡而來一樣。眼珠的轉動就像天上的流星墜落,連同心中的疑惑不解都能從她的雙眼中看得一清二楚。


「......應該說,我是被刻意排除在外的。」雖然本人不是很想承認被排擠的事,但佐伊重新將已經修飾過一遍的話再解釋得清楚些。

「那個醫生好像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加入計畫,只是圖個萬一讓我旁聽,又或者是故意讓我聽完這個計畫,觀察我的下一步是什麼的那種感覺......」


佐伊回想起當時討論計畫對方的一舉一動,雖然一派輕鬆地闡述著行動的要點,邊對每個人指派工作項目,卻也時常先與他短暫地四目相對後,便輪轉與下一位的對視。就像是在確認佐伊是否一直在聆聽著計劃一樣,即便他並沒有被指派到任何一項工作,也沒有對他後續的行動有任何安排,目前的他也只能協助完成克拉爾的任何要求。

除了這點以外,當奧蘆正決定最後一位突擊成員時,佐伊發現奧蘆的眼神並沒有對著他或是科倫,而是巧妙地將視線放在他們兩人之間遠處的窗外,隨著外頭不知道是什麼人或物的動靜而飄動——也就是說,奧蘆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將計畫說明清楚,趁著大家起鬨浪費時間的同時,勾起科倫的不安。

他明白什麼樣的情形下會使得科倫不得不出面,並且主動參與這次的行動,畢竟突擊行動對於偵探們來說,其實是完全能夠避免參與的活動。奧蘆製造了契機,讓所有他預想中"應當"參與的人物一位位都能順著他的意思主動參加,而最後沒能參與其中的佐伊也是他刻意安排的。

至於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佐伊立刻在運轉的腦中得出了一個結果。



「您的意思是、我們的、唔姆、行動、早就被對方、知、曉了?」嗑著乾糧邊盤著手接下掉落的餅乾屑,不想浪費掉一分一毫珍貴食物的舉動,在旁人眼中或許只是做著與女孩仍稚幼的臉龐相符的可愛行為。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說塞磊小姐,妳的行動也攸關"我們的"計畫的成敗。」

「唔姆,那麼、西爾夫先生想要我怎麼做呢?」伊瓦終於將手中的餅乾給吞下肚,快速地抹去嘴唇旁的餅乾屑後微微地向佐伊點首,為自己方才不得不進食的行為道歉。



「就像之前我所說的一樣,請以珀爾小姐的安全為優先。如果沒有必要,請不要與克拉爾等人接觸,造成不必要的誤解。」

同意佐伊所說的話,伊瓦也點點首回應:「了解。那麼......那個醫生呢?需要對他做什麼處置?」



佐伊沉寂了一會,便不疾不徐地緩道:「......不用。雖然不知道那個奇怪的醫生想要做什麼,但至少目前他的短期目標看來跟我們是一致的,那個醫生由我來處理就好。」

佐伊在腦內早就想過多種情況,無論他是想要利用他們從教會或克拉肯家得到什麼,抑或是知道佐伊的計畫到何種程度、想要佐伊照著他的計畫行動,奧蘆.懷特在現階段對佐伊來說非但不是個阻力,還是個難得的推力。

只要適當地配合行動,克拉爾對於佐伊其餘的私下行動也只會被認為是協助而默認,畢竟他們自小一起處事到現在還是有一定的信任度。就算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第一個被認為從中作梗的人肯定也是奧蘆.懷特。況且對方目前為止也沒有對其他人做出奇怪的行為或指示,除了那些讓他特別在意的眼神以外。



「了解......」查覺到伊瓦回覆的語尾再不像之前那樣地斬釘截鐵,佐伊卻也只是靜默望著伊瓦抿著薄唇,猶豫著是否要將看似未完的話提出來,也沒有打算催促的樣子。

伊瓦拉下罩在頭上斗篷的連帽,將一半的臉龐遮掩起來,只露出些微在夜中閃爍著赤血色的眼眸並喃道:「......我想再確認一件事。」



「關於華倫斯坦一族的事情嗎?」一聽到關鍵字,伊瓦更是拉緊了手中的帽緣,唯獨見得著的雙眸看上去細微地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

「這件事我也有派人同時進行中,完成任務後就能知道結果了,妳大可放心。」只見女孩潔白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地眨著,紅寶石般的眼眸表面頓時暈染了些濕潤的水氣,這才鬆開了緊拉帽子的手。



佐伊抽出口袋中的懷錶照看了一眼,將吊著錶的細鍊往上一拉,懷錶便順勢落入他白色的掌心中:「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阿、好的。我會趕緊先到會合地點待機的。」

「再次提醒妳,請盡量避免與克拉爾等人接觸,找到小姐的話必須確保她的安全,立刻脫離囚禁地點。如果......萬一真的遇到不得不出手的時候——」



「請處分掉所有阻饒妳的人,並以最小限度的傷害使克拉爾無法動彈。」







—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