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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 Traces de Morphée〉

TAG：畫廊、軌跡、顏料、肖像畫、信箋、縫隙

那裡的燈光昏暗如小夜燈，唯有一座座的圓形展示台被打上了稍強一些的白色燈光，展示台上是或半裸或全裸的模特兒，以不同的站姿或坐姿呈顯他們身上的刺青圖樣。

那些圖樣有的佔據了胸口，有的自小臂攀爬至肩胛，有的則是踝部延伸到腳背……而他們同樣都包含了星球和幾何圖形，偶爾有動物和植物闖入這些線條中。

上色是極簡的單一色或二色，從不是填滿任何一個框架，而是以一種水彩渲染的方式烙在他們的肌膚上。

妳想起她喜歡星星，喜歡幾何圖形和極簡的線條，喜歡紫色和藏青色，她的畫裡總是有這些元素，那是她的標誌。

每個模特兒身邊都用鏤刻的鐵牌在牆上掛著詩句，有古典詩人的語言，有妳讀不懂的字母，亦有充滿現代性的淺白詞句。

妳想起她喜歡讀詩、喜歡哼不知名的歌，喜歡在只開一盞夜燈的時候畫妳。

妳也想起，分別時，她最後留給妳的訊息是——

「我想去學刺青。」她拍拍妳的頭，告訴妳：「那裡太遠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不要妳等。」她還是那副輕鬆的笑容，彷彿她只是想去房裡睡個午覺，而不是要與妳分手。

妳捏緊了手中的邀請函，精緻的象牙白僅有一行打字機字體，寫著：「Les Traces de Morphée」及這家畫廊的名字，妳猜想那行文字是展覽的名稱。

沒有署名，但妳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她。

只有她會這樣選擇，只有她會這樣邀請妳進入她的世界：莫名其妙、突如其來地要妳走進她布置好的場景，要妳在其中扮演妳自己，與她共舞、一同沉溺。

妳發現除了這些模特兒，整個展場只有妳一個看客，沒有其他觀者。

妳沿著這些星球的軌跡運轉，試圖找到運行的終點，妳期望在這裡找到她，妳希望這是一個自證預言。但在廊道的盡頭，最後一個展示台上空無一物，牆上仍有一個鐵牌，寫著：

« Mais j’étais trop jeune pour savoir l’aimer. »

正當妳失落於尋覓到的結果，一個聲音在妳身後響起，那個熟悉的嗓音遲來地驗證了預言：「但我那時太年輕，不知道怎麼去愛她。」

妳回過頭，聲音的主人正是在妳的生命留下痕跡，令妳在每一處生活都不得不想起的那個人。

「我回來晚了。」她走向妳，就如當初一樣，輕巧地牽起妳的手。

明明要我別等妳。妳想，卻還是跟著她的牽引行動。

她拉著妳繞過最後一座展示台，穿過布幕的裂隙，後頭還有一幅畫。

是妳。

妳認出了那是她在分別前一晚，拿著鉛筆在妳身側畫下的速寫，但又微妙的不同。那些草率的線條被更細緻地處理，上了色，以她擅長的刺青風格渲染在紙上。

「我每一日都在想，幸好我有帶著妳離開。」她看著那幅畫，以一種極輕的語氣說道：「如果沒有妳，我不知道該怎麼在那個傲慢的城市生活下去。」

「妳明明沒有。」

「我有，在這裡。」她指了指自己的左邊胸口。

妳忍不住要想，自己怎麼就從來沒有發覺她是這麼奸詐的人。

見妳沒有回話，她的語氣似乎帶著一絲試探：「……希望妳還喜歡。」

「刺青？」

「我是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