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眠るように冷める前に

「嗯...!」
「早上好啊冬優子!我做好早餐了!」
「早安...」
從沙發上起來走到餐桌前,桌上放着朝日做的早餐。沒甚麼特別,普通的煎蛋和吐司。
「啊!今天不是說我弄嗎?而且朝日你不吃嗎?」
「我早了起來所以就弄了。我已經吃完了,稍微出一下門!」
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如果世界不是變成這個樣子的話。
「你小心一點呢。」
白髮的少女拿著球棒,走出門外。

-

「嗯...好吃。」
吃完早餐後,收拾餐具。
「朝日那傢伙,居然有自己洗完啊。」
「...啊!那傢伙,就不能順便洗一下廚具嗎!真是的...」

-

「嗯...也不是剩很多啊...能撐幾天吧。」
點算糧食存量,順便整理。
「我回來了!」
門口傳來朝日的聲音。
出門大概是找有趣的事吧,雖然外面除了喪屍之外甚麼都沒有。
「啊,歡迎回來。剛好在整理東西,過來幫一下手。」
「我知道了!」
一邊想着今後的事,結果就是看漏了眼。
朝日那傢伙,在拿泡麵疊金字塔。
「朝日!不要玩食物!」
「誒...可是好無聊...」
「啊算了,反正這些都要帶走。」
「...?」
「這附近能搜刮的地方都沒物資了,要走很遠來回補給的話,反而不值得。」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要離開這裏了。」
「我明白了。」
充滿無常,無法習慣的日常。

-

「這樣就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好的!」
看着朝日的身影,總有種現在是去學校旅行的錯覺。
裝滿食物的背包,高漲的情緒,只是手上拿着的棒球棒上沾滿了血跡。
硬要說的話,就是一程連目的地都不知道,有去無歸的旅行吧。

-

「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明天要走出這一帶。」
喀喀作響的營火,黑夜中唯一的一點光,坐在身旁的朝日看着火光看得入神。
「有在聽嗎?嘛算了。應該加熱好了,趁熱吃吧。」
一動也不動。
「朝日,怎麼了嗎?」
「啊...稍微發了一下呆...」
拿着碗一直在攪,看起來沒有入口的打算。
「就算不想吃也多少吃一點,明天還要走很遠路。」
依然一直在攪拌,但也吃了幾口。
到底是怎樣呢,這傢伙,自從出來之後反而越吃越少。

-

「今晚我守夜!」
和吃飯時截然不同的情緒,真的搞不懂在想甚麼。
「你有好好休息嗎?飯又不吃,又整天守夜,叫你半夜換人又不換。」
「拜託你今天好好休息,今晚是冬優我守夜。」
嘴上說着很無聊,但還是乖乖進帳篷躺着了。
「睡不著啊ーー」
雖說在帳篷裏躺着,但就只是躺着一直滾來滾去而已,沒有一絲要睡的意思。
「冬優我可是很想睡,拜託你去睡。」
在這種不尋常的日常之中過了那麼多的時日,也許也開始習慣了吧。
「那換ー」
「去睡...!」
看來,今夜還長。

-

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在帳篷被窩裏。
營火已經熄滅,朝陽慢慢升起。
沒有吵鬧的傢伙,只有夏蟬的鳴叫聲。
誒?

-

「朝日ー你在哪ー?」
一大早突然不見蹤影的朝日。
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跑起來,指意對方回應自己的呼喚。
以朝日的身手,不可能敗在喪屍手上。那就只剩下她是自己藏起來的可能性。
偏偏這附近是住宅區,總不可能每間屋也進去找。
到底在想甚麼?停下來喘着氣這樣問道。
碰!
背後傳來這樣一聲,然後毫無根據地,向那方跑了起來。

「哈...哈....」
在門前聽到了呼吸聲,窗外並看不見甚麼。
「...冬優...子」
打開門看到的,是坐在地上的朝日,旁邊放着一路跟來,沾血的棒球棍ーー
和被啃咬到不見原型,頭身分開的屍體。
看到如此光景,身體無意識地退後,碰一聲狠狠撞到門上,不斷發抖的身體只能靠緊握門柄勉強站着。
「朝日...你...你幹了甚麼...」
回應的就只有沉重的呼吸聲。那雙眼只是無言的看了一下我,然後別向一旁。
看着那樣的朝日,甚麼都說不出口,最後連看着也做不到。
「對不起呢,冬優子。」
「...我已經不是人了。」
甚麼都說不出口,就算想否定也好,地上的血跡已經證明了一切。
只見朝日很平常地站了起來,無聲地走出門外。走到門邊時,看了我一眼,到底是用怎樣的表情看着我的,我不知道。
自己模糊的雙眼裏映射出的朝日,到底是甚麼樣的,已經變得完全搞不懂了。
眼前的天才變成了真正的怪物,認知到這件事後,到底怎樣應對才好?
但那被朝日所照射着的身影,並不會因此變化。

-

-

營火旁邊只有自己坐着,朝日並不在旁邊,說是去「覓食」。
看着碗內的食物,吃不下去。只是想着那傢伙的事已經飽了。
今後該怎麼辦,又應該去往何方。
已經不論甚麼都搞不懂了。
「冬優子,我回來了!」
「啊,歡迎回來。」
那臉上並沒有一絲痕跡,就像甚麼都沒發生一樣。
看着碗內的食物,一口吞下。

-

「雖然說你已經不是人,但你不用休息嗎?」
「沒問題的,而且冬優子更需要休息吧。」
在帳篷內躺着,想說些甚麼卻說不出口。
能感受到朝日的視線,但看不清楚。
現在是用怎樣的視線看着我?又感受到甚麼?
沉寂的夜裏,失去靈魂的低鳴正在迴響,而那熟悉的聲音不時響起,就像是在抵抗着一樣。
在與和安眠掛不上邊的交響下,悄悄走入睡眠之中。

-

暖和的陽光,温和但帶點寂寞的視線,有如在守望着我一樣。
「早上好啊,冬優子。」
一如以往的呼喚,令人分不清昨日的真假。唯獨散落的樹枝上的咬痕反映着現實。

一路走着,一路走着,想不懂的事只隨着路途增加。為了甚麼前行?現在站在我身邊這個本來就了解得不多的天才又是怎樣的?
本以為理解的,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跟本沒看清過。
到底一直以來都在幹些甚麼?

-

坐在營火旁邊靜候午餐,看着掛起的鍋子,要顧火真的很麻煩。
「吶,朝日。」
坐在樹蔭下,合上了眼睛,並沒有任何回應。
想必是累了吧,畢竟整晚都沒有休息過,就算說輪班守夜也被拒絕了。
「明明拋下我也可以生存下去的。」
無意識地說了出口,或許是因為聽到了這句,朝日醒來了。
「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我覺得我活不下去。」
話畢,就只是注視着我。
看回去,才發現樹陰下的那身影,原來早已滿身泥濘,不再如以往般閃爍。即使所做的從來都沒有變過,但那色彩也已經不一樣了。
即使如此,這份焦躁也依然纏繞着我,到底用怎樣的視線看待面前的人才好,反而看清後更不懂了。

-

我們到底走了多遠的路,又走了多久呢?
到現在,好像都沒有意義了。不管怎樣,還是要走下去的。
到底這樣的日常,我花了多少時間去習慣,還是說根本沒有呢?

這樣想着,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拋下了旁人。
向後望去,只見朝日緩慢地走着,就有如身上背着無數重擔;大口大口地呼吸,就有如不這樣做就會窒息一樣。
「朝日?」
並沒有任何回應,連一下的抬頭也沒有。
正當打算走過去時,朝日突然開口撲向我,放開了一直拿着的棒球棍,發出不屬於她的叫聲。
身體退後準備作出應對,可惜速度遠遠比不上。
被啃咬的痛覺直刺神經,口中只發得出本能性的叫聲。
只是過了一秒,卻也仿佛是永恒的痛苦一樣,而自身又動彈不得,無力抵抗。
下一秒,在持續的陣痛中感受到早已失去體溫的她卷縮在我的懷中,發出崩潰般的嘶叫聲。

-

就這樣維持了不知多久,身體已經習慣了痛感,流不出眼淚的她也已經不再顫抖,離開了我的懷中。
無言的走着,跟在彼此的身後,直到入黑,隨便找了一處坐下、起火。
「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我打破了這份寂靜。
「冬優我呢,比起成為沒有靈魂的喪屍,我寧願去死。」
「所以你這傢伙...」
要活下去。甚麼的,說不出口。
是怎樣?自己都要拋下他人遠去了,還要這樣束縛住她嗎?
就算只有一秒鐘也好,對有過這樣的想法的自己感到嘔心。
「...把我殺死吧。在冬優我不再是冬優之前。」
朝日只是看着我,沉默了一陣子。
由始至終也讀不懂的表情。
拿起棒球棍,一下揮來。
「我一個人可是活不下去的啊,冬優子。」
沒有說出口真是太好了。

-

抱着斷頭的身體,走着夜裏無人的道路,唯有空殼在走動。
至今仍不理解的情感,孤獨與悲憤纏繞在心中,但只是平淡地走着。

-

不知走到何處,掘了一個洞,把身體和頭埋下,連墓碑也沒有,算不上是安葬。
不是由於饑餓,基於那搞不懂的情緒衝動,只是毫無頭腦地把棒球棍揮向周遭的喪屍。
毫無意義,不成句子的叫喊,或許是不甘,或許是無力,也可能只是單純的瘋狂。
淚水像是被凍結了一樣,一滴也不流。
名符其實的橫屍遍野,就連自己也倒下了。
「甚麼都沒有呢,這空殼之中。」
明明冬日未至,卻感覺在冬雪之上,不具備能融雪的體溫的空殼,躺在那柔和的寒氣中,靜靜地陷入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