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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 一段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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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月▨▨日 陰天

呃,嗨,這是我第一次記錄這個,我是▨▨▨,聖彼得堂,編號▨▨▨▨。

好的,開始...

我們,呃,我,還有肯。在傍晚時分遇到了檔案編號569的追蹤對象...呃。
...我不確定...那份檔案已經銷毀,或是說無法閱讀,隨附的錄音帶也損壞的很嚴重,所以我不是很確定她到底是不是我們該追蹤的對象...

我們本來並不是要追蹤她,只是我們都記得檔案上的字條,和仍可辨識的照片,畢竟那只是兩年多前的事,就算紀錄的紙張已經被血浸透,相片紙還是保存了下來,我們都知道那女孩長什麼樣子。

我們本來並不是要追蹤她,但肯很在意紙條上寫的,那個...什麼,我想想,大概就是說必要時得殺了她。
我不知道,我只是個菜鳥,我到現在遇到的都是精神病,我、我甚至還沒遇過真正的...但肯就...

噢我的天,等等,等我一下,我該怎麼說?

Okay.

我們是在市中心遇到她的,她很嬌小,看上去很普通,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剛從某間書店裡走出來,穿著駝色的針織外套和丹寧連身長裙。

你不會想多看一眼的那種女孩子,但是肯馬上就認出她來了,肯就是...不,聽起來很像我在抱怨他太過激進,但我沒有那個意思,至少現在我坐在這裡,並且...並且我認為他是對的。

呃,描述內容,好。

我們開始跟蹤她,而且她也發現了,她看起來很緊張,開始越走越快,我能看見她右手上用紅色的繩子繫著一串牙,有點詭異,但這時代再詭異的東西都能被大眾視作個人喜好然後予以尊重,所以在一般人眼裡大概也沒什麼。
肯說那是聖物,是本來教會裡的戴環者給她的,戴環者的智齒應該屬於教會財產,但教會拿那兩個脫離的戴環者好像沒什麼辦法,每次談判都失敗的樣子,硬幹也......欸...這可以說嗎?要洗掉嗎?沒關係吧?抱歉,那個,你各位還是很棒的驅魔人啦。

不過我不知道他說的是誰,是檔案上寫的現在跟那女孩同住的兩位吧?好像是很特別的人,但我不認識,天,我真的有夠菜...我是不是該等肯出院再讓他來記錄?

啊啊...算了,好,抱歉,回到正題。

我們把她逼到了沒有人的巷子裡,噢,這聽起來有夠母湯...
總之,她在距離我們大概兩三公尺的地方停下來了,然後轉過來看我們,她真的很普通,我是指,你會以為記錄檔案變成那種鬼樣子、曾經被嚴重汙染到要被處決的人,可能會是個歪嘴斜眼、不可控制的流著口水,或是少了一半的臉皮之類的,但她不是,她就是...一個普通人,而且看起來很害怕。

我那時真的覺得肯認錯人了,那就是個小女生,然後我們兩個像極了變態。我試圖問肯要不要確認一下,但他好像根本不打算跟她對話,就他媽的掏出他的槍,然後裝上消音器。

我稍微跟肯爭吵了起來,我們是驅魔人沒錯,但那小妞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正常人,這他媽是當街殺人欸!幹,有私仇也不能把我捲進去吧!
我不確定我們爭吵了多久,就幾句吧,我眼角餘光注意到她在這期間把什麼東西收進了口袋,後來才想起來是她手上的那串聖物。她先試圖退後了兩步,這動作讓肯立刻對她開了一槍。

對,幹,狗屎,該死,我真的嚇爛,這傢伙就當著我的面殺人,操!他對著她的臉開槍!

然後,然後,噢天,我看到接下來的畫面,我才知道肯對我是多麼溫柔,他是對的,至高無上的老鳥。

那女的用一種極度不可思議的姿勢下腰,就是,把人折成兩半的那種,我打賭她的後腦勺應該貼在她的小腿肚上,我我我我,咳,我們從正面看去就像是一個只有下半身的人,對,就是那麼彎,她的膝蓋甚至沒有因為慣性而往前曲,沒有,操,這還不是最噁的,接著她上半身直了起來,那張臉並沒有被聖骸子彈打爛,而是,就是,在她嘴裡,子彈。

你知道嗎?她咬住了子彈。

操。
子彈就啣在她上下兩排門牙中間,那畫面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的表情很平靜,你可能會以為這是什麼雜誌或是攝影的畫面,但我們都知道那顆子彈剛剛才發射出去,那真的是顆混和了骨粉的子彈而不是花生米,然後她用牙齒就這樣接住了,簡直像是電影特寫,兩排潔白的牙齒毫無損傷,中間咬著一顆剛發射的點三八口徑彈頭,好像還在冒煙,我不知道,我已經嚇瘋了。

肯可能也嚇到了,他把彈夾打開填進所有的聖骸子彈,那他媽超貴但肯不在乎,那個女的已經吐掉了彈頭開始逃跑,她跑步的姿勢超級可怕而且超級快,我不知道,我不會形容,她不是在地上爬或是用四肢奔跑,就是,我不知道,那不是人類跑步的姿勢,你懂嗎,那不是順應物理法則的跑步姿勢...

我不知道。
我不會形容,我希望我能忘掉那個畫面。



......



唉。

很抱歉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事,我可能連發配給我的小刀或是聖水都忘記拿出來,我真的被嚇到一片空白。

我記得我們在巷子裡追逐,肯朝她開槍但是通通被躲過了,她沒有另外生出多餘的手腳,也沒有從手腕噴出絲線啥的,但是她像蜘蛛一樣在牆面和地面跳躍攀爬著閃過每一發子彈,最後肯朝她潑了一瓶聖血,潑在她臉上,我很肯定她不是因為接觸聖物的痛苦才停下,僅只是血液灑到她眼睛,她伸手去擦拭才露出了空檔被肯給抓住。
該怎麼說?感謝老天她還是用眼睛在看東西的。

她的臉就是很正常。
你懂嗎?就是一個女孩子的臉,都是血,表情很恐懼,但是沒有扭曲,也沒有朝我們吼叫或是雌牙咧嘴,就是很害怕地看著我們,有一瞬間我真的覺得剛才一切噁心的反常畫面只是我的錯覺,我們他媽的就是在欺負一個小女生。
她一直在說她不要回去之類的,我不知道是指哪裡,那個聲音超級可憐,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整個人都在發抖,哀求我們放她走,我覺得很難受,我們好像就是,準備折磨一個無辜的人。

肯說不要聽她說什麼,我們不需要與這東西溝通,也不需要同情或是了解。
它們很狡詐。

我不知道。
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我至今不知道她究竟是個受汙染者,或是單純就是...呃,一個練過瑜珈和搏擊的女生?軟骨功?中國功夫?就那些啥的。

肯抓著她的...左手臂,拿走了我的小刀,橫著拿,這樣,欸,抱歉你們看不到,就是一個準備割喉的姿勢,我還在思考我該幫忙抓住她,或是阻止肯的時候,他發出了超慘的吼叫。

那個女孩子直接膝擊肯的蛋蛋!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共感力,老二整個縮起來你知道嗎...啊不是,這不重要,我很佩服肯,這種瀕死的劇痛之下他竟然沒有鬆手,但是小刀掉在了地上,那個女生又開始出現很詭異的姿勢,這過程不到半秒鐘---她的上半身以被抓住的手臂為中心點扭轉,轉到一種,你覺得她的脊椎是不是不存在的那種狀態,然後像是上緊發條的玩具一樣整個瞬間彈回來,她的右手手肘直接砸在肯的太陽穴上面,我甚至可以聽到骨頭彼此撞擊甚至裂開的聲音,那真的不是一個女孩子會有的力量,肯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壯漢,但是他翻著白眼應聲倒地,我以為他死了。

他沒死,謝天謝地,他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那個女生像是脫離陷阱的野生動物一樣竄開,我連殘影都沒看到她已經窩進離我們幾公尺外的角落裡。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再度攻擊,我甚至不敢亂動,就算小刀離我的手只有兩步左右的距離,但她絕對可以在這瞬間又竄回來然後尻爆我的腦袋,...她好像不打算這麼做,她就是窩在那裏、拼命在包包裡摸索著什麼,看起來也很慌亂。

我一邊檢視肯的狀態,一邊小心警戒,我太菜了,我很抱歉,我完全沒有派上用場。
我看見她從包包裡摸一支像鋼筆一樣的東西,那是一管血,我很確定,筆身是白色的,但有個透明的窗格,裡面是鮮紅色的,我就是覺得那是血。
她全身都抖得很厲害,試了兩三次才打開筆蓋,然後舉起那支筆狀的注射器,直接戳進自己鎖骨下方的位置,可能很痛吧,她整個人捲成一團,我好像聽到很小聲的呻吟。

這是...這是對的嗎?
被汙染的人會給自己打聖血嗎?

我不知道能問誰,或許等會去醫院問問肯?希望他已經醒了,醫生說他的顱骨骨裂及輕微腦挫傷,得休養一段時間...願神保佑他。

她緩了一陣,重新戴回那串牙齒手鍊的時候她已經不再發抖了,她拿出濕紙巾把自己的臉擦乾淨之後扶著牆站起來,往我們這邊看過來的時候我真的快漏尿。

她顯得很疲憊,而且有些恍惚,抱著自己右手手肘,用很小聲,但我能聽見的聲音要我快點叫救護車,還道了歉,然後就走進巷弄深處離開了。

嗯...我沒有追上去。

......

我知道有人會指責我放任了不可名狀,但那當下的狀況...我很肯定我無法護著同伴同時作戰,我也不知道我就算殺了她要怎麼收拾善後,甚至我有沒有辦法殺了她。
像我說的,她有著超乎認知的運動能力,而且並不懼怕聖物,然而她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這點才是......

如果你要我無視肯的安危、大局為重,很抱歉我做不到,我知道肯一定有著隨時犧牲的心理準備,但我沒有親眼看著同伴死去的勇氣。

我並不是在找藉口推託,如果教會因此對我有任何懲處,我都願意接受。

......

......
嗯......

我能記得的就是這樣。

我得回醫院去看看肯了...我的天。

我現在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她跑步的樣子。

我會多喝兩杯番茄汁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