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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三日前。

「那便斬吧。」向來請示的下屬,日夜殊國東征軍軍師這樣答道。

傍晚的細雨之中,稚氣未脫的臉龐卻帶著無比銳利的眼神,少年軍師看著眼前原本是樹林、如今燒得漆黑光禿的焦土。他遠望後方,步兵隊領著矮小的運馬,拖著沉重的木材與石料,在泥濘中盡力前行。行軍速度正是預想中最緩慢的情況。出征之前,他已分析一切變數與可能性,自然包括猂界著名的雨。

軍師耳畔傳來敵軍士兵臨死前的呼喊,仍在高呼祇脈之名,祇脈之天──玄魁敇天之名,直到沒了聲息。

此地正是猂族祇國與日夜殊國之交界,奕天原的西側盡頭,兩方皆各自宣稱為己方領土。方才殊國先鋒軍正巧碰上祇國一小隊騎馬哨兵,一陣衝突後,只逮住這一名哨兵,其餘之人逃脫。

「此刻,猂族究竟有我國多少情報呢。」少年輕搖手中大扇,陷入沉思。

林木為重要資源,且生長緩慢,非到必要之時不會如此破壞。猂族為避免殊軍補給,這十數日以來已在交界各村落搗毀破壞,並在難得的無雨之日燒燬了奕天原旁絕大部分的森林,可見敵人十分熟悉作戰與兵法。有探子回報奕天城將由猂族戰神與猂界守親自領軍,再加上善戰的奕天城市長,此言看來不虛。

「看來猂族是要守城了。」少年軍師身側,一身重甲的將軍騎馬來到,說道:「軍師,是否讓幾支先鋒加速行軍,先往牆下打紮?」

攻城戰一向是守方佔極大優勢,厚築的城牆難以突破,且居高臨下佔盡地利。攻方即使能在城牆外建起臨時的圍籬,也頂多是木造、再配上一些簡易的防禦工事。且建造時也會遭到敵方攻擊,可能造成慘重損失。但不先打下基礎,就無法慢慢將整個城市圍住。

廣大圍籬需用的各式材料、巨大機械的長木與砲彈,沉重龐大,所需工伕人力再加上攻城大軍人數,如何行軍最是困難,如此緩慢的進展,糧食補給將是最可能的敗因。

「軍師可有良策,能引猂軍出城?」

「我與闕將軍所見相同。我軍雖有新型攻城器,石造城牆仍不是一時半刻能可擊穿,且對方必將派輕裝騎兵隨時機動騷擾。我亦探得猂軍從各地運糧入城,若是無法引猂軍出戰,圍城持久,無數變數將至。

「說來,我軍最大優勢乃是新式攻城器械,只是猂族必定也探得部分情報。決勝關鍵,將在猂族之人了解多少,又掌握了多少。以及,我方掌握了對方掌握了多少。」

逸塵兒走回軍帳之內,闕風策也一躍下馬,隨其入內。

「這是我軍哨兵十日前速寫的奕天城圖。」逸塵兒手指城牆上一座方型塔樓。

「嗯,方塔。」

「與其他探子所查相互對照可知,此塔是兩個月前臨時開始搭建。如此可大膽推測,猂軍對我軍器械了解並不充足。」

「他們也可能兩個月內知道了更多,只是來不及改建。」

「確是稍嫌不足。所以,知道猂族玄魁要親臨守城的那刻起,我更開始鑽研他之作戰風格。」逸塵兒自軍帳中的木箱中拿出一本本戰場記錄與殊國探子寫下的情報。「情報,將助我轉劣勢為優勢。」




當日清晨。奕天城市長,同時也是玄魁左右手,祇氏狨姓的狩天獠登牆巡視守備。幾名重裝士兵正連同一隊男性市民演練──大部分老弱婦孺已撤離奕天城,往東方內地退去。他擺手,示意正要停下行禮的士兵與市民們繼續演習。市民有的手持火繩槍,正在練習裝彈、射擊、清管等,有的手持十字弓、揹著木製盾牌,練習閃身到城垛後,腳踏十字弓上弦,回身射擊。

這三年來他依玄魁敇天之意,只要男性市民參與城防、女性市民參與照護與防火,全家便可大大減輕稅負。除了原本市民,他廣召祇脈各地自由民移入,進行城牆重修與附近開墾。兩年前,祇脈之主宣佈恢復一項廢止已久的法律:逃逸的農奴,若在城市中待滿一年又一天,便重獲自由民身份。玄魁亦重新允許農奴控告領主虐待,由國王或王城重臣親自檢視證據、主持司法。

狩天獠走下城牆,前往督察士兵操練。也是約兩年前,玄魁敇天將自己所習所悟的自家及別家武術,一齊整理寫下,命人繪製簡易圖片,最後以木板印刻。玄魁本來想不到名字,後來由王城文官定名為「敇天玄烽訣」。只可惜不識字之人甚多,皆是由貴族將領自行理解後再向下傳授。只有少數軍民幸運得見玄魁親自來到──祇脈之主偶爾會前來奕天城,有時跟士兵一同訓練。有此良機之時,爭先恐後、自告奮勇挑戰玄魁者眾多,但幾乎都被玄魁打得潰敗求饒。

敇天玄烽訣集猂族武術之大成,以長劍為基礎訓練,但其中步法、架式等基礎,以及間距、位置、判斷等心法亦可套用在任何武術上。玄魁敇天親自演示過,如何將裡中內容用於長兵器,只是他的與軍民對練的武器自然只是木杖,不然城中軍民至少死傷大半。

狩天獠繼續視察全城,牆上塔樓的小隊長上報其巡察結果,依照指示他們會嚴防敵軍挖掘地道,崩解沉重的塔樓與城牆。他經過馬廄,細細檢視馬伕照料馬匹的情況、以及其側一整排的鐵匠修整馬用的重型戰甲。騎兵可說是猂族的命脈與驕傲,千年以來的品種培育及養馬術,為猂族搏得在地宇的這方土地。猂族的馬匹比西方的馬匹高大許多,能披上厚重戰甲,衝鋒能力更加強大懾人。

城裡教堂,市民虔誠祈禱。玄魁敇天,就是天之血脈,是祇脈救主。連日大雨,是預示猂族必將勝利。

終於他走回內城堡壘,向正在作戰會議的猂界守與祇脈之主行禮。兩位脈主面色仍是凝重,自從他們在路上便得知日夜殊國所有的新式攻城器械後,此番變數成為圍城戰最大風險。

「也許是謠言誇大其辭了。」荒禘道。

一則流言所傳,巨獸咆哮,飛石精確命中各處的塔樓,頓時樓崩瓦解。再過不久,又是萬石劃破天空,集中擊向城牆其中一處,城傾牆頹,重石擊出的巨大破口,無論牆內眾人如何補上圍籬再防,也防不住不斷衝入、潮水般湧入的敵軍。

「應是有虛有實。」

「也可能是殊國故意放的謠言。」

玄魁嗯了一聲,凝視眼前共有六個的,依照情報及繪畫上試圖建構的小型模型。「還是不明其理。不論如何,其中虛實,也只能親眼所見。」

猂軍的人力投石器械最早亦由西南方大國發明,逐漸東傳,由各脈逐漸分別掌握。此次的新式器械亦是自西方而來。親眼見其虛實、能搶得實物更佳,猂軍非及早掌握此新型巨獸不可。

但絕不是再拿來自相殘殺。玄魁心道。

石頭吊在這裡。荒禘正翻動模型。大約是如此投出。但如何調控距離與方向……?而且有兩種情報,一種有滾輪,一種則無,是士兵不斷撥動絞盤。

據說滾輪式的,像是把戰士當騾驢來用?玄魁敇天無奈地搖了搖頭。

此時,一名傳令兵衝入廳堂之內,未有深躬也未跪下,只是高聲報告。如此時刻,玄魁早就下令免除一切禮節。

「陛下、殿下,敵方步兵已在一里開外!且已開始架設攻城器!」

猂守、戰神、市長三人神色同時一凜。

「荒禘,咱們共識仍是相同?」玄魁站起身來,示意廳中士兵開始為主將們穿上重甲。

「……對。」荒禘心中忽地閃過一絲遲疑。

攻城器……千尺之遠……。

但幾日前他們已有了決定,皆認同要出城突襲,搗毀殊國的新式投石機,若有餘裕,再搶實物。

戰鼓雷鳴。士兵們整齊劃一,一一跟上主隊。

狩天獠最熟悉城中事務與所有防務,留下守城。而擅戰的荒禘與玄魁敇天領隊速速通過開啟的城門。此時雨停了。戰雲之下,持旗兵手中的狩翼旗與赦虎旗隨風翻飛,兩脈王族的親兵隊則是在盔甲與盾牌上都畫上了各自王族的紋章。

眼前的奕天原一片平坦,陽光開始從積雲之中透出。尤擅野戰的玄魁敇天勒馬到了最前方,兩脈士兵皆是士氣大振,隨著舉起祇脈馭天鋒的戰神,開始大聲呼喊,震痛猂界守的耳膜。



兩邊士兵已能遠遠望見對方,殊軍人數明顯多出許多。猂族後方是祇脈一百餘名的精銳板甲重裝騎兵、兩百名輕裝騎兵,皆是貴族,最低也是騎士。前方的步兵則是明脈組成,明狴荒禘與其座騎一身重甲,在士兵方陣垓心指揮。

戰馬上的玄魁敇天望向無險可守的奕天原,沒有敵軍能躲在側翼包夾。

殊國的盾兵顯得慌亂不安,戰靴泥濘不堪,急忙迎上,後方跟上的部分人馬,陣型甚至還沒排完。遠方的工兵正急急架設拒馬尖刺,與傳聞中的那些巨獸投石機。約莫有三十台。玄魁敇天已能完整想像,當這些巨獸架設完成,巨石一齊劃破天際時,將是如何的懾人光景。

現在,投石臂都還沒架上。有些投石機甚至能側支架都還未架起。拒馬尖刺也是亂七八糟,有許多缺口。若是拒馬架設完成,可就不好攻擊了。異殃猂族最為自傲的騎兵鐵蹄,若是遇到完整的防備工事,也是無法衝鋒、只能下馬作戰,威力減少大半。

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明脈步兵陣型轉變,讓道分出空間,祇脈的重裝輕裝騎兵勒馬向前,跟隨高呼的戰神,疾馳衝鋒。

玄魁敇天首先由左側衝入敵陣,殊軍的盾兵前排雖帶長槍,但訓練不佳,一遇騎兵飛入衝撞,頓時亂成一團,鐵蹄掃過之處片片鮮紅。玄魁敇天全身熱血上湧。眼前所見,已有一處拒馬圍欄缺口。再過拒馬,便是那片龐然巨獸。

不任意犧牲,減少犧牲。玄魁敇天總是領著本就該守護子民的貴族重裝騎兵們,永遠在最前方衝鋒陷陣,激勵所有軍士與平民。猂族戰神,戰無不勝。

玄魁敇天一勒馬韁,高聲長嘯,掠過後排帶著破甲重錘的盾兵們,他不及思考敵方陣型,為何如此安排後方,為何最前方先鋒盾兵如此訓練不精、毫無章法,他只是向前衝鋒,策馬直向那排投石巨物。

衝散了對方大部分陣型,騎兵隊隨著戰神疾馳。眼前的戰神,憑著精妙絕倫的騎術,時而急行衝刺,時而急轉繞過危險障礙,眾騎兵散開陣型,向前奔馳,就要抵達終點──

「果如所料。」投石器械後方陣地的少年軍師輕搖長扇。

眼前已是拿起長劍或長槍、看似慌張失措的工兵,玄魁敇天馭天鋒高指,正要長驅直入之時,下一瞬,只是天旋地轉,再來便是劇痛讓他眼前瞬間一黑。他尚來不及反應究竟發生何事,本來看似慌張的工兵忽然湧上,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墜馬,倒地的他只是在生死一瞬中,試圖避開朝他脅下盔甲縫隙插入的匕首,翻滾到另一側。但他仍是被刺中了一刀,不深不淺,開始失血的他呼吸急促了起來。

是大量的坑洞陷阱,陷阱有深有淺,大部分在土裡插入了向上的尖刺。最前排的騎兵,他們的戰馬有些卡在尖刺裡奄奄一息、有些跌斷了腿悲鳴不已。部份騎兵卡在馬蹬上,被敵軍拉下馬來圍殺,騎兵有的因墜馬巨大的撞擊而直接暈厥、有的被敵兵朝盔甲縫隙刺殺,有的騎兵墜馬後同樣撞在尖刺之上,無助垂死地哀嚎……後方的騎兵則撞成一團,亂成一片。

這些顯然並非工兵,而是訓練精良,懂得板甲弱點、懂得摔角技,精銳的步兵團,佯裝成正在架設投石器械。

遠方的猂族步兵仍未反應過來,而敵軍盾兵最後兩三排人忽然轉身,帶著藏在他們長盾之後的重錘,亦朝此處逼進。重錘專門對付板甲,即使無法破甲,仍能以大力擊打造成嚴重衝擊,能使人直接或短暫昏厥,再近身刺殺。

一切都是陷阱,但怎有可能……?如何做到的……?

但他沒有思考的時間。他勉強站起,長劍架開湧上的三四名士兵。眼前盡是狼藉,下馬騎兵們抽劍奮力抵抗開始團團圍上的敵軍。

他耳邊傳來不斷的哀嚎。有的是仍被下馬騎兵斬殺的敵軍所嚎,有的是他的同胞,他的臣民──他眼見一人被敵兵抱摔跌倒,敵兵匕首從頭盔雙眼縫隙處插入……他記得的,那人,在賢人會上向他下跪宣誓忠誠,是個犽姓貴族……歷歷在目,好像仍是昨日。一聲急促的吼叫後,他的家臣摔倒在地,鮮血從他的頭盔中流出,滲入鬆軟的土壤之中,再無聲息。

玄魁敇天聽到自己,又悲又怒地大吼著。

「前進!前進!」前方突來劇變,同樣不知發生何事的荒禘,只能大吼命令步兵向前。

明脈步兵騷動不安,但別無選擇,只能前進救人,殊國前排盾兵重新集結,盾陣用力推擠堅守陣地,不讓猂兵有任何機會越過拯救中伏正被包圍的騎兵隊──

城樓上的狩天獠遠遠地只能看到戰況似是有變,命一隊人馬再去打探。城牆上守城士兵與市民仍是不知狀況,屏氣凝神繼續堅守。




選在此處設下陷阱,正是因為這是在城樓之上,也望不清楚的距離。前幾日他命幾個小隊脫離緩慢的大隊人馬,趁夜偷偷前進,挖出或深或淺的部分坑洞。連日大雨,土石本就鬆軟,進展算是快速,只是士兵日夜趕路已是疲倦,半夜出勤的幾隊休息嚴重不足,已失戰力,殊國可用之兵減去不少。

搭架投石器械與拒馬尖刺是幌子與誘餌,此等距離遠遠無法擊中城牆,士兵其實大多在作最後的陷阱佈置。

他知猂族玄魁喜愛以精兵突襲、減少消耗傷亡的作戰風格,在得知猂軍仍是建設方型塔樓,而非更能抗石的圓型塔樓時,他便決定佈下險計,算準猂軍會被引誘出城。

賭的正是猂族對新式器械了解不深、以及玄魁敇天的作戰風格。

鬆軟土石容易塌陷,困住馬車物資,行軍速度緩慢,若是繼續行軍到城牆附近才開始架設,將被猂軍居高臨下的砲火猛擊,以及面對機動騎兵隊的無止盡騷擾。他只得將轉劣勢為優勢,一舉翻盤。

「該是了結之時了。異殃猂族,今朝覆滅。」少年軍師轉動手中長扇,目送殊國最強之隊前往收下勝利戰果。

血肉橫飛的亂戰之中,玄魁敇天摔傷的地方仍在無盡抽痛著,他閃過一記又一記的重錘,手起劍落了結性命。他感到全身愈來愈熱,板甲防禦雖強,但極為不透風,他的體力正極速流失。猂軍人數本就少於殊軍,他旁側的戰士亦是愈來愈少,戰圈愈來愈小──

地上橫屍無數、殘刀破劍、木製盾牌上的繪紋皆染上血色。他試圖殺開一條血路,朝後方撤退。

終於退到步兵亂戰的地方時,玄魁見全身板甲的荒禘已下馬作戰,正踢倒對方一名盾兵,反手長戟,往下終結。荒禘險險閃過其他圍上的數名敵兵,身邊明脈親兵似是多被衝散,各在不同地方交戰。幸好荒禘身邊尚有其他士兵支援──看來城中知道戰況有變,有一些人馬出城前來支援,方能撐持到此刻。

然而,此處也是一樣,仍是漸漸被殊軍以人數優勢圍起的圓收攏。玄魁親易便能找到荒禘,敵軍自然也是如此──重甲上的王族家徽是榮譽,激勵在戰場上並肩作戰的所有臣民,然而,此刻亦成了死神尋人的印記。殊國兵將緩慢不著痕跡,打草不得驚蛇,卻有序地慢慢收攏包覆住猂族主將──

「危險!」玄魁從後方為荒禘架開一劍。

荒禘忽見玄魁,先是又驚又喜猂族戰神尚且存活,下一瞬隨即轉為沉痛地道:「……唉……這仗……恐怕已經……」

此時又有一隊重裝步兵進入戰圈,已是強弩之末的明祇兩脈士兵終如風中殘燭。此隊無論戰技與劍法、又或鎧甲武器之精良,料想是傳聞之中,殊國最強之師,終於前來收下勝利,以及猂守脈主的性命。

兩人見狀,臉色再次悚變。玄魁未及再言,閃身砍翻馬上補上位置的殊國士兵。

玄魁敇天向天望去,陽光燦爛,他的雙眼卻已不甚清晰,全因噴濺的鮮血、不斷湧出的熱汗、以及將至極限的體力。他雙手緊握手中祇脈象徵,咬牙字字道:「我來斷後!」

「玄魁,你……可是──」

「你是猂界守!」玄魁再次高聲怒吼,避開迎面而來的長矛,欺身向前,閃到那人身側,一劍刺入。

「啊,禘,啊……!」荒禘長歎一聲。

眾人拚死奮戰,漸漸匯合殘兵,力護荒禘往奕天城逃去。隨玄魁斷後的祇兵們,亦試圖掩護玄魁逃走,玄魁突感眼前又是漸漸模糊。他甩了甩頭,拋下所有雜念,心神與凜凜劍鋒合而為一,直到他回身擋下極為雄沉的一劍。

這樣的勁度,是他畢生首見。已近氣空力盡的他,腳下突然虛浮,險要向前跌去,破綻出現的同時,一明一祇兩名士兵拚死搶上,擋在他身側。然而,那人劍法,忽地變得疾速而精確,眨眼之間已從橫掃轉為突刺,閃電般一前一後直擊兩名士兵要害。

兩名士兵隨即倒下。玄魁敇天看不見他們人生的最後,是怎樣的神色。

來人與他一樣,身著最為精良的全身板甲,手持長劍。不一樣的是,那人甲上無甚特殊花紋,亦無家徽之類的畫紋,僅有日夜殊國國徽。

來人沉聲低喝,劍指祇脈之主。

「闕風策今日領教,猂族戰神玄魁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