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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rer of the Curse〉

1.

夕陽從不落下。海面湧動的聲音與浪花。

在這裡的一切都陳舊而破敗。只有面向夕陽所迎接到的餘暉，讓事物變得，不那麼黯淡。

久遠的石碑記錄著斑駁脫落的文字，丟失了配劍的失意騎士日日躬身坐在石碑前祈禱；旅行商人落腳後，年邁的再也無法揹著厚重行囊啟程。沉默的鐵匠在屋子裡敲打著燒紅的烙鐵，而守護著篝火的朝聖者永恆地望著海面，裙擺隨著海風飄盪......


已經過得太久太久，泡芙早已忘記自己何時抵達、如何抵達這座面海的漁村。她那一部分久遠的記憶，消散在餘暉和海風從不間歇的擷取下。


屋子裡也能聽見海浪的聲響。她點燃幾隻白蠟燭，在燭光曳曳的室內閱讀著複雜難解的魔法卷軸。

村落裡無人知道卷軸的來歷，或許源起也已不再重要。

那些卷軸記述著許多泡芙從未見過、無法理解的文字。但是當顫抖的指尖輕輕觸碰粗糙泛黃的紙捲書頁，她的內心便湧起一些強烈的、無人能理解的渴望。

那些渴望像以貴石雕塑的女神石像，在燈火下無可避免地映射光芒。

魔法文字必定述說著遠古的晦暗故事，泡芙堅信著這樣的道理，也渴求著那些她得不到的答案。但是在這座連夕陽都靜止的村子，又有誰可以唱出那些故事如何陷落與消失？


2.

旅行商人婆婆偶然地在村子入口，發現一名垂死的陌生人。

泡芙與鐵匠一起將渾身黑色長袍的陌生人抬進她空曠貧乏的屋子。朝聖者帶來恢復生命力的元素瓶(Estus flask)。

泡芙卸下陌生人那副銀製的貴族面具。是名女子，比淺褐色更淡薄數倍的捲曲長髮，堪堪自面具的布料下流瀉。她輕撫著那頭長髮，暗自揣測這會不會是比書上記錄著的、永夜之地銀河現形的銀白，還要更溫潤的顏色。

她必須吃力地半扶起陌生人的身體，以手指安撫咬緊的牙關，才得以讓女子幾近乾涸的唇齒受到橙黃透明的元素液的滋潤。

那雙安寧闔上的眼睛依舊沒有醒轉的徵兆。呼吸還殘存。


泡芙坐在床邊，默默端詳著那名陌生女子。

她想起，書櫃裡的書，記錄著遠古的龍吐出足以燒完一座城堡的烈焰，以及地下墓地(Catacombs of Carthus)裡受到詛咒而無法安息的骷髏持刀等候來者。

還有、還有，被寒霜覆蓋的宮殿外那些來回逡巡的冰騎士和火焰魔女，或者仍然佔領著幽邃大教堂(Cathedral of the Deep)深處的主教群。

是這些事物讓她渴望，比篝火不滅的火焰更清晰明亮，而且熱烈。


陌生女子那身看不出來歷的黑色長袍裙裝，銀製的冷酷貴族面具。自行囊露出半截的折斷法杖與不知名的法術書籍；為她稍作擦拭時偶然瞥見的手臂傷痕。

泡芙想像著，它們會不會是受盡磨難與摧折的證明？


3.

至少她願意說出自己的名字。

泡芙在拿鐵睜開眼睛時在場。而拿鐵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未曾透漏過關於自己的任何隻言片語。

比鐵匠還沉默，比朝聖者更沉鬱。

至少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泡芙總在逽大的房子裡，端著蠟燭守在床邊。因為即便在夕陽永不落下的地方，光芒恆久存在，拿鐵也經常做惡夢。

昏暗的房間裡，泡芙手持布巾為她擦拭汗水。兩雙色澤截然不同的眼睛目光交錯。

拿鐵坐起身低垂眉眼，輕聲道謝。


已燃了一半的蠟燭被留下。


4.

泡芙明白自己恆常擁有這座漁村裡，其他人不能明白的渴望。她想遠遠離開這裡，踩著滲血的步履，抵達海的另外一邊。這個渴望使她無法入睡，也許有數百年那麼長。她必須知道卷軸裡所傾訴的，是什麼樣的絕望與失落的魔法。


而儘管拿鐵的身體尚且脆弱如此沉默，那雙咖啡色的眼睛卻日益燃著生氣。是這座小漁村無法容納的某種東西。

泡芙看見那雙眼睛，她想，那是不是最明亮如指引星的顏色？



夕陽還在。泡芙就如往常一樣，在書房裡閱讀著龐大散亂的書卷與破舊的捲軸。等她意識到時，拿鐵似乎已站在一旁很久。


總是穿著黑長袍裙裝的拿鐵。她抬起手，輕輕觸碰燭光下的卷軸。

「這些是失落的文字，只有魔法學院的學者能解讀。」拿鐵挽起衣袖，指尖滑過文字，手腕上的傷痕比燭火光芒還溫潤。


泡芙收回視線。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像在迫使她說出話語。


「你要和我一起離開嗎？」「你可以帶我一起走嗎？」

拿鐵看著她的眼神，讓她墜入幽黯的深淵。而深淵裡必定有她渴望的任何事物。


5.

臨行時，鐵匠為她們鍛造出強化後的鋒利長劍。朝聖者贈予充滿元素液的元素瓶。旅行商人婆婆拿出再也不會用到的解咒石。而石碑前失意的騎士，為泡芙戴上誓約戒指，確保行路有受召喚者前來援助。

海面湧動著浪花。拿鐵配著長劍。她戴上銀製的貴族面具，再度遮蔽面目。

在踏入晦暗不見天日的巨人之森前，泡芙回頭望了夕陽下的漁村一眼。



*少許設定借自Dark Souls 2、Dark Souls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