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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60


桑島訓練善逸的地方,是在後山的一片訓練場。桑島和宇髓從音屋敷離開,往後山走,從廣闊的土地,走向葉落盡的樹林。

「我對完整的雷之呼吸也很好奇,據說雷呼是數一數二難學的呼吸法。」宇髓閒聊般地說:「居然能有這個機會看到。」

音之呼吸與雷之呼吸同源,在高速斬擊中又加入強悍的力量,再加上忍者的火藥,在斬擊方面上擴增成「轟擊」的效果。

「嗯。確實不好學。雷之呼吸有六型,善逸只會壹之型,獪岳只會貳到陸型。」獪岳和善逸如果組合在一起,就會是完整的雷之呼吸。但兩個弟子現在各奔東西,從武道家的角度來看,未嘗不是一種遺憾。

「我明天就會回桃山。」

「老爺子不多留一點?要一直住在這也很歡迎。這段時間善逸很開心。」

「善逸開心我當然看得出來,臭小子。」桑島拄著拐杖往前走:「我很清楚我該做甚麼,做完,就告一段落了。」

「老爺子,你說這種話,」宇髓和他並行,踩過高低不一的崎嶇石頭:「聽起來很令人不安啊。告一段落的是培育人的職責,但身為『爺爺』的職責可不是吧?」

「這是我們雷呼一門的事,你只要陪著善逸就好。」

宇髓聽得出來,桑島老爺子的畫清界線,不是在區別宇髓的身分,更像是在說明即將來的風雨,宇髓沒有必要共同淋濕。閃電劈落,由最高的樹木截引閃電,保護其他樹木不受危害,這樣就夠了。

「我好歹也挨了您一杖吧。」宇髓說:「雖然我還沒正式娶善逸,受杖已經可以算是半子了。現在不流行提甚麼一門之類的事,呼吸法都是為了殺鬼,您看音之呼吸只有我一個人,有什麼事當然要偕同鬼殺隊的人處理。」

「半你個頭,胡說八道!甚麼半子。」桑島罵他:「善逸有辦法說過得了你嗎!」他的蠢孫子,鐵定經常在這臭小子面前暴跳如雷。

「他沒有道理的時候,當然說不過我。」宇髓絲毫不以為意:「畢竟善逸頭腦不太聰明。」事實上他自己也不需要有甚麼道理,善逸太容易暴跳,逗引一下,善逸就會自己胡亂地大叫「太過分了」,講不出甚麼有意義的話。

「善逸是想得不多,但說頭腦不聰明未免過分了,你這小子!」

「最過分的是你們兩個人吧!!!」善逸大叫:「我都聽見了!」

因為跑得太熱,善逸脫了上衣,頭髮綁高,肚臍以下沒入腰帶的,是轉成淡銀色的妊娠紋,彷彿發著微微的光。

「而且為甚麼宇髓先生也來!」善逸指著宇髓,對桑島抱怨。

「指甚麼指,我來看我老婆練習的華麗成果。」

「唔、甚麼、甚麼啊?!」

「就是這樣大吼大叫顯得像笨蛋!」桑島敲他:「刀拿來。」

善逸乖乖拿木刀,雙手遞上。

「你最近貳到陸型都有進步,總算有練起來。」桑島說。

善逸得意起來。

「那當然,因為我很努力啊。」

「努力是應該的。」桑島毫不留情地說,善逸皺起臉,是想要被誇獎但沒得到的表情。

說到努力,善逸想起了那個始終比他更努力、讓他尊敬的背影。

宇髓盯著善逸,注意到善逸的臉色迅速地黯淡了下來。「獪岳……獪岳大哥現在在哪裡?在柱訓練嗎?」

「不。他上次來音屋敷,說不會參與柱訓練,他要自己去修行。」桑島說。

「……果然是獪岳大哥會做的選擇。」


──這不是好的選擇。宇髓一聽就知道,甚至可以斷言是糟糕的決定。


鬼殺隊雖然會按照隊士能力派發任務,但庚級隊士以下的階級,死亡率都非常高。跨過庚級的隊士,也總是會遇上比自己更難的任務,除了虛無縹緲的運氣,最重要的是仰賴自身在劍技與體能的努力不懈。

但現實的是,自身的努力總是有其盲點和極限。跟鬼對打能有經驗累積及能力的提升,瞬息萬化的戰鬥可以磨練決斷力、判斷力、應變力,宇髓自己就是如此,而招式及劍技在一次次殺鬼中鍛鍊的更加鋒利而精確,但那是你死我活的場合,還要兼顧其他人的生命,如果要有效地提升自我能力,必須向強者求師、獲得更高強度的訓練。

柱訓練是極佳的觀摩強者的機會,跟隨強者的訓練模式、看強者的劍姿,與強者對打,即便被打到失去意識,也比和弱者互相練習還要來得進步神速。

不參與柱訓練還有一個重大的問題。現在鬼都悄聲無息,但不代表上弦的鬼不會出沒,畢竟鬼舞辻無慘一定會培養雜魚鬼,以消耗基礎隊士的數量。而柱是當世能夠力抗上弦鬼的存在,自然身邊的隊士也較為安全。

即使善逸沒有想到這些,桑島老爺子一定想到最壞的打算。


獪岳變鬼。意味著雷呼一門出了鬼。


除非獪岳寧死也不願意加入鬼的一方,但從他不參與柱訓練、不穿桑島給予的羽織等行為,以及宇髓第一眼看見獪岳的判斷,宇髓認為他跟善逸有本質的不同。善逸的世界有其他人的存在,而獪岳的世界,一心只有他自己。任何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落在他心口,不過繼續往下流失。

這點,與忍者相似又不相似。

但殊途同歸。


「我明天,就要回桃山。」桑島說。挺拔的身姿有不容侵犯的威嚴。

「爺爺──」

「我有該做的事,你也有該做的事!別忘了你在我面前承諾了甚麼!」

桑島嚴厲地注視他。


──「我絕對會用生命保護音屋敷的大家」。我們拚盡全力,是因為我們熱愛生命、珍惜生命。所以,以生命擔保的承諾,是最沉重也最不可逆悔的誓言。善逸,你得更明白這一點。

如果能成功消滅鬼舞辻無慘,雷之呼吸是否成功傳承,那也無所謂。如果不能成功消滅,善逸有義務繼續傳承雷之呼吸,即使再怎麼困難,也一定要學成。宇髓君身為前柱,一定能繼續輔助善逸學成,在他不在之時。

善逸必須熟練貳到陸型,還有一個原因。在最壞的未來,善逸必須要孤身面對獪岳,與之戰鬥。這是桑島最不願看到的場合,但倏忽間逼近眼前,真實地彷彿就要發生。

桑島握住刀柄,感受完好的左腿,以及右大腿與義肢按壓的鈍痛。

「善逸,看好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演示。」

雷之呼吸,壹之型,拔劍為始。匯聚青色閃電的火花,離了鞘,就沒有反悔的可能。世上沒有往天空復返的閃電與雷,只有義無反顧地劈落。

善逸,所有學習雷之呼吸的劍士,都應要有義無反顧的善良與勇氣。

你就是如此。

你也一直都有做到。



不要怕。





明明是冬季,卻有隱隱地春雷聲,在後山的山頭。

「是要下雨了嗎?」須磨仰起頭,停下手邊的針線。

「笨──蛋,又不是夏天。」牧緒罵她。天梓躺在她旁邊的搖籃,張著眼睛,聽見雷聲卻也沒有哭,就安靜地聽著。

雛鶴拿過須磨的成品,動搖地嘆一口氣。

「須磨。妳只縫一個褲管,天梓要怎麼穿?」

「咦咦咦?」須磨手忙腳亂地搶回來,抬起手左看右看:「真的耶!」

牧緒翻她縫好的一疊尿布,全部都只有一個開口。牧緒全部扔她頭上:「笨死了!妳去看尿布有沒有乾!不准縫了!」

「哇──那我要帶天梓去!天梓~跟須磨一起玩水好不好呀~」

「嗚嗯」,天梓叫了聲。

「天梓說他想跟我去!」須磨撲上搖籃,貼著天梓的小臉。

「不行!」雛鶴和牧緒異口同聲地喊。

須磨被牧緒踢出緣廊。善逸吃早餐前先洗了一批尿布曬好,須磨在竹竿前走來走去,雛鶴低頭拆開須磨縫的尿布,牧緒也分了一堆來自己身邊,氣沖沖地罵須磨,又浪費她們的時間。

「明天想幫善逸買衣服。」雛鶴說:「不知道善逸喜歡甚麼顏色,明亮得話感覺很好看。」

「那得要搶善逸的時間了,每天善逸訓練都好忙。」牧緒說。

音屋敷的掛鐘,又到了天梓要喝奶的時間。

牧緒調勻糖跟牛奶,抱起天梓,雖然她性格很火爆,做事比起雛鶴,也粗手粗腳,但意外地在照顧小孩上很有耐心。雛鶴微笑著看她餵給天梓喝。

「要試試看嗎?」牧緒抬起頭。雛鶴搖頭,笑著拒絕了:「我先縫好須磨縫錯的尿布。」

「妳不喜歡小孩?」

「我沒有不喜歡,而且天梓很可愛。」

「那妳……唉算了,少一個人跟我搶著抱也好。」牧緒故意說,但下一秒又忍不住衝口而出:「所以妳是──」

「沒什麼。」雛鶴垂下臉,靈巧地拆開又縫上,牧緒知道她不想談。

「須磨跟妳,最好平均一下。」牧緒不以為然的說,晃了下奶瓶,天梓一口一口喝著。雛鶴笑了,看著須磨抱著一堆乾淨的尿布,抱去屬於天梓的衣櫃。

牧緒餵完天梓,拿小手巾替他擦嘴。

「小嬰兒真的很神奇。抱了都覺得心頭暖暖的。」牧緒感嘆著,逗了下天梓,天梓對她微笑。

「是啊。」雛鶴卻沒有伸出手來。她沒有資格擁抱這麼純真的存在。

「有一個小嬰兒真好呢。」雛鶴感嘆,站起身:「我去準備午餐,他們快回來了。」

「如果多幾個的話會更熱鬧吧?」

「說的也是,再有一個的話一定──」


有些話、說出口的時候落在不同的人的耳裡,卻會感到被掀起的酸澀跟不安。

雛鶴走進廚房,善逸正站在後門,無措的眼神一閃而過。

「我也一起來煮午餐吧!」善逸笑著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