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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聖誕節裡面期待告白是否搞錯了什麼／白聖誕（下）



今年的舞會是聯合校慶一起舉辦，早上有園遊會與運動會，並且開放校外人士參加，因此讓這間男校添了嬌豔的色彩。不乏看到有男同學偕校外女友逛園遊會的；也有聽聞那班的誰告白成功的消息。

十二月二十五日晚間，在校長簡短致詞後，聖誕節的歡樂氣氛在體育館如煙花般地炸開。

舞會開始。

高二各班輪番上台表演，順序是抽籤決定，君奉天抽到了最後一號。

在後台等待時，玉離經反常地安靜得不得了，只是反覆看著樂譜，偶爾動動指尖，在空氣中反覆練習幾個小節。

「離經？」去拿些點心回來的君奉天，看著稍嫌纖細的背影，皺起眉頭。

這兩週以來，玉離經越來越沉默，對君奉天閃躲的態度也越加明顯。

將紙盤放到玉離經面前的桌上，君奉天得到的回應只有淡淡的一聲謝謝。君奉天的眉頭皺得更深。

體育館二樓看台的Buffet是學校特地為活動請來的外燴團隊，君奉天挑了半天，盤子上儘是玉離經喜歡的料理，但眼前這人卻反常地對美食沒有反應。

是太緊張嗎？果然在學校讓他這樣出風頭，還是不太適應吧。

但若是其他的原因……。

祖母綠的眼瞬了瞬後，開口：「不要緊張，」君奉天大掌輕撫玉離經的背：「你平常練習的狀況很好，照平常來就好。」玉離經平常與他一起參加比賽時，都還能有說有笑的，沒道理校內演出就竟然緊張成這樣。

君奉天游移的手掌就像熱鐵烙在背脊般讓他難受。玉離經搖搖頭，笑得尷尬：「我去上個廁所。」

說著玉離經頭也不回的離開，卻能明顯感受到君奉天熾烈的視線，灼熱地令他難受。他沒有去廁所，玉離經反而遛到體育館外，看著不復早上熱鬧的操場，只有照明燈打在操場中的籃球場上，現在只有冷冽的空氣能讓他平靜些。

他去查了電影梗概，在看完解說與網路上的片段剪輯後，玉離經無語了。

故事背景在二戰的太平洋戰爭，兩名日軍軍官管理著戰俘營，劇情便圍繞著軍官發展出兩條主線。

其中一名日軍士官長與懂日文的英軍俘虜逐漸發展出友情，並暗中幫助戰俘；另一條主線是名嚴酷的日軍上尉，在時日推移下，竟默默愛慕一位勇敢英俊的英軍戰俘。

玉離經在這兩週反覆想著，君奉天選曲的原因。但不論他怎麼想，都不覺得君奉天是因為友情而選曲，畢竟講述友情、獻給某個朋友的曲子太多，沒必要特別挑這首。

因此，是為了日軍上尉那段單戀嗎？想到這，玉離經的手都在顫抖了。

所以他是想告白？他單戀的對象是我？

此時，體育館內傳出熱烈的歡呼聲。

「怎……怎麼可能！」玉離經無措地吐納。這想法太瘋狂，打小一起長大，卻不知道從何時起，玉離經喜歡上了君奉天，但他明白這永遠只會是單戀，畢竟君奉天絕非池中物，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他甩在後頭。最終，只能以兒時回憶來念想這令自己傾慕的人。

但現在似乎跟自己想的不同了。

抬頭，看向稀疏且光害嚴重的星空。他希望君奉天是真的喜歡自己，卻又膽怯地不敢有任何行動，他好怕最後是自己愚蠢地會錯意，讓兩人友誼的天秤傾頹，那玉離經會恨自己一輩子。

「怎麼跑到這來了？」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同時，玉離經的左手被牽起。

他竟然在發抖，是冷到發抖還是過於緊張？君奉天蹙眉將牽著的手收進自己外套口袋。

「奉天……」玉離經忐忑地望向身旁的人，深吸口氣後，問：「你為什麼要選哪個曲子？」

君奉天微微睜大眼，接著淺笑，將玉離經拉來面對自己：「你不是知道原因了嗎，」他伸手輕撫玉離經帶點嬰兒肥的臉頰，拇指在菱角嘴的唇瓣蹭著：「要不然你現在為什麼這麼緊張？」

看來不是因為在學校彈琴這件事影響玉離經，要不然他會後悔硬拖玉離經出來表演。

玉離經搖搖頭：「你說清楚，如果我搞錯怎麼辦？」

「你怎麼會搞錯。」君奉天將玉離經拉進懷中，這動作嚇壞玉離經，他瞪大了眼，幾乎不敢呼吸，但君奉天帶著柑橘的香氣還是侵擾了玉離經的感官。

君奉天開口，胸腔共鳴幾近震碎玉離經的理智：「要相信自己，你跟我……」

「欸，君奉天，再一個節目就換你了！」君奉天後方的同學站在體育館後面大喊。

君奉天忍住翻白眼的慾望，鬆開對玉離經的箝制，甫獲得自由的人一臉茫然的看著君奉天。

「哎呦，你們在幹嘛，玩抱抱喔！」同學衝著君奉天猥褻地憨笑起來：「還是五班的玉離經耶，君奉天你真……，喔幹！幹嘛打我啊！」男同學蹲在地上哀號。

君奉天牽著玉離經回到體育館，經過那個同學時，往他肚子灌一拳。

多事的傢伙。

回到後台，君奉天見玉離經惴惴不安的模樣，拿了一顆迷你布朗尼，湊到玉離經嘴邊：「離經，乖，吃一點，等會要上場了。」

玉離經見了伸手要拿，卻被君奉天閃過，在祖母綠眼神的逼威之下，玉離經只好就著君奉天的手吃下布朗尼。

為什麼要對我做這麼曖昧的事！事情還不明朗的狀態下，所有接觸於玉離經而言都是折磨。

「欸最後一個同學準備喔。」場控的老師往後台叮嚀一聲後又回到前面整理舞台，君奉天鬆開玉離經，將大提琴自琴盒取出。

「就把你的心情彈出來吧。」少年不羈的笑容讓玉離經別開眼。

我的心情……，不就是喜歡你嗎？還是，奉天早就看出來了？

現在，要在全校甚至校外人士面前演奏，對玉離經而言已經不是問題了，他開始懊惱為什麼要在演奏前詢問選曲的原因，搞得自己根本靜不下心來。

「上場囉。」

在老師的催促下，兩人到了舞台，布幕是拉下的，只有一盞聚光燈打在君奉天座椅上。兩人坐定，玉離經彈了幾個音讓君奉天調音後，他垂眸輕嘆口氣。

跟現在的狀況很像呢，奉天永遠在眾人注視下生活，而自己永遠只能望著那道耀眼的光芒而行，不是厭惡相較之下被忽視的感覺，而是怕他走得遠了，自己再也追不上了……。那就彈出來吧，用這曲子說出自己對奉天的感覺，說不定這是自己唯一一次能清楚表明自己心意的機會了。

玉離經抬眼，君奉天正望向鋼琴伴奏，頂光的聚光燈讓玉離經讀不懂深遂的眼，只見好友點頭示意，玉離經回以淺淺的笑容。

玉離經如細雪的清澈琴聲讓布幕外的吵雜逐漸趨於靜默，幾個小節後，布幕緩緩升起，同時加入君奉天大提琴的旋律，台下眾人在看到是君奉天後，有人尖叫，有人吹著口哨，還有許多女生在大喊君奉天的名字。

玉離經漾起一絲苦笑。是啊，這就是現實──奉天是大家的。但今天就讓他任性一次，用琴聲向奉天告白。

鋼琴琴聲如歌般與大提琴唱和，繾綣且優雅地盡訴情衷，原曲骨子裡的哀戚轉而是對這段感情的青澀，且對未來的迷惘徬徨，並給這段感情添了些秘戀的氣息。

奉天啊，我真的好喜歡你，你聽到了嗎？

玉離經沒注意到的是，君奉天微微側頭望了他一眼，並在心中確定等會一定要做的事。

演奏結束，主持人宣布自由活動的環節開始，播音室才放歌，台下迷妹們都瘋了，好幾個人衝上台包圍剛起身的君奉天。

玉離經協助其他同學將三角鋼琴推到後台，就見君奉天突破包圍網到後台收琴，但幾個不死心的校外女學生追到後台，一直吵著要君奉天交換聯絡方式。

玉離經看著君奉天深鎖的眉心，很想幫好友排除眼前的異性，但湊上來的女孩子越來越多，甚至直接將玉離經擠出後台。

一隻手將玉離經拉到舞台旁。

「小心別跌倒了。」躲在舞台布幕間吃著點心的玉逍遙提醒學弟。

「謝謝學長。」是高三的學長，名聲跟君奉天一樣響亮，跟君奉天是同一個社團的。接過玉逍遙遞上的手工餅乾，玉離經也索性跟學長一起躲在布幕間吃東西：「學長你怎麼不出去，為什麼窩在這裡吃東西？」

「出去？」玉逍遙笑出來，接著指指那頭還在被女學生包圍的君奉天：「出去的下場就是那樣。他傻傻的，應該先跟舞台這邊講好，曲子快演奏完就先把布幕降下，然後再叫主持人講幾句廢話，拖延逃走的時間。」

「當名人真辛苦耶。」玉離經聞言苦笑。

玉逍遙無奈地笑笑：「你也快了啦，」玉離經聽了怔愣，隨即學長又問：「欸，你們在交往啊？」

玉離經的笑容僵在嘴邊：「……沒有啊，我們感情好是因為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話卻被玉逍遙截斷。

「我知道你們是竹馬交啊，但你們剛剛那曲子是告白曲嗎？」喝了口飲料後玉逍遙饒富興味地問。

「咦！學長你……」玉離經尷尬的神情看在玉逍遙眼中，一切不言而喻。

「好好好，不要緊張，學長不會說出來，告白就告白，沒什麼大不了的，會成功的啦，怕什麼。」玉逍遙用力拍拍玉離經的背

「謝……謝謝學長。」玉離經摸摸都快被拍出心臟的胸口道謝，學長雖偶爾八卦，但人很好，應該是不用擔心他會將事情說出去的。

「加油耶，那小子不好擺平，他那個傲氣讓人……」才要說下去，就有女學生大喊。

「玉逍遙！」

「啊──是玉逍遙！」

「學長掰掰！」玉離經接過玉逍遙手上狼藉的餐盤，學長隨即腳底抹油溜了。

播音室換了一首歌，玉離經自布幕間探出頭來，看著舞台下方眾人隨著快節奏的電音起舞，幾個熱舞社的同學還成為目光焦點。重低音振得連地板都不安份起來，布幕旁就是喇叭，玉離經覺得留在這也是活受罪，才要離開，就又被拉回布幕間。

是揹著大提琴盒的君奉天。

「你逃出來了喔？」玉離經大喊。沒辦法，音量大大，站在喇叭旁要說話太難。

君奉天貌似也感受到這裏不是可以聊天的地方，皺起眉頭喊：「等下時間都給我。」他根本沒有聽清楚玉離經說了什麼。

玉離經一臉困擾地看著君奉天：「你說什麼？」

不，等一下，他們是笨蛋嗎，為什麼硬是要在喇叭旁聊天？

君奉天從褲口袋拿出手機，傳訊息給玉離經。

『我去放琴，你在台下等我』

玉離經手機不在身上，接過君奉天的手機，輸入：『台下哪裡？』

君奉天自布幕縫隙望了眼：『靠Ａ側後門的電動籃球架下』

說好後，兩人分道揚鑣。

所有學生的物品都規定放在二樓看台上，由老師與糾察隊看管，因此要拿東西與享用Buffet，必須要到看台，樓下的籃球場權當舞池使用。

但身為名人就是麻煩，尤其在這種校外人士也能參與的場合，途中君奉天被數次攔下，不是聊天就是要求合照，雖然他都冷著臉回絕，但還是拖了不少時間，再次見到玉離經，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更讓他不高興的是，有幾個人在跟玉離經講話，有校外人士，也有本校的學生。

「……歉，我手機不在身上。」玉離經為了要讓對方在吵雜的現場聽得清楚，特地傾身說在對方耳邊。

君奉天皺眉，才將那個人推開，卻又被幾名女孩子隔開了。

「不好意思，可以跟你合照嗎？」幾個校外女學生湊到玉離經面前指指手機詢問。他用各種方式推搪對方交換聯絡的要求，但合照他實在很難拒絕。

「可是我拍照不好看。」儘管說了這句話，不意外地，女孩們齊齊搖頭：「怎麼會！」而且在玉離經還沒準備前，女孩就擠到他身旁，與玉離經自拍起來。

把她們推開啊。君奉天看得生氣，怎麼玉離經還跟她們好聲好氣的講話。

而他這時開始後悔，怎麼會想選在跳舞時告白。

那群女孩剛走，君奉天隨及補了她們的位置。因為人多，君奉天刻意貼著玉離經，一手環著玉離經的腰，假借在吵雜的電音舞曲下說話的姿態，唇蹭著玉離經的耳。

「我喜歡你剛剛的演奏，比之前的狀況都要更好。」鼻尖嗅著玉離經淡淡的蘋果香，君奉天逐漸平撫剛剛一連串鬧劇的怒氣。

麻癢自耳朵傳來，玉離經本能地縮了縮，卻又被君奉天拉得更近。

「你不要……，在耳朵旁邊說話。」白玉般的耳瞬時染紅，玉離經的囁嚅聲隨即被音樂淹沒。

「什麼？」君奉天又在耳旁問了一句，玉離經趕忙將他推開。

「耳朵會癢啦！」玉離經喊。

君奉天無奈地看了看現在這狀況，他是要怎麼好好跟玉離經告白？

此時，有名糾察隊的同學拎著書包到玉離經身旁：「你書包裡的手機一直響，響了好多通。」語畢，他將書包交給玉離經。

「怎麼了？」人多，君奉天一直擔心他們會被推擠衝散，剛剛還有好幾個人從他們中間擠過去。

玉離經翻出書包內的手機邊喊：「不知道，我看一下手機。」

是鬼麒主，而且他打了七十幾通電話。

「是我爸。」這句話在電音舞曲襯托下，倒有些禁忌的感覺。

「叔叔也太擔心了吧。」君奉天知道鬼麒主愛子成癡，但這是校內的舞會，根本不會出事。

玉離經覺得有點煩，但還是點開LINE，他老爹可是傳了99+個訊息啊。

『兒子你不准跟其他人跑了喔』

『不能跟哪個大姊姊走，小妹妹也不行！』

『男的也不行！！！！！』

『對了還有那個君奉天也不行！』

「他神經病喔……」玉離經直接往下刷訊息。

在等待的君奉天有些厭煩現在吵鬧的氣氛，大喊：「離經，我們去外面。」

玉離經目光沒有離開手機，君奉天的聲音他也沒有聽得很真切，便隨意應付了一聲。收到回應的人，在壅擠的人群中抓了手腕就往後門走，落下還在原地看手機的玉離經。

『兒子你快回來！我不小心把自己鎖在外面了！』

『我只有穿睡袍而已，好冷！』看看時間，是五十分鐘前的事了。

而最近的那則訊息則是他在樓梯間流著鼻涕等玉離經回來。

「太蠢了吧！」玉離經驚愕地抬頭，才要跟君奉天講自己父親荒謬的事蹟，卻發現他已經在兩三個人以外的距離了，而他正牽著一個女孩子離開。

「奉……」才要舉步跟上，手機又響了起來，是鬼麒主。

玉離經猶豫地看著漸漸遠去的兩人，又看看響個不停的手機，最後決定接起手機，擠到最旁邊的地方，捂著手機通話處喊：「我馬上回去，你等我。」隨即結束通話。

他決定先回去救蠢老爹，至於君奉天……。玉離經想，可能那是剛剛其中一個包圍他的女孩子吧。

儘管心中有掩不住的失落，但玉離經還是咬牙，撥了電話給君奉天，因為他記得君奉天把手機放在褲子口袋內。卻沒想到，響了幾聲之後，手機被接了起來，卻又隨即掛掉。

「咦……」頭一次被君奉天掛電話的人愣住了，果然今天那些自以為的曖昧都是自作多情嗎……。不死心的玉離經繼續撥打君奉天的電話，但接下來幾通都是未開機的語音訊息。

「是打擾到他了吧……」一幕幕以往他認為的各種曖昧舉動彷若琉璃般的美好，如今像是在嘲笑玉離經的不自知般，砸成片片玻璃，剜著他的心。

忍著難受的心情，玉離經擠出體育館，想往後門的地方查看，但想想，如果他們正在……

冷風吹來，玉離經心更寒，他不想看到那些畫面。因此收回步伐，直接轉往校門口。

他以為今天可能會告白，也可能會被告白，因為今天是聖誕節，是奇蹟之日。但他錯了，今天是那女孩的奇蹟之日。



終於出了體育館的人一回頭，發現自己根本就牽錯人了：「妳……」一想到是自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君奉天向那位女孩道歉，但對方看來是誤會他了，所以剛好也趁著這人煙稀少的地方死扒著君奉天不肯離開。最終在君奉天板起臉來兇人時，女孩落荒而逃。

「離經怎麼不說一聲……」他回到飽和了重低音的體育館，想要找人，手往褲子口袋一摸，卻發現自己手機不見了，焦急的他趕緊連絡教官，那裡頭除了一些重要的連絡資訊，還有許多玉離經的照片。但忙了一個晚上，手機依舊沒能找回來。

晚上十一點多，自警局報案回家的人看了看對門的那戶人家，他好想跟玉離經說說話，跟他道歉，自己搞丟了他的照片，然後好好跟他說句──我喜歡你。

但他明白鬼麒主說什麼都不會讓他進門，站在門口猶豫很久的高中生，終於轉身，帶著一身的遺憾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