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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先回家吃飯吧。」
滿心期待接起媽媽的來電，卻被這句話潑了冷水。
天已經黑了，就算挨家挨戶地訪問了街坊鄰居，依然沒有蜜娜的任何消息。
「……我再找一下。」
「回來吧，拜託你。」媽媽的聲音像一陣嘆息，壓抑的語氣簡直像在說：不能連你也失去了。
「我知道了。」

回家前，我打電話向高儀道謝，過份樂觀地期待她或許會有妹妹的消息。
「校門口的街友說，有看到長得很像的學生一個人從學校跑出去喔。」
「那──」我心底燃起一線希望。
「暫時還沒找到啦！不要催！」
「我、我現在過去──」
「滾啦！你媽不是叫你回家吃飯！一有消息就會跟你說啦！」
沒等我回應，高儀就不耐煩地切斷通話。

換上便服走回家的路上，一些看起來是店裡顧客的人聚在一起小聲埋怨：「不是開到八點嗎？」「今天可能臨時有事吧。」「只好明天再來囉。」
看來爸爸今天提前打烊了。
回到家中，映入眼簾的是妹妹留在教室裡的書包，被領回來之後孤零零地掛在椅背上。
爸爸見到我立刻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難得露出有些勉強的微笑：「Don't worry，哥哥。」
將買回來的飯菜端上桌的媽媽也說：「警察已經在調閱監視器了，晚點應該就會有消息了。」

我一直很羨慕電視裡演出那種一家人共進晚餐的場景。
一邊享用相同的食物，一邊討論今天遇到的趣事，只是這樣而已。
平常媽媽總是早出晚歸，爸爸在打烊以後還必須外出送資料，餐桌旁通常只有我和妹妹而已。
今天像這樣聚在一起，也許是最接近理想中的家庭晚餐的一次吧。
但是沒有妹妹的餐桌，卻只顯得更加冷清。


04
好餓──
好累──
回憶著前幾期雜誌刊登的餐廳從下午跑到晚上，我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
但是什麼消息都沒得到就回家，應該會被夏娃罵吧！
為了轉移夏娃的怒氣，我去買了之前她說很喜歡的鹽酥雞才回家。

孰料電梯門一開，沐心竟然站在家門前，一手拿著手機。
莫非是夏娃要防止我偷懶的安排？！
我有些防備地向沐心打招呼。
「爸，剛好，我還在想這要怎麼辦呢。」沐心說著稍微側了身，我才發現他身後躲著一個嬌小的熟悉身影。

雖然用連帽外套遮掩，底下仍隱約露出了洋娃娃般精緻的五官和淺色頭髮。
「蜜娜──」我喜出望外地呼喚她的名字，等她抬起頭來，我才注意到原本長及腰部的捲髮像被技術很差的理髮師剪過一般變短，只能勉強蓋住耳朵。
「周先生……」蜜娜看到我以後，忍不住哭了出來，斷斷續續地說著：「我今天……頭髮……嗚嗚嗚嗚……」
「沒事了，沒事了。」因為那副模樣實在太可憐了，我雖然聽不懂前因後果，還是連聲安慰，「總之先跟家裡連繫吧，妳哥哥很擔心呢！」
一聽到我這麼說，蜜娜立刻擺出警戒的臭臉，縮回角落：「我不要回家！你們也不准跟哥哥講我在這邊！」
「從剛剛在公園遇到以後就一直這樣說。」沐心看向我，百般無奈地搔搔頭。
「好好，不講不講。」我打電話向夏娃說明情況以後，拿起手中的鹽酥雞和彈珠汽水在蜜娜眼前晃了晃：「已經很餓了吧？先進去吃飯再說吧！」

一個黑道壯漢和老頭誘騙國中少女進屋，這畫面要是被鄰居看到肯定會報警吧。


05
「好好吃！」蜜娜吃了一口鹽酥雞之後，臉上的陰霾總算少了一點。
「對吧，這是妳哥哥的同學最推薦的喔！」糟糕，要是夏娃回來以後發現鹽酥雞都吃完了會不會發飆？
聽到哥哥這個關鍵字，蜜娜又變得有些悶悶不樂。
「為什麼不想回家呢？」雖然不確定時機恰不恰當，我還是嘗試問了。

「……會被哥哥和媽媽罵。」蜜娜嘟囔著小聲回答。
啊，確實感覺得出來身為老師的媽媽和徐少潔都滿嚴格的呢，不過──
「妳有做什麼會被罵的事嗎？」
「……同學知道了，家裡的工作。」
「欸？」跟朋友聊家裡的事很正常吧，家裡開便當店也沒什麼──啊，不不不，好像不是便當店呢。
視瞭解詳細程度的差異，或許事態真的會非常不妙喔──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聽蜜娜娓娓道來事情的經過。

「前陣子，我和朋友約了到其中一個人家過夜。
隔天朋友的哥哥特地載我們回家，我讓他們放我在公園下來，但是到學校之後，朋友突然都不跟我說話了，過一陣子班上都在傳我是殺人魔，所以我想，朋友說不定偷偷跟我回家了吧？後來又有一些討厭的事……所以社團課我漸漸也沒有去了。」
這就是新聞媒體常說的霸凌吧。
因為加害者和被害者不對等的班級地位，所以就算有很多目擊證人，也因為不想成為下一個被害者而選擇沉默或協助加害者，一步步將被害者逼上輟學或自殺的絕境。
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偷偷瞄了一眼神色陰沉的沐心──不知道他有沒有經歷過這些事呢？

「如果跟哥哥他們說的話，一定會怪我不應該這麼不注意吧……所以我至今都沒有提起在學校被欺負的事。
可是今天午休，在廁所被剪了頭髮……這樣回家一定會被發現吧？
所以我就跑走了。
可是就算現在，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蜜娜說著說著，眼淚又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呃──我很不擅長安慰別人呢，雖然很失禮，但是沐心就更不用說了吧！
所以我決定──「蜜娜，妳有喝過彈珠汽水嗎？」
轉移注意力！直到夏娃回來！
沐心彷彿看穿我的想法，失禮地嘆了氣。
蜜娜望著我手中的深綠色玻璃瓶，眼中找回了一些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