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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獨子15歲；劉衆赫7歲

剛放學的金獨子跨進家門，最先看見的不是母親，而是一個孩子。男孩子。長相好看，眼神銳利，雙手握拳，身體線條明顯緊繃，周圍空氣冷冽。
怎麼會？難道我開錯了門？但屋內的熟悉擺飾推翻了這個想法。金獨子尷尬地看著站在客廳中間一動也不動，顯然在警戒他的孩子，像小隻的野獸被迫關進陌生的區域，只能靠著氣勢逞凶鬥狠。金獨子不算高，但孩子比他矮了一截，或許是兩人有段年齡差距，孩子目測大概還是個小學生。
母親突然打開房門，對孩子的身世交代一番，說他要長期寄宿在這裡，接著就因為臨時的夜班加班先出門了，留下金獨子和孩子面面相覷。好吧，我是哥哥，應該先展現出態度，不是嗎？金獨子心想。他彎下身，試圖擠出笑容，放輕聲音，向孩子打招呼。嗨，我是金獨子。

孩子毫不領情，只回了他一段沉默。沒禮貌的臭小子。除了好看，這就是第二印象了。
晚上，金獨子半夜醒來想要喝水，經過客廳時發現孩子沒去為他準備好的房間睡覺，反倒縮成一團坐在客廳一角，嚇得金獨子半死。哇，是真的很像野獸了。喂，你待在這裡會感冒的。孩子不理金獨子的關心，狠狠瞪著他。這臭小子是不是想用眼神殺死我？
金獨子回房，有些良心不安，從微微打開的門縫中可以看見小野獸孤伶伶的模樣。如果有兄弟，對之放心不下，就會是這種感覺嗎？金獨子嘆口氣，拿起枕頭和棉被回到客廳，鋪在距離孩子一小段的地方，躺下。有神的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金獨子苦笑。
如果你會冷就進來，好嗎？嗯？金獨子拍了拍身上的棉被。
劉衆赫沒有回應他。不過迷迷糊糊中，在金獨子的意識逐漸被夜幕蓋過，浮沉之時，有熱源靠近了金獨子。

「金獨子。」
「……沒禮貌，叫哥。」
「你的名字很怪。」
……臭小子，不要以為自己的名字帥氣就了不起。金獨子半睜開眼，月光打散漆黑，照出孩子抿緊唇瓣的模樣，金獨子見狀覺得有些好笑，但沒有表現出來，只拉開棉被，讓劉衆赫共享溫暖。

（很久以後，換劉衆赫把金獨子抱在懷中的時候，或另一種擁抱的時候，極少數之時，會叫他哥。是你要我這樣叫你。對，但不要在這種時候。劉衆赫全然不聽，只用鼻尖蹭上金獨子的頸窩。金獨子拿學會撒嬌的野獸毫無辦法。)


　　金獨子16歲；劉衆赫8歲

「金獨子，起床。」
一年過去，劉衆赫似乎已經卸下心防，除了適應新的學校，他還照顧起金獨子的生活起居。金獨子的母親時常不在，平時大多是他們單獨相處。
我看不下去了。人生長度只有金獨子一半的孩子某天厲聲說道。他指著桌上袋子裡從便利商店買來的泡麵跟海苔飯捲，咬牙切齒：這樣下去不行。
剛升上高中的金獨子眨了眨眼，覺得沒哪裡不妥：不然再加顆蛋？
劉衆赫沒理他，直接宣布：以後我下廚。
「你說什麼？你才八歲。」
「已經八歲。」
望著劉衆赫走進廚房的瀟灑背影，簡直是個小大人了。不對，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金獨子急忙跟進去要幫忙，結果發現劉衆赫手藝比他好上不知多少。不是？你才八歲？
劉衆赫哼了一聲，雙手打蛋的動作流暢無比。兩人在廚房擠成一塊兒，一起做好了兩道蛋包飯。

（後來，劉衆赫會單手打蛋後再久遠一些的未來，甚至能依靠經驗用手秤出雙蛋黃之後，有一次所有人一起出遠門去玩，負責三餐的主廚在拿起某顆蛋時頓了下，隨即將蛋先放到一旁。那是怎樣？韓秀英問。把雙蛋黃留起來。也吃著雙蛋黃的劉美雅回應。留給誰自然不用多說。）

　　金獨子17歲；劉衆赫9歲


隨著劉衆赫廚藝等級技能越點越高，不需要金獨子跟著進廚房在一旁搗亂，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親暱。會吵架，會和好，會冷戰，還是會和好。如果冰箱或者餐桌上出現番茄，那金獨子的母親就會知道兩人怎麼了。又或者，蛋包飯上的番茄醬文字會傳遞他們的歉意。
轉變在某一天，劉衆赫發現金獨子身上出現傷口，那不太尋常，也不像意外造成的傷。幾次來回談論，金獨子的支支吾吾出賣了他。呀、衆赫啊，沒事的，你不需要擔心這個，嗯？
劉衆赫冷下臉，那是他們冷戰得最久的一次。最後還是金獨子在蛋包飯上寫下抱歉結束這場戰爭。


「你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我是哥哥？」
劉衆赫討厭死金獨子用哥哥一詞在那邊。他咬咬牙，還是鬆了口：「我想要長大。」
金獨子愣了下，回他，「你已經九歲了啊。」
是才九歲。劉衆赫沒回那句，只說，「如果我是大人，不會讓你這樣。」
金獨子聽著就笑了，「我們衆赫很替哥著想，是不是？」
這場談話終究無果，有些事情殘酷得無法讓只是孩子的存在去改變。最終金獨子的母親解決了這一事。同時，金獨子在某個網路小說平台看了某部小說。SSSSS級無限回歸者。

（現在的金獨子並未想到，在未來，某種意義和層面上，劉衆赫才是欺負他欺負得最兇的人。混帳臭小子，你還記得你說過不會讓我受傷嗎？在劉衆赫邊咬他後頸邊進入時金獨子抗議。那些當然沒被受理，只被吻壓下。）


　　金獨子18歲；劉衆赫10歲

「妳是什麼人？」
「你身後的小跟屁蟲是怎樣？」
他們似乎相看兩厭。10歲的劉衆赫和16歲的韓秀英小眼瞪大眼，金獨子對這一幕頭痛不已。他意外看見韓秀英的草稿，發現她是平台上的大大。別說出去！眼睛瞪成貓眼的女孩死死拎著他的制服衣領，也不在乎他是她的學長。
金獨子喜歡閱讀，有點好奇故事形成之前會是什麼模樣。那做個交易？讓我看看妳的草稿？韓秀英也沒辦法，勉為其難成為乙方。他們約在校外假日見面，金獨子不知該如何向韓秀英介紹劉衆赫，無論怎麼說都有些彆扭。感情不錯的鄰家弟弟？這個半真半假的答案或許可以，可金獨子回答的時候沒敢看劉衆赫的表情。
他翻閱SSSSS級無限回歸者的草稿。元素眾多，大雜燴般的故事。但不錯看。而且這個主角某些時候有點像坐在他旁邊的小鬼頭。


　　金獨子19歲；劉衆赫11歲

金獨子考試失利，上了偏僻的三流大學，為此不得不離開首爾去外地居住。劉衆赫沒有說挽留的話，但渾身透露著不開心，銳利的視線刺得金獨子心臟痛了好幾下，但又有點開心——孩子還算黏他，這幾年不是白疼。金獨子說：我們可以用手機聊天。
「視訊？」
「……行，視訊。」
然後，某一天，金獨子窩在考試院的狹小床上和劉衆赫聊天時聽到他說：我有了妹妹。
……什麼？
劉衆赫的雙親說來也是奇人，金獨子從沒見過他們，卻能定期收到他們跑遍各國寄來的明信片或禮物。他問過劉衆赫，也只得到一句：我習慣了。


　　金獨子20歲；劉衆赫12歲

金獨子讀完一年級，和一般韓國男性一樣選擇先休學去當兵，他好死不死抽到前哨部隊。新兵訓練的前五週不能使用手機，之後的晚上六點到十點是跟劉衆赫的聊天時間。


　　金獨子21歲；劉衆赫13歲

中秋節放假回家，金獨子有點像個討厭的遠房親戚，東問西問劉衆赫學校新生活如何如何，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一定有很多人喜歡我們衆赫……。劉衆赫的反應非常冷淡。
什麼，但是，該不會？金獨子猶豫了一會兒後開口，「衆赫啊，如果你想找男朋友也行。」
「……」
「哥會永遠站在你這邊，嗯？」
劉衆赫從牙縫擠出聲音，「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金獨子22歲；劉衆赫14歲

金獨子兵役結束回家，這期間劉衆赫的反應都很冷漠。14歲，青春反抗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吧，金獨子暗自猜測。在摸不清劉衆赫到底想什麼的情況下，金獨子又回到大學生活裡。

（也是後來金獨子才知道那時候劉衆赫對他冷淡的原因。第一次夢遺。你出現在我夢裡。金獨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金獨子23歲；劉衆赫15歲

距離韓秀英的作品SSSSS級無限回歸者宣布要做成網遊已經經歷一段時間，如今終於要上市。

（就不該加入你們的公會。韓秀英憤恨地說。我很開心能在遊戲裡遇見叔叔。我也是，哥！孩子們一左一右環著金獨子的手，劉尚雅和鄭熙媛注視著這一幕。）


　　金獨子24歲；劉衆赫16歲

大四非常忙碌，金獨子很少回家，要不就是剛好回家了但劉衆赫不在。他被五歲的劉美雅叫叔叔，有點受到打擊，心想自己有到這個年紀？！以及即將面臨畢業即失業的窘境。
不只SSSSS級無限回歸者，劉衆赫也開始玩其他遊戲，實況，迅速成名，吸引大批粉絲，金獨子也有偷偷追蹤，劉衆赫的wiki頁面有一大半是他編輯的，如果遇到抹黑，也會衝上去打筆戰。


　　金獨子25歲；劉衆赫17歲

金獨子讀完大學先回家住，開始短聘工作。
在正式上班之前，他參加了劉衆赫的家長會。金獨子很久沒有一個機會能這樣好好看看劉衆赫了，17歲的少年已經和記憶中的孩子模樣完全不同，他現在個子比金獨子高了，肩膀也寬厚許多，整個教室裡劉衆赫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無論是同學還是家長的視線皆落在他身上。金獨子對此感到寬慰，感到驕傲，卻也寂寞無比。他凝視劉衆赫專注於黑板的背影，回想上課前劉衆赫的同學問他們的問題。你們是兄弟嗎？不是。他們確實不是，劉衆赫只是說了實話，然而金獨子還是覺得寂寞。
差不多的時期，劉衆赫簽了合約，等他讀完高中就會成為正式的電競選手。


　　金獨子26歲；劉衆赫18歲

一起去看SSSSS級無限回歸者的電影。電影裡多加了一個小說裡沒有的設定：第四面牆。


　　金獨子27歲；劉衆赫19歲

金獨子開始新的工作，他將在Mino Soft工作。出去住吧，他想，而後在餐桌上提出這個想法，卻沒想到劉衆赫只嗯了一聲：那一起住吧。
「……我有沒有聽錯？」金獨子說。劉美雅同情地看著他，還不到三十，聽力就開始退化了嗎？而今年從前線退休的金獨子母親放下碗筷，目光轉向劉衆赫：你能保證照顧好他嗎？不知為何，從以前到現在，金獨子的母親和劉衆赫偶爾會有那麼點不對盤。這句話聽來也是如此，有些敵意，可也參雜託付。
於是，在金獨子還沒搞清楚的情況下，他和劉衆赫同居了。

他是新人，不免俗需要應酬，即使能逃便逃，也總有逃不過的幾次。金獨子視線模糊，腦袋昏沉，腳步打結，他在布帳馬車被灌了太多酒，早超出他的酒量極限。某個好聽的女聲問：獨子先生？你還好嗎？
很不好。金獨子下意識地想。他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換得女聲一句我明白了。後來，出現在眼前的人是劉衆赫。金獨子的視野在那瞬間清晰。剛成為職業選手的人該要很忙，不應該出現在這，而劉衆赫的額上有一層薄汗，顯示他盡力趕來。他看也不看四周，輕鬆撈起金獨子，好在不是公主抱姿，但無論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金獨子在那一刻清楚意識到，劉衆赫十九歲了，已經成年，是個男人。


　　金獨子28歲；劉衆赫20歲

（沒有）


　　金獨子即將29歲

情人節與生日。

（金獨子那一次收到的禮物太好了，逼得他良心作祟，跑去詢問劉衆赫你想要什麼禮物？劉衆赫說：我要你的時間。）


　　金獨子29歲；劉衆赫21歲

公會線下網聚，金獨子是最後一個自我介紹的人。


　　金獨子■■歲；劉衆赫■■歲

劉衆赫喝醉了。
那非常非常難得，他不常喝，酒量又好，金獨子幾乎沒見他醉過。想來是因為劉衆赫的恩師也參加今天的酒會了。確實，那個人的話，有可能讓劉衆赫露出這面。
但是，天啊，醉了的劉衆赫太可愛了。安靜，又溫馴，如果平常是狼，眼下就是聽話的大型犬。難不成我說什麼他都會聽？也都會回答？金獨子心裡浮出幾個念頭，他清清喉嚨，指向旁邊的多肉盆栽，說：劉衆赫，吃土。
一看劉衆赫真的要去挖，又急忙衝上去阻止。要死，如果這小子酒醒後記得這件事，還不好幾天下不了床？
金獨子牽著劉衆赫，從玄關回到兩人的房間。

劉衆赫，你幸福嗎？金獨子終於問出他一直不敢詢問的問題。說實話，就連現在他也害怕知道答案。他用指尖去順劉衆赫半捲的瀏海，又摸了摸髮鬢間的幾根白髮，就是視線始終不敢對上。直到黑色的文字下了筆。
那個吻非常輕，不含情慾，比起索求，更像確認，貼在金獨子的嘴唇上，細細摩擦。
金獨子覺得他在這個吻讀到了答案。
呼吸分開的時候，有人問：金獨子，你幸福嗎。
他笑了笑，傾身上前，也用同樣的方式將答案寫給他的主角。


2021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