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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心引力35



天滿走回宿舍，鞋子脫在玄關，兩側的房間以及右手邊的廚房內，都有吵鬧的嬉笑聲。他背著背袋經過廚房，「學長好」地叫喚聲此起彼落，沒有多問他為甚麼晚回來，大家都知道他都最晚離開體操場。

「宇髓學長～今天我們吃火鍋！」

「夏天了還吃火鍋？」

「這樣才爽啊～」

「熱死了，我先去洗澡。」

天滿回到房間，背袋放著，同房的大介盤腿坐在地墊上，面對陽台，抓著手機講電話。不用聽內容就知道是在跟女友講話，語調又輕又溫柔。談戀愛的聲音都會變成這樣嗎，他怎麼不記得以前談戀愛時，自己有這種改變。

他脫了衣服扔進洗衣籃，浴室蒸氣蒸騰，鏡子泛著白霧，地板還殘留水漬。


蓮蓬頭一滴一滴的落下，發出小而清脆的響聲。他赤裸的坐著，伸手轉開水，「嘩啦」連續不斷的水降下，微涼的水帶走熱燥暑氣，但內心總有一些壓不下去的躁動。

搓澡巾握在手中揉成一團又鬆開，擠壓出白沫。細密的網格和手心互相摩擦，遠遠比不上那隻手的柔韌，還有發熱的、汗津津地顫抖。嘴唇和吐息，臂膀壓住的胸部，都變得讓他格外在意，黑暗裡看不清楚他的神情，缺乏視覺感官的結果，就是其他官感記得過於深刻而熾熱。

只是喜歡捏我妻柔軟的臉，怎麼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知道我妻關心他，內心會很開心，我妻待在自己身邊，就感覺放鬆下來，比其他人都還要能令他高興－－


「宇髓學長！」

天滿回神，白霧朦朧，聲音是高一的松本。

他伸手調了下水溫，回個招呼。

松本在旁邊空位坐下，椅子挪離一點，表示尊敬。他崇拜宇髓學長很久了，進體操部後，遠遠地只敢看宇髓學長，畢竟以往得獎的採訪看起來就是很不好惹。但接近後，慢慢覺得學長只是看起來很兇，只要有關體操的問題，學長有問必答，而且指導都很精準。

「宇髓學長怎麼那麼晚洗？」

「我剛回來。」

「喔喔，我是跟女朋友聊天，忘記洗了。」

「喔，我沒有問你。」怎麼又是女朋友。所有人都有女朋友了是嗎。

松本傻笑，轉開水沖洗身體。

「學長，擴大合宿訓練的名單，明天就公布了。」

「對啊。」天滿沖掉泡沫。

「只有四個名額，不知道會不會有我。」松本轉開水，嘆口氣：「但學長一定在裡面。我猜一下名單……宇髓學長、大內學長、前川學姊、照井學姊。」

都是高二、高三的學生。

「高一還有很多機會，」天滿說：「你吊環跟鞍馬這兩個專項特別強，好好把握。」

「真、真的嗎？！」

「真的，但要多練高難度動作，你現在練的那套太單一了。」

「宇髓學長！！！」松本的聲音在浴室迴盪，他仰起頭，沒想到反而被鼓勁了，滿心對學長的崇拜準備要像蓮蓬頭的水流嘩嘩不絕，宇髓學長已經快速地抽起浴巾裹住下身，說了句「加油」，就往外走。

看著這帥氣的背影，松本只好把崇拜之心改為摸宇髓學長剛剛摸過的蓮蓬頭開關，水柱噴射下來──

「好冷！學長在洗冷水澡嗎！冷水澡有益練習，我知道了！」


───


「我妻。」

「喂，我妻。」

「打鐘了，我妻。」

「欸，誰走過來了？」

「誰？」善照猛然坐起，左右張望。但只看到站在窗邊的後藤。

肩膀一垮，善照沒骨頭似的趴回桌上。

「你黑眼圈跟你頭髮一樣黑。」

善照埋在手臂間，有氣無力的說：「走開，我要睡覺。」

他已經連續好幾天睡不好了，必須要用白天來補。

每天晚上，宇髓天滿這個名字在他腦中不斷迴繞，本人樣貌多角度全方位拍攝，最後總是特寫笑容，以及搭配台詞「你在我旁邊，我心情就會變好」，像24小時不間斷的午夜電影台。

不懂啊不懂為甚麼！！！怎麼會這樣呢？！

從哪裡開始的？

第一天晚上，善照在床上又是踢被子又是咬牙，一股氣憤不知道向誰發洩，向那該死的池面發洩好了！怎麼可以，他是要跟可愛女生交往的，聞聞香氣牽牽小手，為甚麼心思違反原本意願，陷落在這傢伙身上啊！


第二天晚上，他翻出壓在桌墊正中央，向神社求的緣分的紙條，上面寫著他精心擬定的理想型，不是說只要每天看每天念每天想，全世界都會幫助你嗎！

理想型：155cm，不要太胖或太瘦，有氣質，安靜，說話聲音溫柔，容易害羞臉紅，需要我照顧，要很喜歡我。

輸入以上指令後，跑出來的結果是宇髓學長。

是bug！善照差點撕爛紙條。


第三天晚上，他蒙起棉被，回味起學長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情。

心跳加速，開心失落。

他都騙不了自己。


第四天、第五天……除了春夢還沒有夢到過以外，大概什麼都夢過了。暗戀來的太過猛烈且七葷八素，像海嘯般淹沒他再把他沖上天空，天天跟衝浪一樣刺激，他現在絕不在晚上逗留，部活一結束就衝回家，學長發個「？」他就回個笑臉，儘管每天睡不好時都會打開跟學長的聊天室從第一條滑到最後一條，即使是看通話紀錄的時間，回想來往的對話，也感到心臟充盈著快樂。

太陌生，太不安，心情像是磁鐵的Ｓ極跟Ｎ極，如果他不刻意拉開距離，一定會想咻地飛到學長身邊，問他過得好嗎，我可不可以待在你身邊，一下下也好。

他以為自己會勇敢追愛。真正遇到了，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選擇逃跑。



「這個給你。」後藤把信封放在他頭上。

善照沒好氣地拿下來：「什麼啦。」

他打開信封，往外倒在亂亂的桌面。

兩張票券飄落，輕飄飄地落在數學課本的書頁上。

「這個是？！」善照全醒了，翻過來一看，票券上印著「免費入園券雙人套票」，圖案是歡樂多彩的摩天輪和雲霄飛車和小孩子的笑臉。

「那個、上個月剛開幕的遊樂園？！你怎麼會有？你約我嗎？！我不要！！！」善照大叫，捏起票券端詳，還是情侶套票！！後藤原來對他──

「夠了喔，」後藤發作了：「居然說我約你，太污辱我了！是上次抽獎的獎品！」

善照一愣。

「是你幫我抽的，我又沒人可以約，就送你了。沒有要約你！」後藤憤怒地解釋。

「好可憐喔。」

「還我。我上網賣掉。」後藤伸手去搶，善照立刻蓋上課本，把票券夾在中間。免費的東西不拿白不拿！

後藤悻悻然的收手，推了下眼鏡。

「收那麼快，你是要約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