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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雞毛蒜皮間》

「餵,」崔然竣踹了踹躺在身邊的人,「你去關燈。」

崔秀彬翻了個身,用赤裸的後背對著崔然竣,耍賴道:「你離的近,你去。」

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發生的拉鋸戰,往往從誰離得近誰去關燈吵到誰出力少誰去關燈,吵到最後話題總會跑偏。
崔然竣大字型攤開,拉長了聲音,抱怨一樣說:「要不我們生個孩子來使喚吧。」

背對著他的崔秀彬埋在枕頭裡發出幾聲悶笑,又轉過來,手臂搭在他平坦的肚皮上,「老婆,」不老實的手掌摩挲著崔然竣軟膩的皮肉,「你能不能不要說的好像你真的能生一樣?」

「我餓了,」崔然竣也轉過身去,和崔秀彬面對面,「我們吃宵夜去吧?」

崔秀彬抬頭看時間,零點過四分,他的手臂在崔然竣轉身時落到了對方光裸的後背上,於是他就勢用力,把人扣進懷裡,崔然竣仰頭親他下巴,又問他:「我們吃宵夜去吧?」

「現在吃明天早上起來水腫又要和我鬧,」崔秀彬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

「我睡不著……」崔然竣從他懷裡掙脫開,在床頭坐起來,扭頭看見時鐘,十二點零五分,於是他問:「你聽說過時停錯覺嗎?」

崔秀彬依舊是側著身搭出一條手臂的姿勢,這會手臂又落在崔然竣被他啃出好幾個牙印的大腿根處,半眯著眼,含糊不清道:「那電影還是我陪你看的。」
「我真的好困了老婆……」他又接著說,「我去關燈,然後我們睡覺吧。」

崔然竣摸到床頭櫃一根巧克力棒,一邊撕包裝一邊裝不在意問:「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睡不著?」

這樣的語氣往往是出大事的前兆,崔秀彬立刻睜大迷蒙的雙眼,整個人磨蹭過去,把頭靠在崔然竣的胯骨處,一隻手臂攬過崔然竣的兩條大腿抱在懷裡,問他:「怎麼了啊,誰欺負你了還是你老闆又給你氣受。」

說起老闆,崔然竣立刻氣憤道:「哈,那個死胖子……」

崔秀彬跟著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死胖子,聽說最近還找了個剛成年的女朋友,他那個體型,能改人家四個!」

「什麼?」沒想到從自己老公嘴裡聽見自己不知道的老闆的八卦,崔然竣把原本要說的話拋之腦後,又躺回去,和崔秀彬頭靠頭說老闆的壞話,「我怎麼都不知道這個事?」

結婚七年,婚姻保鮮的秘訣不是愛的死去活來,而是同仇敵愾,熱戀時夜夜笙歌到凌晨,進入穩定期之後能讓他們激情到凌晨的就只有說同一個人的壞話。
喜歡同樣的東西或人並不一定代表兩個人同頻,但如果我討厭的你也討厭?這才是最好的夫妻。

崔秀彬看著這麼些年一直努力工作卻還被壓榨、被畫餅且總是得不到該有的待遇的崔然竣,早就和他一樣同仇敵愾,討厭死崔然竣的頂頭上司,比崔然竣還要關心那個死胖子的花邊傳聞。

「我們公司不是最近在和你們公司有合作……」崔秀彬解釋道,「我在茶水間給同事姐姐們送了點小點心,她們什麼八卦都知道,就告訴我了。」

「哼,」崔然竣掐了掐崔秀彬的臉蛋,半真半假,陰陽怪氣學他:「茶水間姐姐哦。」

崔秀彬用手指捏住他裝生氣而癟起來的鴨子嘴巴,哄道:「還不是為了挖點大料來和你八卦。」
崔然竣拍開他的手,說:「哪有你這樣哄人的。」
於是頭靠頭的距離被拉近,崔秀彬湊過去,先親了一口,問:「這樣哄呢?」沒等崔然竣回答,又「啵啵啵」的啄了好幾下。

崔然竣終於笑起來,兩個人湊在一起說了一堆死胖子真該死的壞話。

說到死胖子居然也和他們上過同一所高中,崔然竣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打斷了還在滔滔不絕說著死胖子什麼檔次還敢和他上同一所高中的崔秀彬,有些猶豫道:「其實我今天不是因為死胖子……」

崔秀彬停下來,聽他接著說。

崔然竣說:「我昨天遇到冰冰了,就是那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你還記得嗎?」

以牙還牙,崔秀彬學他的語氣陰陽怪氣道:「冰冰哦。」

實際上在成為人人羨慕的模範夫妻前,崔然竣崔秀彬兩個人也算是擁有過電影一樣的疼痛青春的。高中的時候崔秀彬比崔然竣低一屆,入學第一天就因為忘帶胸章被崔然竣記上大名,當時站在崔然竣身邊,語氣很凶的問他是哪個班的那個人,就是崔秀彬虛空索敵了很多年的情敵,崔冰。

提到他崔秀彬就忍不住吃飛醋,從床上坐起來,要去關燈睡覺,崔然竣攔腰抱住他,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預料到這個人在聽見接下來的話之後會鬧多大的脾氣,但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他和我說其實他以前確實喜歡過我……」

崔冰是崔然竣的同班同學,在崔秀彬像個小土豆蛋子一樣滾進崔然竣的生活之前,崔冰是他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崔然竣高三那年,高三年級的學生統統都去禮堂開百日誓師大會,小土豆蛋子潛入高三一班放情書,卻情報失誤,誤放到了崔然竣同桌崔冰的抽屜里。

「他就不是個好人,我早就說過,」崔秀彬情緒激動起來,「要不是他,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崔然竣誠懇道:「你高中那個奶樣子,我就是收到情書也不會答應你的,感覺像和未成年談戀愛。」

但是真的幻想一下高中的時候就和崔秀彬早戀,和所有小情侶一樣躲在車庫里親嘴,早操時擦肩而過交換一個眼神和十指相扣,崔然竣又說:「好吧……早戀好像也不賴。」

遲遲收不到答復的崔秀彬以為自己妥妥失戀,拿著未成年的ID卡買酒被無情趕出,最後只能端了瓶香蕉牛奶坐在漢江邊哭成皺巴巴的土豆泥。

眼淚鼻涕糊成一團的時候崔然竣推著單車和崔冰路過,看見他,崔然竣很擔心,問他:「學弟,你還好嗎?」

看見崔冰搭在崔然竣肩上的手,崔秀彬哭的更大聲了。

「他那個時候就是故意的,」崔秀彬氣鼓鼓的,淚失禁體質顯靈,眼角發紅,鼓了一團眼淚,「他看了我的情書,他知道我喜歡你,就故意做給我看。」

「哎喲,哎喲,」崔然竣拉長了聲音,結婚這麼多年他太瞭解崔秀彬,這種時候越哄他反而會哭的越凶,崔然竣像惡作劇得逞的小學生,逗他,「這點小事就要哭?」
又皺起臉,學崔秀彬高中時坐在漢江邊上嗚嗚哭的表情,弄的崔秀彬哭笑不得。

崔然竣拍畢業照的時候,崔秀彬混進人群里給他送花,結果畢業季撞上母親節,花店裡別說玫瑰,康乃馨也找不到幾支。

他捧著一束黃白菊花,在人群外進退兩難,他信了無良老闆的鬼話,說什麼菊花是可以送給尊敬的人的,他想就算做不成情侶,崔然竣也確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學長。

可……黑白相間的花包裝怎麼看怎麼怪,不像祝賀畢業,像是祝賀投胎。

後來看見崔冰摟著崔然竣拍畢業照,氣的他又潛入畢業班,把菊花塞進了崔冰抽屜里。

「哈哈哈——」崔然竣笑的仰過身子,又被惱羞成怒的崔秀彬摟在懷裡撓癢,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問:「那你知道後來我和崔冰換位置了嗎?他是左撇子,寫字不方便。」
「你知道我拍完畢業照回到班裡,看見那束菊花有多震撼嗎哈哈哈哈——」他笑的前仰後合。

崔秀彬開始還癟著嘴裝凶,懷裡的人笑的太大聲,他也沒忍住,繃不住的嘴角瀉出一聲別彆扭扭的笑聲。

崔然竣上大學,和崔秀彬幾乎斷聯的這幾年里,崔秀彬一直以為他已經和崔冰在一起,自己從始至終都是個局外人。

直到再一次相遇,早一年大學畢業的崔然竣遇見了來隔壁公司實習的崔秀彬,一見如故,作為前輩請他去咖啡廳喝咖啡。

一見到他,崔秀彬那顆暗戀多年,愛而不得,每個白天嘴硬說自己沒有世俗的慾望,一到晚上又聽著傷感音樂陰暗爬行的心就砰砰直跳。

「我還記得重逢的時候,我問你什麼你都只說嗯或者好,」兩個人笑累了,崔然竣又窩在崔秀彬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回憶道:「我還在想怎麼高中的時候總是偷偷看我的小土豆現在變得這麼高冷了?結果剛到咖啡廳坐下你就問我還是單身嗎,把我嚇了一跳。」

老夫老妻也不興推拉那一套,崔秀彬回憶起當時自己的心情,坦白道:「我一見到你心臟都差點停跳,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當然要先問你是不是單身,不然我怎麼下手?」

崔然竣在他懷裡又笑起來,牽他的手到嘴邊親了一口,抬頭說道:「你下手了嗎?不都是我追的你嗎?」

這就是兩個人思想的差異了,崔秀彬覺得追求一個人就是在他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比如加班到深夜時給他送一杯咖啡,一個人走夜路時陪他數數星星。

崔然竣卻覺得追求一個人就得轟轟烈烈才好,要送大束的玫瑰花,要講膩到心慌的情話。

於是崔秀彬還沒來及送出第一杯咖啡,就被崔然竣的九十九朵玫瑰花拿下。

「好廉價的土豆。」崔然竣點評。

崔秀彬不服氣道:「九十九朵玫瑰很貴的好吧……」

長大了的崔秀彬早就不像小時候那樣因為臉頰肉被取外號叫做土豆了,但崔然竣還是愛這麼喊他,就好像他們都還年輕,沒有經歷過之後的事情。

如果說兩個人如今幸福美滿的生活里有什麼缺憾的話,大約還是會提起戀愛時因為許多不可抗力而分開的那段時間。

突如其來的晉升機會,不被人看好的異國戀,偏偏崔然竣去的是崔冰深造的地方,崔秀彬從他離開的第一天就惴惴不安難以入眠。

閉上眼睛就是崔然竣和崔冰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舊情復燃破鏡重圓,儘管視頻時崔然竣解釋了很多次自己只是和崔冰約了幾次飯,但聽見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用粘膩膩的聲音喊那個人「冰冰」,崔秀彬就一股邪火從腦門竄到腳底。

於是溝通的時長越來越短,還總是不歡而散。

導火索是崔然竣覺得留在LA分部可以有更好的發展,試探性的和崔秀彬提起,其實他也沒想清楚,只是覺得如果崔秀彬能支持他,能過來找他就再好不過了。沒想到卻爆發了兩個人戀愛以來的最大一場戰役。

吵了整整三個小時也沒有結果,一個淚失禁一個共情強,吵到最後兩個人都成了哭包,嘴上卻依舊不饒人。
那之後是長達一年的冷戰。

「只有你覺得是冷戰,」崔秀彬掐住崔然竣的臉來回晃動,「對我來說我們就是分手了。」

「哦,」崔然竣故意哦的很大聲,嗆他:「那你分手了還等我幹什麼?我回國那天你躲在機場看我,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是私生飯嗎?」崔然竣也不服輸的回掐他的臉,「你怎麼搞到我航班信息的?」

「哼,」崔秀彬沒好意思說自己全平台監視前男友的社交軟件,轉移話題道:「那你有本事別回來哄我啊。」

「不行——」崔然竣拉長了聲音撒嬌,「見不到秀彬我寢食難安,沒有秀彬的親親我呼吸困難——」

崔秀彬吻住他胡說八道的嘴,舌頭撬開那張一張一合就讓他意亂情迷的唇,安靜的臥室里只剩下「嘖嘖」的口水交合聲。

吻完,崔然竣捧著崔秀彬的臉,認真道:「我花了一年的時間思考我們的未來,交接好我的工作,我想了想,留在LA是可以有更好的物質條件,但……如果我的生活沒有你的話,那真的無法忍受。」

「再說了,」他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樣子,「誰讓你那麼好哄。」

崔秀彬失笑道:「那怎麼辦啊?我想了想也覺得,要是我的生活里沒有你的話,真的無法忍受。」

「以前是我太遲鈍,你吃冰冰的醋我還總說不可能,」崔然竣開始交代前一天和崔冰的偶遇,「在我看來我們就是朋友,我甚至不知道他和我一樣喜歡男人。」

崔秀彬警覺:「他和你說什麼了?」

崔然竣看了看他的臉色,斟酌著開口:「他問我……現在是不是單身。」

崔然竣回國之後丟過一次手機,所以社交賬號都換過一批,遠在國外也不怎麼聯絡的崔冰不知道他已經和崔秀彬復合併且踏入婚姻的殿堂了。

「哈,」崔秀彬冷笑,「他這是還想著……」

「我當時就告訴他我都和你結婚好久了!」崔然竣大聲表忠心,「真的,我甚至都沒有加他社交賬號。」

崔秀彬眯起雙眼,露出一絲捕獵者的意味,說:「不然呢?你還想和他再續前緣?」

「我哪有啊!」崔然竣手指並在一起賭咒發誓,「我就只有你一個前緣。」

「反正也沒說什麼,就是他突然告訴我其實他喜歡我很多年了我覺得很震驚……」

崔秀彬聽不下去,從床上站起來。

崔然竣發問,聲音弱弱的:「乾嘛啊……你要關燈了?」

崔秀彬沒理他,從衣架上取下衣服自己穿上,又把崔然竣的衣服丟給他。
「乾嘛?」崔秀彬反問,「被你氣的睡不著了,帶你去吃夜宵。」

崔然竣連忙把衣服穿上,一臉諂媚的湊過去輓人肩膀,故意說:「明天還要上班呢。」

「上什麼班,」崔秀彬很用力的啄了一口他的嘴唇,「我老婆吃飽最重要。」

崔然竣摸摸口袋里崔冰還給他的,小土豆蛋子高中時寫的情書,決定今天先不笑話他了,明天再拿出來笑。

「聽不聽音樂,」崔然竣的手在口袋里轉個圈,摸到自己的耳機,「我們一人一半。」

「耳機左邊和右邊的聲音是不一樣的,只戴一隻耳機聽……」崔秀彬背書一樣說著崔然竣最愛的那部電影的台詞,「那就是另一首歌了,聽到的內容不一樣……」

崔然竣不輕不重的拍拍他的嘴巴,裝凶道:「你聽不聽?煩死啦。」

「聽。」崔秀彬接過一隻耳機,偷笑著塞進耳朵里。

穿鞋的時候又說:「明天我買的投影儀到了,下班回來要不要重溫一遍花束般的戀愛?」

「好呀,」崔然竣一腳蹬進鞋子里,「不過看電影之前我有更想投影給你看的東西。」

他摸摸口袋里的情書,和崔秀彬十指緊扣,咧著嘴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