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跨年》
煙硝絮語
謝雁行X店長（妳）

　　咖啡廳地下室亮著燈，但待在裡頭的並不是常常賴著的范姜浩，而是謝雁行和萬分後悔的妳。
　　至於為什麼會後悔呢？妳喘著氣、試圖調節呼吸，同時擦去臉上冒出的汗珠，並瞪著眼前的健身器械。妳從來不是個會運動的人，準確來說，是沒做過任何重量訓練。
　　「不急，妳覺得自己休息夠了，我們再進行下一個動作。」謝雁行的聲音在妳身後不遠處，平淡的語氣顯見他的態度自若，看來擔任健身教練這種事，他早已熟練。
　　而妳，回想著今晚的訓練，組與組之間他絕不放水讓妳休息過三十秒鐘，但動作與動作之間倒是像現在這樣，給了妳足夠的喘息。按理說，這些訓練不至於讓妳痛苦到想飛奔而去。
　　但……
　　「我好了，來吧！」不想讓謝雁行以為妳在偷懶，妳深吸口氣，轉頭對謝雁行示意。他走了過來，調節了Cable機的重量與座椅，並向妳示範可以訓練背肌的動作。
　　妳仔細觀察他的動作，暗自記下後，在輪到自己坐上座椅時，便有些著急地想重現。抓緊把手，手臂向後帶動，做出划船的動作──
　　「保持這個姿勢。」謝雁行忽然開口，他仍然站在妳的身後。妳聽話照做，還好重量不重，即使維持在手臂撐開的姿勢也沒有多累。然而下一秒，他的聲音近了許多。
　　「我調整一下姿勢，會碰到妳，記好我碰到的位置。」才說完，妳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往回推了一些，接著肩膀被撐開，兩隻手指落在妳的肩胛骨之間。
　　妳立刻繃緊了身體。
　　「這個位置收緊，而不是用妳的手臂出力。」他低聲說，但似乎對妳的反應不太滿意，停在妳後背的手指輕點兩下。「想像用妳的背夾住我的手，這樣才是正確的發力。」
　　妳明白他的指導合乎情理，但從未接受過一對一教學的妳，在照做的同時，還是很難不去在意他的指尖再往下幾公分，就會觸及妳的貼身衣物。
　　「專心。」
　　妳內心簡直想尖叫，妳真的很想專心但可以體諒一下從來沒被成年男性貼這麼近的妳嗎！！！
　　就在妳收緊背肌的瞬間，他的指尖停住，微微施力。「這裡，就是妳要出力的位置。記住了？」
　　「記住了。」妳回應他的下一秒，他的手離開了。
　　「保持等速，先做十二次四組。」他的氣息遠去，妳沒察覺自己仍然沒有放鬆身體，連忙聽話地點頭照做。
　　這就是今晚的妳帶著些許後悔的原因了：謝雁行是個過分認真的私人教練，總是觸碰妳應當正確發力的肌肉位置，卻又在妳的懂的瞬間抽手，攪得妳內心七上八下。

　　好不容易熬到課程結束，妳抱著自己的水壺，有些疲軟地坐在器材椅子上。謝雁行看著妳喝了幾口水，忽然開口：「喝完了就過來。」
　　「還要繼續？」內心詫異，謝雁行這麼狠的嗎？
　　「妳需要拉伸跟放鬆。」他瞥向妳的視線似乎帶有淺淺的笑意，像是對妳身為初心者會發出的疑問感到好笑。但妳也無從證實自己的感覺，只能乖乖放下水壺，過去接受他的指引。但是妳沒想到，伸展竟然比訓練還要難受。
　　「謝、謝雁行……你確定……你不是故意騙、痛痛痛痛！」妳彎起膝蓋，感覺到大腿前側發出前所未有的酸痛感，眼淚直接飆出。
　　「我沒有在騙妳。」他竟聽懂妳含糊不清的抱怨，伸手頂在妳的腳尖上，阻止妳偷偷鬆懈，「現代人的姿勢不良，肌肉都很緊繃，第一次肯定會很有感覺。」
　　「就沒有比較、痛痛痛、比較輕鬆一點的版本嗎！」妳是真的要哭出來了，卻連回頭對著他哀號的力氣都沒有。
　　他悶笑了聲，搭住妳的肩，免得妳在鬆手時失去重心，「有。」
　　「咦？！」妳終於被允許放下腳、回歸原位時，立刻轉頭看向那個悶聲做大事的傢伙。「那你為什麼不教我？」
　　他悶笑了聲，但嘴角很快又被壓抑回原位。
　　「因為妳做得到，那就沒必要告訴妳，妳不需要做的版本。」
　　……還真是謝謝他這麼看得起妳，妳欲哭無淚地想，下次再也不逞強，乾脆裝弱裝到底吧。

※

　　你們走出咖啡廳時，外面響起了煙火的爆炸聲。一聲、兩聲，妳愣了一下才驚呼。
　　「已經過十二點跨年了嗎？」
　　「還沒。」謝雁行看了眼錶，「剛過十點，應該只是有人在玩小型煙火。」
　　「那就好，我還以為拖到你的時間。」妳吁了口氣，「謝謝你今天教我重訓，快回去跨年吧。」
　　謝雁行明顯沉默了下，儘管平時的他本就寡言到極致。但他沉默之後的嘆氣，聽起來比平常更沉重一點。
　　「怎麼了？」妳好奇地問，他慢慢開口。
　　「沒什麼。妳沒有約其他人去跨年？」
　　「往年的話，我都是和姊姊一起過的。」妳笑著回答，但隨著說出姊姊二字，還是不免心頭一沉。
　　與姊姊相處的日常歷歷在目，妳曾以為會永遠持續下去，不料現在卻成了某種奢求。正因為妳的期盼，才會在一年的年末，仍拚了命想要訓練與進步，想要更快地抓住足以尋找姊姊的力量。
　　妳知道這只是一種自我安慰。好在，謝雁行並不過問，就一口答應了妳想要在今夜進行訓練課程的請求。
　　「總之，今年就只能自己過了。」妳再次揚起更刻意的笑容，希望謝雁行不要發覺妳的低落，「不過沒關係的，我相信明年的這個時候，姊姊她──」
　　「要一起過嗎？」
　　「一起……過？」妳不解地重複了謝雁行剛才的詢問。
　　「今年只剩兩小時。」他點了點頭，同時拿出車鑰匙，解鎖停在一旁的轎車。「妳跟我，可以乾脆一起跨年。」
　　「兩小時其實也滿久的，好像不能用只剩兩小時來形容。」妳苦笑了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謝雁行會突然提出邀約，但心裡總覺得是因為妳提起姊姊的緣故。
　　 「這時間去一般的餐廳也沒有位置，白隼市廣場的跨年晚會又人擠人的，我自己回家過就……」
　　「妳可以來我家看跨年晚會轉播。」謝雁行望著妳，沒有催促，只是靜靜說著，彷彿這是某種事實。「或是上次的電影，我可以陪妳再看一次。」
　　妳猶豫了。
　　跨年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若不是被人們刻意關注，實際上也不過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時間，靜靜從一年的尾端跨到另一年的起始。這種儀式感是人類為時間賦予的，而不是時間賦予人類的。
　　妳大可以直接拒絕，繼續堅持妳的選擇，謝雁行想必不會再多勸一句。因為他向來只說必要的話，如同初次委託時，他也只是客觀地給予妳忠告。
　　可是妳的確有一點點的，不想獨自面對新的一年。
　　「如果去你家的話……可以買零食去嗎？」妳如此提議，「雖然你家應該有其他東西吃，但看電視就會想吃點零食嘛。」
　　妳本想著，要是對食物有要求的他猶豫了，妳就有機會找到自己必須回家的理由。
　　可是他給妳的回應，卻是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對妳點頭。
　　「嗯，妳想吃，我們就去買。」
　　夜色之中，這一次妳沒有聽見笑聲，卻下意識認為他會揚起嘴角，彎了眉眼。
　　他的聲音仍如不久前的訓練一樣，沉穩、可靠。但妳不再緊繃，而是拖著痠痛的身體，邁出無比輕快的步伐。

※

　　「謝雁行，那我還想吃上次的珍珠奶茶口味洋芋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