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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位可以活上數百年的凡派爾，他一向都不去記得年日的。
時間就是會不停的向前，如果是什麼重要的節慶，身邊的事物自然會提醒自己回想起這件事，默特一直以來都只記得自己的年歲……但過上了七十四年，他有時也會不慎遺忘生日這件事。
就連幾天後是個重要的節日，也是今天上市集時才注意到，滿街閃亮的燈飾和充斥著街道的節日氣氛，就算是自己也很難忽視。
聖誕夜……嗎？說實話，默特並不是那麼喜歡聖誕節這種節日，任何有宗教氣氛的節慶他都不是那麼喜歡，或許和父親口中的那些故事有關吧，教會總是會把凡派爾當成邪惡的存在，甚至誇大表示，明明他們也只是普通的一個種族，普通的想要生存下去而已。
而且這樣溫暖的節日只是在諷刺著孤身一人的他。
……孤身一人，嗎？
想起了坐在火爐前的那道身影，默特突然不確定了起來，把人帶回來後他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對方多說點話，聖誕夜的話……是不是個好藉口？
從看過的童話書中，他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節日，人類會聚在一起，一起吃頓大餐，說著乖孩子會收到禮物的傳聞，知情的人互相贈送禮物，充滿著溫暖的節日。
如果是莫里森的話，應該會喜歡這樣的節慶吧？人類都會喜歡的嗎？
看著街道上他人的笑容，應該是這樣的吧？不然大家怎麼都會這樣笑著呢？
……他一直想再看一次莫里森的笑容。
但或許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他找不到方法讓莫里森像是第一次見面那樣笑著，再次見面後，他總是冷著臉，連一絲的好意都不曾嶄露，更多的時候，默特能從那雙海藍色眼中看見一絲厭惡。
厭惡。默特停下了步伐，本來逐漸暖起的內心像是被淋上了冰水，驟然冰冷，一想起這件事默特就沒辦法繼續欺騙自己，因為一直都看著莫里森，再熟悉不過他的表情代表著什麼，雖然他本人毫無知覺的樣子，但少年終究沒辦法太過隱藏自己的心情呢。
該說是一直以來都會被討厭嗎？太過陰沉的自己對於厭惡的情緒非常敏感，也是因為知道大部分的人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自己，他才會選擇隱居，不想被誰討厭，至少不想看見那樣的情緒朝著自己露出。
就算只有一瞬間，莫里森的眼裡倒映出的情緒他絕對不會錯認。
其實被厭惡也沒差吧。
「反正只是食物啊……」
低聲說著，像是咒語那般，催眠著自己。人類會對自己養育的牲畜擁有佔有慾，認為那是自己的所有物，而他也是這樣的，把莫里森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想要好好珍藏，或是希望對方開心，也僅僅只是對食物的附加價值罷了。
對，只是這樣，如果莫里森對我笑能讓我也跟著感到開心的話，那我做這些是正常的，只是為了我自己的利益而行動。
根本不用感到愧疚，不用感到困惑。
「想要買東西給心儀的人嗎？這些聖誕禮物很適合你喔！」
突然從身旁傳來的聲音驚擾了默特，莫名對上自己思緒的問話讓他有種自己是不是被看穿想法的驚慌感，慌張地將視線轉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看見的卻是販賣著滿滿聖誕小物的攤販，那句話並不是針對默特喊的，但這麼一轉，就和小販的老闆對上了視線，面對著老闆友善熱情的笑容，默特硬著頭皮走上前。
聖誕禮物？這些都是嗎？他只是一個從來沒有收過禮物的凡派爾，自然不會知道什麼樣的禮物是人類會喜歡的，更不用說大部分的東西他都是第一次看見，看了琳瑯滿目的商品，也沒辦法從中挑出一個合適的。
大概是站的久了，老闆也感覺到默特的不知所措，從商品中拿起了一個小巧的水晶球遞給默特，張開嘴開始推銷：「這個怎麼樣呢？是絕對不會失誤的款喔，只要輕輕搖晃就可以讓雪景球裡下雪，不管是送孩子還是愛人都很適合。」
雪景球？完全沒聽過的東西，聽著老闆介紹，默特也跟著搖晃手上的水晶球，就像她說的那樣，小小的水晶球底部累積的雪，被搖晃激起，水晶球內頓時現出下雪一般的場景，搭配上裏頭小小的房屋和雪人，看上去確實是挺可愛的。
啊……這個的話，莫里森會喜歡嗎？雖然不是很懂，但默特也覺得這東西確實是挺可愛的……
……只不過他要送的並不是愛人也不是孩子。
如果確切要說的話，莫里森大概算是孩子……吧？
「……那就這個吧。」

逃避著老闆那探究的目光，默特收下了被精緻包裝過後的禮物盒，小心翼翼地收到懷中。
在當天送給他的話，會露出笑容嗎？拆開禮物會露出驚喜的表情嗎？
總覺得光是猜測著莫里森收到時的反應，心臟就緊張的跳動著，藏在大衣裡的禮物也像是感覺到了這份心情，散發著淡淡的溫度。
明明自己只是送禮物的人，卻莫名期待的像是收禮物的人那樣。

只可惜，完全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呢。
「……對不起，但是之後……請您……請艾布納先生，不要這麼做了吧。」
雖然低著頭，但莫里森臉上那抗拒的表情還是被確切的傳遞出來了，像是快哭出來一樣的聲音，還有垂下視線的海藍色眼眸閃爍著的痛苦，讓人不能忽視。
……被討厭了嗎？啊，也是呢，像這種吸人血的凡派爾送的禮物，怎麼可能會喜歡呢。
明明連打開都沒有，就這樣全盤否定掉了。
為什麼。
「……抱歉，做了多餘的事啊，我以後不會這麼做了。」做了身為凡派爾以外的事就是多餘的對吧，不明的氣憤從體內湧出，明明氣得想要直接把禮物從莫里森手中搶過，丟進火爐裡燒得精光，但他卻沒辦法對著莫里森發脾氣，只能壓抑、勉強自己扯出笑容，說著違心的話語。
明明是希望你開心的，為什麼傳遞不出去。
莫里森從身旁逃離了，但默特也沒有想要伸出手抓住的意思。
就這樣吧。
看著滿桌的飯菜，默特木然地站起身，將桌面收拾回原本的樣子，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讓那份叫囂著施虐的糟糕情緒洩漏。
反正莫里森就是把自己當成這樣的凡派爾，為什麼不乾脆一點傷害他，反正是他的所有物啊，根本不會有人管的。
不知道。
他到底在意著什麼，又到底期望著什麼，明明是自己的想法，卻全然無法搞懂，像是這些心情不是由自身出來似的。
如果能輕易搞懂的話，他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吧。
凡派爾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存活於世的，被人類厭惡嗎？

吸血的那天能趕快到來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理所當然的碰觸他，不用顧忌他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