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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玲/蜃影】

*寶石之國PARO系列 CHAPTER 3.
*凪&玲王主角章節
*章節連載中,更新時間未定。預計和寶石之國同樣是充滿心碎與遺憾的故事,敬請留意 or 期待



秋意漸濃。

體現於不及抵禦驟寒的氣候,夕日早歇的困倦,翠青植葉一片片沾染上黃邊,與褪卻朝氣、零落的枯花瓣同歸土壤。也見於月人減少的來訪次數,彷彿是偽善地約定:不會在大地休眠的時刻造次。

這大幅減輕寶石人們的巡邏負擔,接下來,更將迎接一年度三個月時長的冬休。寶石人們得以舒適地深眠,補足精力,一直待雪融春至時甦醒。

於是每近這個時節,工作鬆弛之餘,他們總會舉辦聚會。

長桌上琳瑯滿目、引人垂涎的料理,色澤飽滿四溢香氣,它們均出自萬能的杏里小姐的手。「開動」對許多寶石人來說形同虛設,守規矩的傢伙只得分到美食邊角……好吧、難得一次便罷了。

聚會方開始,歡鬧嬉笑聲不一會兒充斥大堂,空氣中熱烈蒸騰與漸涼的季節反馳。

這場派對是眾人一年辛勞的慰藉。

也同時,為潔與蜂樂的回歸慶祝。

距離那驚心駭目的夏末,已過去一個月了。受襲當下蜂樂遍體支離,所幸凜即時趕到、將其奪回,再經杏里小姐拼湊與醫治,對方仍昏睡了整整兩週半才睜眼。不過興許是長時間的睡眠,回歸的蜂樂表現得異常有朝氣、出了醫護室便活蹦亂跳地亂跑;此刻也將整個點心盤揣在懷裡,霸道地手抓檸檬馬卡龍的淺色往嘴裡一通亂塞。

站在一旁,潔則稍顯尷尬地欲阻止這一切(不用想也沒成功)。他面掛苦笑,一邊轉過頭接下其餘成員的話——全是關於他那「義肢」的褒美。

純透明嶄新的義手、義足,自缺損的右踝與左肩斷面下延伸,完美契合了輪廓。

這對寶石人已有的認知是極為震驚與挑戰的:過去可沒有這般技術。敘述得更明確些:以他種礦物補足殘肢的方法理論上可行,可尋找合適材料會是個問題,通常受材料間質異性影響效果不見好。

於是寶石人們多有一致的見解:被掠奪走的,將永遠殘缺。

潔世一的新手腳卻反常。

據說是受指導者繪心的協助製作的,方式不明,從潔這裡問不出什麼,繪心更無意透漏。除卻模樣漂亮合適,潔更僅花一日就習慣,操縱、步態穩健得與過去無異。

這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並圍觀簇擁而上,都好奇地想看看。就在潔要被過於熱情的問號壓扁之前,千切先一步插隊、將他劫走了,雖說後者也是覬覦潔的一員,這般舉措仍舊為他解圍。

又當他舒出長氣、看向另一側時,發現大個子國神正浮誇熱情地向蜂樂打招呼,打算給對方一記親暱的勾肩摸頭。等等、那麼粗暴會弄傷蜂樂的!潔驚愕地伸手將自家夥伴攬回自己身側,想著要是硬度落差碰壞對方可不得了。

蜂樂只是將下一顆馬卡龍塞進嘴裡,傻傻呵呵地笑著,因秋涼變得溫馴的暖陽淌上躍動的髮彎,映透裏頭氣泡似朦朧的光澤。

窺視的目光繼續挪移。

長桌另一側,正聊得起勁的是乙夜、同梯的冰織偕他的隊友烏一群人,因距離太遠聽不見話題是什麼;還有許多他生疏、喊不出名的傢伙在,行事乖僻的凜則果然沒與會,再來是——

「——凪?」

一襲紫苑,來時霸道似狂妄的漲潮,跨步湊近旁觀傢伙面龐,掛著爽朗笑弧、往常親暱地嚼他的名。是玲王發現他了,發現獨自躲在角落、不合群的凪,手上還帶來一盤特地為他盛的點心,體貼地附上叉匙。

凪發愣了半晌,才緩地回神,點頭接下小瓷盤。

圓心中央那片小蛋糕站立不穩,雪白奶油慵懶地側倒傾洩下,可惜了那身與來者相襯的紫色高雅。他垂眸,手持叉尖,片刻後插入糕體綿軟的萬瘡孔洞之中,拎起後咧開齒涎。

「不加入大家嗎?」併倚著牆,他們的肩頭左右輕碰,玲王悠悠地問。

「在想什麼呢,凪?」

「……沒什麼。」



凪誠士郎。鑽石。

一出口便能震懾所有寶石人的名號,與其對應高攀不起的硬度值。

「十」是什麼樣的一個數字啊?初次被記載於寶石人名冊,綜觀歷史從未出現過的硬度頂尖值,他的誕生肯定是神之選擇、並親自授予祝福吧?也不需出口、報上名號,那副即便在微光下也過於明耀刺眼的軀身,壓迫地、尖銳白寂的光芒昭示存在。

指導者當然沒有放過天才不用的理由,倒也無差別對待他,同樣給他安排了巡邏工作,甚至包含一位搭檔。

鑽石這一身分,不意外被寄予厚望與過剩的仰慕,反觀主人性格,與自身所有光芒背道而馳。凪起初也曾意思意思順應安排,假裝不在意任何投向自己的目光,可周遭寶石人們無止盡的誇耀、景仰、稱羨、套近乎、問號驚嘆號與指點,他想自己生性就不能習慣這些。

時間長了以後,凪學會逃跑。

並將「麻煩」掛上嘴。

好事與壞事間擺盪,踮腳跨越後才發現其實僅區隔一條淺界,虧心事做過一次便少了愧疚——他漸漸不再出現於工作崗位上了,以及任何會被他人追尾糾纏的地方。寶石人生活的環海嶼域其實遼闊,偌大白色建築中,也多有大家幾乎不使用的區域。

沿瓷白建築曲折的廊溜達,來到頂層迂迴長廊之底,凪不經意發現大家少會留意的角落。是啊、感到厭煩了的話離開不就好了?反正他根本不在乎被評價或責備,自己存在、不存在更將不插足任何人的故事。

狹小口中,坐落了一間類似書庫的房間。安靜隱蔽,正是藏身的好去處。

當他正這麼想著邁入時,才發現遭書冊與灰塵掩埋的櫃台那兒有個人在。

「呦?」

語氣低沉輕挑,一雙深邃的漆黑色遠遠地投過來,具壓迫感的掃視並不讓人舒服,凪更從未見過那張面孔。可真是耀眼得可怕的光澤啊!任何顏色都將黯淡,陌生人語調高亢,形容他擁有一身貌似純潔的羽白、同時又威懾地刺眼。

「你肯定就是鑽石吧?」

「……你不檢舉我翹班嗎?」

「你覺得那種事情有意義嗎?」

問號被詭異地拋了回來。

指頭漫不經心地捲弄一頭長髮,簾帷翻動時、漆黑墨色下隱約泛出明黃,那般漸層襯主人修長的容貌神秘而貴氣。那人接續說下去的內容與口氣卻明擺著不屑:

「你們不僅沒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甚至要以『責任』為名美化它。」

奇怪的傢伙。他不再回話了。

開場體驗不算好,可書庫本就開放,沒理由將好地方拱手讓人。凪徑直走了進去,簡單環顧,四周盡是舊書籍獨特陳舊厚重的霉味,與長久未好好清掃過的塵跡。

穿過層架圍築的城道,僅有的那片落地窗方向明亮,放置了桌椅,他目光卻留在牆角邊,發現一只能再向上攀往頂端小窗台的梯子。

那肯定不是設計給使用者的地方……不顧慮那麼多,他搖晃著三兩下登上去。

只能容一人蜷入的空間體感意外地較想像中舒適,窗口橫在他手邊,午時豔陽翻過窗櫺,光束受汙漬濾得不清透、墨跡斑斕濺上手背。自上而下俯瞰時,無論大小寶石的光芒都縮得和螞蟻一般小的感覺很好。

就彷彿自己能不屬於那裏。

也自那以後,小空間成為他的秘密基地,逃班、午睡、發呆;偶爾也看些書,內容多關於史地,收穫頗多。奇怪的傢伙呢?名叫蟻生,資歷有近半世紀,是他聽聞資歷最久的寶石人。特立獨行,從不參與集會,成天閉鎖於書庫,具上級硬度卻不參與巡邏。

起初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直到瞥見對方左足,和黃玉剔透飽滿的鵝黃色不同,那顏色看著就不自然、明顯拼接而上——那是一襲墨綠,色澤黯淡更佈滿了雜斑,歪扭髒污似的深黑花印,一點也不適合黃玉原先貴氣飽滿的穗金色、也不契合。

不知那隻腳的原主人是誰。笨拙如他,也讀不出對方低垂憂鬱的目光裏傾訴了些什麼。前者沒有多問,後者當然也就沒說過那些故事,安靜地度過一日又一日。

翻一本書,入夜後離開。

享受他假想虛構的自由。



可是,總有人要為你的缺席補足。

為何只有你的不負責能不被追究?

作為失職的他的搭檔,凪聽說那人獨自應對了兩人應值的排班工作,聽說對方戰鬥身姿靈巧,戰略頭腦引人稱許;他也聽說有幾回驚險,幸好有其他隊伍經過,及時搭救才得以小傷返回。

為何只有他的缺席不被追究?是因為即便獨自一人,被拋棄的那襲影是太過善良的天使,出色地擔下所有,並擅自實現他的「願」:

『你存在、亦或不存,都不會改變任何事。』

不……我想不是這樣的。

「原來你在這裡啊,凪?」

不好。被發現了。

時值午後,慵懶的開放式書庫有陌生人闖入,足音打攪漫天灰塵悠慢地舞蹈,他聽見一聲輕淺的清嗓。又當挪移目光無防備地踩空,落入一池舖滿藤花紫的湖畔,少年感到心臟一陣不爭氣地抽緊。

原認為無關痛癢的那些「聽說」,於實際直面審判時反嘔而出,濁濃潮水堰塞住鼻息,要他承認問心有愧。自己這般不負責的態度,也是有因而不滿的寶石人,如:鑽石也同樣窩囊啊?他記得態度高傲的帕拉伊巴曾這樣朝他惡言。

他從未放上心。現在卻不知怎地,一切都亂調了。來者還佇在底下仰著表情等他,寧靜地、眨眨眼睛等待,或許是因它們太過圓而清徹才惹人愧疚吧。

信號退縮。他愣了半晌才自書櫃頂下來。

不明對方來意,可自己應先道謝或道歉?

明明臨冬,今日氣溫卻異常回暖,陽光自落地窗的拱型翻潮覆入,漫過他們足掌、兩條影子被扯得好遠好長。他刻意撇開對方望向自己的目光,分神去描影子輪廓,突然感到身為鑽石也沒什麼了不起(雖然確實沒什麼了不起),緊接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不過對方似乎沒那個意思。只是背過他,注意力轉而投向整齊陣列的書櫃,視線遊走、逡巡、一附興致好奇著賞閱的餘裕模樣,指頭自架上揀了一本書下來。

書皮是暗酒紅色,輕觸便印上指紋,他見他溫柔細膩地將薄薄那層灰揮去。隨後拉開座位,在泛滿陽光的方桌那處。

並微笑著示意:你也坐下吧。

後者隨之坐下了,兩兩相對。

日光淌上紙頁泛黃,指尖於其間穿梭、緩而細膩地翻動,倒像斑駁的老字跡也似螞蟻,只能瞥見模糊迷離的輪廓。他記得那本書的內容,關於宇宙、星系、一顆星球誕生直至隕歿的姿態,文字浪漫得適合消遣,不是當下應專注的重點。

他注視著他。對方側鬢稍長,髮幔隨引力垂落,因光線折映透出深邃而沉穩的紫。與多數寶石張揚的顏色(當然包含他自己)有別,那顏色顯得收斂、溫婉、一點也不刺眼,是專屬於對方高貴靜謐的氣質。

玲王——他們其實還沒有深入交流過,僅是在被安排了搭檔那天早晨、簡單地打過照面罷了。他依稀記得他當時笑起來明亮爽朗的模樣,那般主動而不失風度的舉措和自己的侷促天差地別,此刻還是初次有機會單獨面對面,且能那麼近地觀察。

他並不了解他。當然也就猜不透,那雙微垂專注的眉目之中,關於自己、究竟隱含了哪些想法。

「……你不生氣嗎?」他膽怯地啟齒。

「你希望我那麼做嗎?不會吧!」聽者不知為何被逗笑,自書頁中抬起眼彎。

「比起我,玲王和其他人搭檔肯定會更輕鬆……身為鑽石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凪覺得,『成為鑽石』對你而言是有意義的事嗎?」

成為鑽石?意義?自語帶深意的反問中捕捉文字,他思緒滯迨,不能很明白面前人想聚焦於什麼話題。後者又翻去下一章節,指頭描摹紙頁上素描繪畫的鯨的圖案,早已隨海洋沉寂而消亡的生物,殘存一紙淺薄的記憶、少有人記得。

你覺得:我們所做的頑固的抵抗,也有所意義嗎?

他與他對上眼。

書本被闔上,莫名詭譎的氣氛隨燥熱的問句與呼吸發酵,距離咫尺、凪望向玲王那雙深邃神秘的苑紫,讀不出裏頭有任何無奈、悲傷、徬徨或更多的什麼。肩負職責的意義啊——反過來於我而言,玲王悠悠地說下去。

或許只是因為我想珍惜所遇見過的璀璨,並希望它們能永不褪色罷了。

世上沒有什麼純粹正直的理由,卻能無比自然地驅動我們前進或停滯。

敵意、恐懼、恨……每個人都是。

我也不是聖人哦,凪,且同樣單純地喜歡你的顏色。

那般絲毫不隱諱地任性、無限灼眼卻不允許人移神的銀白鍛面,青澀美麗的質地,我會不捨於那光芒背負上半點磨損……凪。

「在我面前,不需要成為鑽石。」

細小灰塵似冬日初雪悄悄降落,於纖長的睫毛上點綴結霜,也彷彿凝結了時刻,使他失神、不經意沉醉於熠熠輝光的光暈之中。噤口聆聽,呼吸聲靜悄悄地,拆解、吞嚥那些難嚼的文句,心臟無比清醒地砰砰跳著。

又遇上奇怪的傢伙了。他想。

可自那以後,凪身上的時間確實開始旋動。

即便依舊窩居於書庫與小窗台,專屬溫柔仍悄悄侵踏入他的小世界,會在某些時刻悄然現身的驚喜,無預兆地拜訪。玲王來訪時多會看書,偶爾也和他說話,題材日常、接續也總沒頭沒尾,倒從未提及要將他帶離這裡。

他想自己依舊不了解他,玲王肯定也不夠了解自己,一放肆螫人、一隱晦收斂的極端光澤,完美體現兩人了性格上差距。卻曾未料想,彼此間距離卻能縮近得無比迅速且自然,近得他竟會於無聊時刻意留神窗外,試圖在那些同等遙遠、模糊的地面黑點之中尋找唯一熟悉的紫色——

再回神來時,凪已站上書中描繪的海岸線。

雪白層疊的花邊分割陸與海,潮汐前後推搡、濺起細小水花,文字中敘述深色的海原來更像是片剔透的鏡面,將天與地周圍景色一盡映入其中、晃蕩著粼粼波光。見他來到,玲王藏不住興奮、朝他高高招手,綻開記憶中好看的笑靨,跨步前來迎接。

對方似乎還說了些什麼,聲音淹沒於喧囂嚷嚷的風聲,他卻能自那渺小口型自然地描摹出是自己的名字。朝心之所向、唯一的標地前去,海風稍帶清新帶些鹹的氣息撲上臉頰、掀起髮絲,頂上豔陽燒灼沒收他們陰影,並擅自曝曬他從不出口的怯弱心聲。

細軟白沙留下兩串足印,朝彼此方向筆直地交匯,終點纏成綿密難以辨清的形狀。而周遭廣闊視野所見、引人雀躍的所有風景,似乎全珍藏入你微微抬起的瞳眸——

紫色。是僅憑少年粗糙、生疏的文辭難以形容的那樣瑰麗澄透的紫色。

紫色浸染少年限縮純黑的宇宙,點亮光。

除此之外的一切均黯淡。



許願將奇蹟定格,以那般空洞言語為慰藉度過的時間,鍊條復一次扯斷了。

手心殘存的溫度滑落,他才發現自己正溺於過分的溫柔,空洞地等待窒息。

『你存在、亦或不存,都不會改變任何事。』

神,祢要我用盡畢生懺悔。

無預兆掀起尖囂的狂風,加諸豪大雨與刺耳落雷,為一齣被安排,場面怵目驚心的劇目扯開幕帷。精心挑揀兩位主角,作為此次鬧劇祭祀的牲食,即便如何奮力抵抗,也只需祂們輕輕一揮手。

掐指須臾,他們纖細脆弱的身軀便吹飛向天空。

他總是遲鈍,總是享受於任由對方引領、步履在自己前頭,回神來時才發現自己的掌心中,只剩下屬於對方的一只黑色長手套。艱難地自強大翻湧的氣流中平衡後,凪視線急切地、留心找尋一瞬失散的玲王,卻未料下一幕替他盛好端上的「招待」,會是真實得彷彿杜撰的噩夢——

伸出的手就將觸碰,紫色卻先一步於眼前迸裂,瓦解。

宛如在注目一座星系壯觀盛大的生辰。

而後殞落。

他們曾單純地認為美麗的那片海,隨對方失衡墜入,濺起小小的圓水花,一點不讓人注目的微弱漣漪。閃爍微光的殘片受浪潮吞覆,龐大的悲哀也被隨意地填入其中,並敷衍地撫平。

不記得鬧劇是如何被結束的了,只記得烏雲散去狂浪褪卻,自己似乎在那裡待了很久……很久,靜靜望著那早就不存在的標記。原先空曠的海岸線引來許多人圍觀,無數細小的嘈雜於身後咬嚙他耳根,實在吵得不行、他只這麼覺得,並不顧眾多勸阻,獨自踏上無邊際無盡頭深邃的海潮。

『玲王。』他抿著唇。

『意義啊、於我而言……』

日光照射,鑽石軀身的璀璨渙散一輪刺傷人的光棘,尖銳得足以將任何薄弱的呼吸戳穿,也用以包裹他的幼稚的任性、間髮不容許靠近。裸足觸碰海水,傳來刺骨寒徹,隨軀身愈走愈遠、淹過踝側,待漫上腰脊後倒也無知覺了。

趾掌深陷入泥淖,沉重的濕溽拖跩住衣邊,使他步履沉重,前進得緩慢而蹣跚。狂妄的災變離去了過後,仍渾沌的天空布滿顏色,粉的、橙的、染上青灰色的塗鴉雲彩胡亂無序地堆積,隙間透出夕陽餘燼稀薄掙扎著的艷紅。

呼吸和氣泡一同下沉,沙礫將他堅強的外殼割傷。

抬起眼時,卻好似依稀能再次看見。

所嚮往的紫色,神秘隱晦的身姿被浪潮洗淨,那幢影變得如海市蜃樓般飄渺、觸手不及。他與他遙遠地脈脈相望,見他只是笑著,自己則連一個音節都吐不出口。

因為即便這副身軀再怎麼誠實地,執迷不悟地向前逐,理性也早已經認清:

你的「存在」,與我的「意義」,自我們交疊故事終結的這一頁起始。

就將闔眼長眠、永遠埋葬在那裏、最終忘卻、

這樣才對吧?而非——

「——凪?」

執行巡邏的中途。天氣並不晴朗,灰雲朦朧,滴答落下數枚雨點,身側那片海也同樣躁動。水滴落入掌縫,異樣的沁涼一下融化,他投眼於天色,又轉向那片海。

同樣場景,他後來又來過很多次,多得令人生厭,迫使主角萬千次受困噩夢。他止下腳步,面前仍向前走著的他則愈發遙遠,一盡綿長深黑的足跡被歪扭地延續。五年。

潮與汐,想必仍會不計多少回地洗淨那些痕跡吧?

可真無情啊。

留意到不平常、片刻的靜默,玲王轉過身來,目光透出擔憂。後者佇立於原地,正望著途經那片一盡沉默的汪洋,深灰色與他眼底幽暗相仿,指腹不自覺持緊腰際繫著、那副已遍佈鏽跡的長刃。

「……沒事。走吧。」

TBC.



| 凪誠士郎 | 鑽石(Diamond)|

硬度10。天才,一言以蔽之。能力不需要隊友,但和玲王組成隊伍。不好工作,有段時常翹班的過去,也依舊掩卻不了他人望塵莫及的實力

| 御影玲王 | 紫水晶(Amethyst)|

硬度7。硬度中上級,能力出色,行事亦精明可靠,人緣非常好。凪組成隊伍。與往昔有別,現在通常是凪打頭陣、玲王後援的合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