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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眺望,熊熊烈火與濃煙將大帳連在一起,尖叫、怒吼與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混雜,木華黎頭痛欲裂,卻再一次拉彎弓身。他有點懊惱,如果哲別在場一定會糾正他的射姿,但沒有人有餘裕管這些事情了--哲別在哪裡?
  木華黎深棕色的頭髮被血汗浸濕,汗滴讓他的眼睛劇烈疼痛,疼痛又讓他的腦子冷靜了下來。現在拔刀並非好事,敵軍像瘋了一樣亂箭齊飛,不管箭下是不是自己人;讓他身後的數枚菁英暴露在弓箭下,這場仗就真的完了。他得最大程度地削弱敵軍的近戰戰力,才有機會突圍殺入後方箭陣。
  「將軍,如何?」眼見箭矢即將耗盡,驍勇的巴特爾紛紛摸上刀鞘,蓄勢待發。
  木華黎三箭射殺了望向這裡的敵軍。他的腦袋如同被燒紅的炭火炙烤,耳邊嗡鳴聲不停。也許這是長生天給草原上最兇悍的將軍一個慘忍的試驗。他的判斷仍舊沉著清晰:「等。等哲別過來。」
  這裡不是最適合他的,他知道。儘管哲別的刀術並非天下無雙,可拿著弓箭的他連貼到跟前的敵人也能一箭刺穿心窩。哲別就在前方殺得混亂的人群之中,木華黎相信他有辦法獨自一人走到這裡。
  敵軍以為哲別拿著彎刀就無法殺出一條血路,這讓蒙古軍聽到是要大笑的。木華黎要幫哲別留一個位子,幫蒙古軍留一條路,一條回家的路。
  這場奇襲來得過於突兀,木華黎驚訝了許久。他想過這個可能性,可沒想到對方會選擇最魯莽的一條路--拿退路跟他們死嗑。這不是聰明的將軍會選擇的一條路。戰勝的意義是什麼?絕對不是讓大地生靈塗炭。
  野火一旦燒起,誰都別奢望自己能活著走出草原。敵軍把自己的來路封死,才有機會讓火隨著風燒進他們的帳營而不被他們察覺。
  「將軍!當心!」
  木華黎回神,眨眼間拔出刀格擋敵軍的刀尖。他突地翻轉刀身,扭轉手腕,一刀了結因失去重心摔落地面的敵軍。木華黎注意到敵軍的刀尖焦黑笨鈍,脖頸淤黑。
  怪。說不上的奇異感緩緩攀上他的背脊。
  「發現哲別了嗎?」木華黎甩掉彎刀上的血漬,灰色的目光銳利,「拖到後面去讓薩滿看看。」
  「將軍!蘇魯錠旗!」
  巴特爾的刀一個一個出鞘。木華黎舉起手臂:「還有箭矢的留下。」
  隨著揮落的手臂,遠方星火聲劈啪作響,爆發第二波更猛烈的火勢。


  哲別望著烈風帶起的風沙,閃焰轟隆,飛火吞噬漫天箭雨和軍士。這把火燒了敵軍的退路,卻是蒙古軍唯一的生路。木華黎一定在遠處看著。
  他的彎刀削過太多人頭,磨得再尖銳的刀都有鈍裂的一天。繼續耗下去不是辦法,哲別得拿到自己的弓。他踢開屍體清出空間,升起倒下的軍旗。
  「這裡交給你們。」他收刀入鞘,綁好落下的黑髮,紅瞳映照著火焰,「我要殺出去找木華黎。」
  偉大的騰格里啊。
  哲別隨手拔起敵軍落下的彎刀,掂了掂重量。他近乎祈禱地想:偉大的騰格里啊,務必庇佑蒙古軍一戰。讓我到木華黎身邊。
  箭雨再次傾盆而來,他徒手捉住逼近腦殼的利箭,折彎丟棄。敵軍沒有想像中決絕,除了第一波火勢攻擊以外,沒有射出任何火箭。
  是資源匱乏還是另有圖謀,木華黎會知曉。他哲別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用敵軍的刀開拓蒙古軍的生。草原仍在嚎哭,彎刀戳進敵軍眼窩裡的時候,哲別看見木華黎被風吹亂的棕髮。
  「木華黎!」哲別閃身,踹開試圖牽制他的人。
  木華黎沒有回答,向夥伴拋去巨大的弓。哲別俐落接下,下一刻便貫穿木華黎身後的敵人。
  「交給你了。」木華黎臉色疲倦,汗水已浸透他的衣領,他仍將彎刀握得極穩,「哲別,守護蒙古軍的後背。我會突破營區。強弩之末罷了,不必顧慮火箭。」
  「了解。」哲別有點不識時務地笑了,「回家一起喝酒。」
  他拉開弓身,箭矢貼著木華黎的身側而去。
  好。
  聲音消散在風裡,木華黎義無反顧地鑽入火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