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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子》


　　今朝，與往日不無不同。沒有村民前來祈求的閒暇時間裡，他只能倚在窗邊感受外面的自由歡笑聲；有人來訪時，他會傾聽他們的祈願。聽聽現在的人們都有哪些煩惱當作在聽說書人說故事般，為這漫長無盡的囚禁生活增添一點趣味性。

　　至於要不要幫他們實現願望，則是看心情還有在不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

　　現在外邊有個孩童在祈求。

　　孩童奶聲奶氣的嗓音聽起來不過五歲，緊張顫抖地說著自己的事，似乎竭盡所能地用自己所知道的詞彙來拼湊他所想表達的事。

　　雖然許多地方的用詞過於古怪難以馬上意會，但活了數百年的他自然是能夠憑經驗勾勒出孩童想傳達的真正意思。

　　思及此，他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不管在什麼時代，孩童擁有的純粹都如此地惹人憐愛。

　　簡單來說，這孩子的母親懷孕了。但，他誤以為隆起的腹部是被他父親打腫的，畢竟他父親的手每天都會往他母親的肚皮上貼幾下。近日見到母親面容憔悴和頻頻嘔吐身體欠佳的模樣著實擔心，就算問父親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母親了？父親的回應……從他的眼裡看來，滿滿地裝傻。因此，無可奈何之下的他前來祈求傳說中的守護神，好讓父親變回原本慈祥的模樣。

　　那麼問題來了，要怎麼讓這孩子知道他聽到他的願望了？要怎麼讓他明白父親一直都沒變，或是變回來了？

　　片刻間他有了想法，他動了動手指，響起了令人窒息的鎖鏈聲，孩童東張西望地尋找聲音來源。不過，窗外隨風揚起的數朵花形成的龍捲風吸引了孩童的注意力，他放聲歡笑，忘卻稍早前的煩惱，從沒看過的景色讓他內心澎湃洶湧。隨後，微風停歇，慢慢飄落的花朵有意識般地朝他不自覺伸出的小小手掌飛落。是要他獻花給母親和父親嗎？也是，大家看到好看的東西都會開心的吧？父親開心的話就不會欺負母親了吧？

　　孩童扯起紮在褲兜裡的衣服，用下襬小心地接起了數朵花朵，深怕手掌一緊張就把花朵捏爛了。隨後孩童有禮貌地鞠躬便離去了。

　　雖然看不到，但卻能從靜默的周遭明白這裡除他之外再無旁人，他輕嘆口氣。每每遇到為了父母而煩惱的孩子來祈求類似的事情時，他總能想起悠遠的那一日。要是那時的自己再強大一點就好了。

　　他不怪傷害他的人，只怪自己不夠強大，不夠強大守護所有的人。

　　他是大家的守護神，卻不是自己孩子的守護神，真是莫大的諷刺。

　　昔日之事已經回憶不起全貌，但他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很自由地遊走在村莊中，村民都對他很友好，最後卻……。他皺緊眉頭不敢再回想。

　　無聊之際，舉起被禁錮住的雙手用力晃了晃，聆聽著刺耳的鐵鍊聲編織而成的小曲。

　　不遠處傳來趕來他房間門口的碎步聲。

　　原來是負責殿內事宜的村民前來關心他怎麼了。

　　「沒事。」語氣毫無波瀾。

　　聽聞他的回答後，外面的人也沒有因此而離開。但他也沒心思再多說一句。

　　外面的人原地躊躇半晌才又再度開口。說他小時候因為在此向他祈求而受過惠，長大了，有力量了，便自告奮勇來這裡打理環境，能做的事雖微不足道但還是想表示當年的感謝之情。

　　——感謝啊……真的是一種米，百種人。那一日，哪怕只有一個人懷抱著感謝的心情站在他這邊幫他一起抵禦部分村民的話，他也不至於落到這田地吧。

　　那一日之後他幾乎只幫孩子實現願望。而孩子終有成長為大人的一天，至於會成長為什麼樣的大人……他從不在意，也不關心。

　　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令他欣慰的事。

　　門口的男子見他沒回應又緊接著說：「這個、這個給您！」
　
　　隨後便聽到門縫推入一塊東西的聲音，他忍不住問道：「這是？」

　　「糕餅，今日是我的生辰，剛好有幸與您接觸，想和您分享我妻子做的點心。」

　　雖然不太需要吃東西，但他還是拾起來摸了摸糕餅的形狀，「謝謝。」咬了一口，好甜。他語氣沒有先前的淡漠，反而多了一份溫柔，「很好吃。」

　　本來以為來這裡的人都只是出於聽從上位者的命令而假情假意待他的。

　　不曾想，還是有真心待他的人在。

　　也許，他可以對那些曾被埋下願望種子的孩子們多一點的期待吧。

　　期待他所播下的善意種子在孩子們的心中慢慢萌芽，成長為溫柔善良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