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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年暑假，琉璃的生活圈只限於東京都，更精確來說，活動範圍不過是堂姐家、語言學校、Live House之間，偶爾為了買衣服，會到澀谷、原宿，或者有一兩次機會，正好她輪休不必打工、又有空閒時，她會跟語言學校內有在玩樂團的同學一起練曲子，時間到了才回家，除此之外，連聚餐都很少去。

這一次，是她首度離開東京，為了她最近關注的一個樂團。

「在心齋橋一帶…」

「如果早一點結束的話，說不定還能去道頓堀逛逛，反正近嘛！」

「再說吧。」

琉璃在一位友人的陪同下，來到大阪。傍晚六點的大阪就和此時的東京一樣車水馬龍，人行道也滿是人潮，上班族、學生、觀光客…構成大都市的日常。

「啊，這邊！」

前方一間商辦大樓，有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牆邊貼滿許多獨立樂團的海報和一些告示，這裡就是琉璃的目的地，她是來看表演的。

「NO LIMITS，他們的團名？」

「是的，『NO LIMITS』。」

***

這間Live House規模很小，只能容納約莫兩百人，比琉璃打工的地方還少，但這不影響一次次高漲的狂熱氣氛。

台下的粉絲們甘心被蠱惑，每首歌的旋律從耳朵鑽入腦內，宛如強力興奮劑。他們原地跳躍，高舉手臂，呼應台上樂團成員的每個動作，甚而發出尖叫聲、吶喊聲一舉一動都被牽動著，不能自我，彷彿現實的東西都不能影響他們，因為他們的身心都已被台上所擄獲——他們自願被擄獲，搖滾和靈魂早已產生共鳴。

琉璃也和那些粉絲一樣，以觀眾的身份盡情享受著一首接一首的搖滾樂，此時的她不是工作人員，只需將所有心力放在那些歌曲和演奏，不必被什麼雜七雜八的事打擾，她想怎麼揣摩貝斯手的指法也好、感受那些海浪般不斷打來的強烈樂音也沒關係，她毋需擔心一切。

「Guitar solo！」

主奏吉他手V.Sa的獨奏更是引發高潮的所在，他那蒼白、似乎帶著病容的面孔變得頗有生氣，他的指法和彈奏掌管了整首歌曲，一雙火紅而銳利的眼神偶爾隨意地瞄向台下，都能撩動粉絲。

「啊！」

琉璃心內一驚，她沒想到V.Sa竟會往她這兒看過來，哪怕只是短短一瞬，卻帶給她前所未有的震撼。

不知該怎麼形容…

***

「你覺得他們的曲子怎樣，阿少？」

「嗯…就我的理解，歌詞是滿勵志的，曲風嘛…不是很重，比較像…龐克搖滾那樣比較輕快點。」這位叫阿少的男孩來自中國，是琉璃在語言學校的同學。

「我也這麼覺得，可是…」

NO LIMITS是否走龐克搖滾不是重點，而是他們確確實實讓琉璃有感，特別是主奏吉他手V.Sa。

琉璃喜歡聽J-rock，但她沒有特別愛好的樂團或曲風，因此不管是流行搖滾、重金屬、甚至是某些搖滾迷不能接受的黑死金屬，只要能讓她留下印象，她都不會排斥。

V.Sa彈吉他的神情，真的不像她最早從海報上看到的那樣，誇張一點形容，根本判若兩人，散發出熱情。技巧好不好在其次，在台上的V.Sa有種讓人著迷的力量，要親臨現場才能完全體會。

「現在還不算太晚，」琉璃不想讓阿少追問原因，看了看手錶，「我們還沒吃晚餐，去道頓堀看看有什麼吃的，說不定還能趕上最後一班新幹線。」

此時的道頓堀還是十分熱鬧，除了當地人之外，來自日本各地和外國的觀光客也很多，琉璃在尋覓餐廳時，也不忘到名聞遐邇的固力果廣告看板前自拍了一張照片。

「沒在這裡照相，就不算來到大阪，對吧？」阿少問道。

「我堂姐要求的，」琉璃不是來大阪玩的，「還要傳給她看。」如果來大阪玩的話，她比較想去大阪城。

「不過能拍照留念也不錯啊。」阿少說道。

「就這間吧，網路評價似乎不錯。」琉璃不想回答，只想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

「人這麼少，如果網路評價好的話不該如此。」點完菜後，阿少悄聲說道。

「我不知道。」琉璃只顧滑著手機。她正在將剛才拍的照片傳給堂姐。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隨著服務生洪亮的聲音，又有客人進來了。

因為餐廳人少，基於自然反應，喊叫聲一出，琉璃她們必定會看是誰來了，哪知不看還好，這麼一看，兩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特別是琉璃，這一驚非同小可。

「竟然是他們…」琉璃喃喃自語。

NO LIMITS的全體成員也來這裡用餐了，他們換上了便服（晚上表演時仍是軍裝風格），彼此有說有笑地坐在琉璃附近的位置。

五人看到琉璃她們正在瞧著，都面帶微笑，點頭回禮，特別是V.Sa，不同於舞台上的銳利，火紅雙眼盡是親切與溫暖。

是不是她的錯覺？

「沒想到是他們，不過他們主要在大阪活動，應該很常來這間。」阿少的反應則不同，先驚訝一下，隨即恢復反應。

「對啊。」琉璃不敢再看他們（也許只有V.Sa），視線移回手機螢幕上，她沒有勇氣偷拍他們。

還好兩人所點的菜陸續送達，已經飢腸轆轆的兩人就沒心思去想這些了。

***

琉璃剛步出廁所門口，便和V.Sa擦身而過。他也剛從男廁出來。

「等一下，」V.Sa突然叫住琉璃，「我很訝異妳也會來這裡。」

「你剛剛不也是跟我打招呼了嗎？」琉璃儘可能保持鎮定，她的心跳加速了。

「是啊，」V.Sa又露出一貫的微笑，「在Live House表演的時候，我就有這個疑問，但我那時認為妳只是來看我們表演而已，只是沒想到…沒想到我們也來同一間餐廳吃飯。」蒼白的臉上竟掃過一絲緋紅。

內心因期待而有些緊張的琉璃也注意到了，這代表什麼呢？

「你很意外吧，我專程前來大阪看你們樂團表演。」琉璃不去想太多，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先順著男孩的話回答。

「所以妳今天沒工作？」

「休假，所以我一下課就來了。」

「妳還是學生？」

「我跟你一樣，在語言學校唸書。」只是暑假結束後，她就要去念香水女大了，她沒說出來。

「這樣啊…」V.Sa若有所思。

「莫同學！」阿少的出現，打斷了兩人可能繼續下去的對話。

「好巧喔，V.Sa也來上廁所！」琉璃怕場面尷尬，趕緊回答。

其實琉璃跟阿少之間並沒什麼親密關係，只是因為琉璃擔心，隻身來到一個陌生城市可能會遇到危險，才請也喜歡搖滾樂的阿少陪伴，但她很怕兩個男生彼此誤會。

「V.Sa你好，我是她同學！」阿少說道。

「你好！」V.Sa笑道，「謝謝你們來看我們表演，再見！」臉上又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

失望？琉璃沒看錯吧，那又為什麼？V.Sa當真誤會了嗎？還是…琉璃實在搞不清楚。

***

「…就這樣，你可別腦補。」解釋完剛才情形的琉璃不忘再提醒阿少。

「能野生捕捉搖滾樂手，本來就很讓人高興了，」阿少根本也沒去想些有的沒的，「換作是我，我也會想跟他聊兩句。」

聽阿少這麼說，琉璃這才放心，感覺腦補的就是她自己。

但轉念又想，V.Sa的態度也很奇怪，一下子臉紅、一下子失望——雖然都僅一瞬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也…

不可能、不可能，只是她個人的腦補而已…

她不經意轉過頭去，V.Sa和他的樂團成員們邊吃邊聊，，因為餐廳也有其他人在用餐談天，所以聽不太清楚對話內容，但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坐在對面的阿少沒看到琉璃的異樣，自顧自的吃著東西。

琉璃拿起手機，將今晚在Live House拍到的照片上傳到自己的社群帳號，並特別在其中一張照片說明：

他火紅的雙眼融化了你的內心。
#V.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