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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子 & 鐘錶匠 》


當托爾悠悠轉醒時,總感覺整個腦袋都在天旋地轉,有點想吐、但更多是暈眩感。

發生……什麼事了?

空氣很潮濕,一旁潺潺流水聲像是在引導著托爾一般,讓他逐漸意識到自己似乎正待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

他鬆軟的犬耳往後癱去,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伸出小手努力揉了揉自己淡褐色的頭髮和小臉蛋,像是要讓自己更清醒一點一樣,這才抬頭觀察周遭,發現自己躺臥在昏暗的、像是礦坑還是山洞裡之類的地方。

這是……什麼?甩甩小腦袋,托爾瞇起眼睛試圖讓眼睛可以對焦,不然此時的他頭暈腦脹,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視覺上雖然還有點模糊,但托爾還是看劍不遠處地面上還躺著他兄長送給他的刺劍,努力地撐起身體的托爾將那把刺劍抓回手裡,抱著那把刺劍,他緩緩地深呼吸,努力去回憶自己發生了什麼事。腦袋還有些痛,很暈很難受,可是托爾隱約記得自己稍早應該是在庭院裡跟老師們學習劍術,並且聽到老師們說到好像哪裡開始發生乾旱,大家都種不出食物之類……然後老師們好像注意到什麼朝自己衝過來了?女僕姊姊們也發出尖叫聲,最後……紫色的光變得好亮好亮——

「難道……我睡著了嗎?」低頭看向自己身體下方的奇怪法陣刻痕,托爾歪著頭,因為他沒能像哥哥和國民們一樣得到神給予魔力,因此也沒有人教導他魔法相關的知識,即使會看過不少法陣在日常生活裡,但這對托爾來說,仍然是個艱澀難懂的陌生領域。

就在托爾試圖要搞懂現況時,濃郁血腥味也慢慢飄入他鼻腔裡,最一剛開始托爾還沒反應過來這種腥臭的味道是血液,但身體本能開始讓他意識到無法形容的危機感。

托爾緊抓著刺劍,撐著嬌小的身軀努力站起身,他眨眨眼,利用被丟在一旁地上的油燈光源,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沾染了好多黑糊糊的臭臭液體,這是什麼?血嗎?還是什麼東西?托爾皺起小臉,他不明白身上這堆是什麼玩意,只知道有一種奇怪的腥臭味在上面,雖然不是很重,可還是讓托爾有些不舒服地直搖頭。

嘗試轉移注意的托爾瞇起眼睛,在昏暗的光源下試圖看清楚四周。他小心拿起提把有些燙手的油燈照亮自己身邊,雖然光源很微弱,但這不妨礙托爾貼近礦坑的土壁,抬起頭、讓小巧的鼻尖隨著嗅聞輕輕抖了抖,向著血腥味濃郁的方向走近。

也正是因為油燈的光亮照耀過去,托爾這才發現稍早自己根本看不清楚的昏暗水窪正癱躺著一個人,對方的肌膚很蒼白,也正是蒼白的肌膚,才讓微弱的光源也能更照亮輪廓幾分。

但男人衣服上有一些破口,似乎是被什麼給襲擊了一樣。只見周遭地面上有些黑糊糊地黏稠液體,而在那人身旁附近還七零八落地倒著一些人,而那些人身上有著更多傷痕,就算不用托爾湊過去看,他也能確定比起眼前這渾身肌膚蒼白但一臉厭世緩慢眨眼的男人,那些人應該是真切死透了。

「先生?您、您……還好嗎?」從沒見識過這種慘烈景象的托爾有些慌亂,笨拙地將油燈放到一旁地面上,試圖檢查對方身上的傷勢。

「……你有食物嗎?」當托爾靠近男人身旁時,他先是以非常微弱的動作緩緩吸氣,然後才吐出有氣無力地問語。托爾雖然聽不出這句話中夾帶虛弱或疼痛之類的意味,但他還是很快地意識到或許對方是受傷了、然後餓到沒力氣動?

眼前男人也僅僅只是吐出這句話後,一臉平靜的默默看著托爾,蒼白的臉龐看起來毫無血色,但托爾沒有感覺到威脅感,更多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卻又莫名覺得這很正常。

「食物、食物……」聽著這句話,托爾翻找著身上口袋,最後找出用手帕包裹起來、被女僕們給予的糖果餅乾們。雖然數量並不多,但也比起沒有好吧?托爾攤開手帕,先將其中一顆糖靠近男人嘴邊:「唔唔……我只有糖果跟餅乾,你要嗎?」

男人稍微轉動那雙偏向有些綠中帶黃的萊姆色眼睛,微微張口,讓托爾小心的將糖果放入他口中。闔上嘴後的男人臉頰稍微鼓了下,像是在舔舐糖果一樣,不一會就咕嘟一聲將糖果給嚥下。男子先是指尖微微抖動,但似乎是能量還不夠一樣,又再次微微張口示意,托爾也立刻再拿了一塊餅乾放到男人口中,讓他緩緩咀嚼吞下。隨後男子閉上雙眼半晌,緩慢地挪動雙手,讓身體慢慢地撐起。

「……謝謝,得救了。」男人依舊是慢吞吞的,明顯動作變得更加流暢許多。

「唔唔唔——」看著男人逐漸恢復活動,托爾也立刻環顧了一下周遭,看著男人衣物上的刀痕和各種黑色液體污漬,有些怯生生地問:「先生您是遭遇什麼事了嗎?這裡又是……哪裡?」

男人雖然並沒有什麼明顯情緒浮動,但他稍微撓撓頭,緩緩站起的同時撿起油燈,將油燈高舉並照向四周。縱使油燈的燈光微弱,但也足夠看出此處山壁上正滲流著像是地下水或泉水之類的乾淨液體,而一旁山壁土牆也被依些粗壯木頭搭起的梁柱撐起,派克想了想後便回答:「——礦坑?」

「呃、您也不確定這裡是哪裡的礦坑嗎?」

男人輕輕搖頭,讓無神的雙眼望向托爾的方向:「我只比你早醒來可能……十幾分鐘左右。」

「我記得我原本在店內,紫色的光突然在地板亮起來,然後……視覺黑了一段時間。」就像是嘗試在表達意思般,男人微微歪頭,挖掘著記憶中的片段:「晃動感、拉扯感,睜開眼就是這裡,那時候地上還亮著光。」

男人嘴上說著,戴著黑色手套的左手指尖也朝著地上法陣指了指,然後再將手指向倒在一旁七零八落的屍體們:「他們說什麼浪費了召喚儀式,說來一個沒魔力也沒有強大力量的人跟小孩只會浪費糧食,就朝著我、還有正在睡的……你,他們舉起了刀。」

「我和他們打起來,現場很混亂,中間有幾隻很奇怪的巨大蟲子衝過來。」

「……非常巨大,希望這裡的蟑螂並沒有這麼大。」男人大概地比劃著巨大蟲子尺寸,在描述的過程中一臉陰鬱地皺起眉頭,看著男人比劃出的蟲子尺寸大得簡直像顆足球時,托爾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而男人一臉平靜地轉動手腕,用大拇指比向在黑暗處的那幾具屍體:「牠們還在吃飯,似乎對我們沒有什麼興趣。」

「啊?」

托爾這一聽直接瞪大雙眼,眨動著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看向屍體們,已經逐漸習慣昏暗環境後,他這才越發看清周圍狀況,並且注意到在屍體衣服底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著。也正是這一看,托爾總算能看清楚那是什麼,那是一隻正咬著屍體腸子往外扯的巨大綠色蟲子。

那是……金龜子?超巨大的金龜子?托爾有些無法反應過來,雖然他並不害怕蟲子,但這巨大的尺寸還是讓他震撼不已。

「這種金龜子的血是黑色,有些是黃色、或綠色,沒有腐蝕性,但有奇怪的氣味。」男人緩緩爬起身,輕輕踢來一塊巨蟲殘骸到托爾前方讓他看清楚:「那些人殺了幾隻,但沒有撐下來。」

看著咕嚕嚕滾到自己面前的蟲子殘骸,托爾也頓時相信了男人稍早說所的尺寸,眼前這大的簡直快能讓他當帽子戴的殼,怎麼看都不可能是什麼普通蟲子。托爾上前去扶持著這位男人,看著他身上那些髒污和衣物劃痕,擔心的望著他:「為什麼他們能夠這樣去傷害他人呢……這些蟲子也真的好大……」

「您……有受傷嗎?還能走嗎?真的、真的沒事?」陌生環境還有縈繞在托爾鼻尖的血腥味,讓他緊張又不安的反覆觀望男人神情,但男人並沒有透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陰鬱地皺著眉頭後,微微歪頭了半晌,再輕輕搖頭示意無恙。

眼看男人似乎真的不是有什麼重傷,或許前面討食物可能也只是餓壞了吧?畢竟如果是傳送魔法之類的話,每個人對傳送魔法的適應程度也不一樣,有些人會暈吐,有些人就可能會體力跟精神有些耗損之類,那他的身體反應是身體能量消耗到會餓壞?

托爾一邊努力回想以往聽過大家描述的感受,一邊稍稍鬆口氣的開始做自我介紹:「我叫做托爾,請問先生要怎麼稱呼呢?」

「派屈沃克。」

男人回答得很簡潔,但映入他綠黃如萊姆色的眼中,是一張模糊的稚嫩臉蛋,他緩慢地眨眨眼,在腦海中反覆組織著「淺褐色的」、「有犬耳」、「小男孩」、「他給了我糖果」、「名字叫做托爾」像是這樣的方式在反覆確認。

然而托爾還在歪著頭,小臉上寫滿認真,口中還在嘗試著覆誦派屈沃克的名字。雖然對於托爾的外觀,派屈沃克無法辨識清楚,但他仍然能從對方稚嫩嗓音中聽出茫然意味。仔細上下看了看對自己來說相對嬌小太多的托爾,即使他的五官對於自己來說仍然像是一團模糊化影像,男人很快就意識到托爾可能真是個連十歲都還不到的小朋友,有些名字發音要記起來或許會比較困難一點。

「你可以喊我……派克。」自稱派克的男人也輕輕歪頭,派克想了一下,自己上次被抓著測量身高是一百八十二公分……然後伸手稍微比對一下托爾與自己的高度,不包含那雙挺立的毛茸茸犬耳來說,托爾只比自己的腰高一些,但不到胸口……大概一百二十公分?快一百三十公分吧?確實只是很年幼的小孩。

最後派克還是蹲下身體好讓托爾可以跟他平視說話,不然依照兩人的身高差異,他得低頭,托爾得抬著頭,兩邊都脖子痛。兩人簡單的大致交代了一下彼此所知現況,發現彼此似乎都不是從同樣的世界背景而來,但眼下比起糾結這些,派克仍然是淡漠地緩緩轉動眼珠,和托爾決定先一起離開這礦坑再做打算。

否則就這樣逗留在這裡,而召喚自己和托爾來的人都死光了,他實在不覺得能在這裡能找到什麼有用資訊。

也在這短暫的談話過程中,派克伸手輕輕將紅色的半長髮絲往後攏了攏,但與人打架後讓他的頭髮有些散亂,連同綁在頭髮上的紅褐色緞帶也在這梳整動作下鬆落。托爾一看到緞帶落下,小小的手靈敏地一抓就抓住了那條緞帶,輕輕放到派克的已然反轉向上掌心裡。

只是此處也沒有鏡子,派克想要綁好頭髮也有些不太方便,只能大致地用手梳整髮絲,將頭髮攏在右肩上後,再把緞帶綁在上頭做固定。

雖說兩人素昧平生,但派克還是與托爾一起先利用一旁的淺淺水池洗手,將身上那些血和黑色污漬做了簡單清洗,然後拿起一旁的油燈照亮那些屍體。只見派克完全不在乎一旁的巨大蟲子發出嘶嘶聲抗議,逕自開始搜索起那些屍體。派克一邊翻找,聽見托爾在旁驚呼為什麼要這樣做時,他並沒有開口回答,只是加快幾分搜索的速度,最後從其中一具屍體身上翻出一本破舊的、約莫巴掌大的編繩書。

派克大概地翻閱了一下,這似乎是本筆記,裡面正好也畫著一些關於腳下法陣的描述,只能說慶幸這世界的語言和文字與自己所知相差無幾,否則全都是異國文字的話,也不知要花多久時間才能破譯這些內容。

只是有一部分似乎是專業術語,他會需要找到了解這些事物的人詢問——

由於現在只有油燈的情況下實在是難以慢慢翻閱和搞懂意思,更別說這礦坑也並非什麼安全處,派克便將直接這本書收進大衣的內側口袋。就在書本要放入口袋時,一陣碰撞感讓派克稍稍停下動作,他檢查了一下口袋,看見了原來是自己的手機和一盒隨身的鐘錶維修工具。

或許這已經變成某種職業病與習慣了,派克稍稍推動鼻樑上的眼鏡,眼鏡……有點微妙歪斜,螺絲可能有點鬆,有帶著這些工具,等等找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再來檢修吧。派克想了想,這才緩緩吸氣後開口回答托爾:「根據以前聽過的故事,這些宣稱召喚我們的人身上應該會有一些……魔法書?還是防身用具之類的東西。」

「雖然我不太懂魔法是什麼,但剛剛找到的記事本還算乾淨,應該能告訴我們更多一點這這裡的資訊。」就像是在為仍然一臉茫然的托爾解釋自己的行動,派克伸手撿起掉落在附近的短刀,看起來很破舊,造型很古老又簡樸,左右翻轉了一下刀身去看,這可能需要再花一點時間打磨會比較好。

想到這,派克轉眼看向隨著自己拉開距離就繼續埋頭用餐的巨大蟲子道:「還有他的刀,防身。」


撐起身體站起的派克看著托爾雙手緊抱刺劍,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小孩交流,過往自己所工作的地方又是鐘錶店,更是沒什麼小孩會喜歡進出。該怎麼緩解一個孩子的緊張情緒派克他也不太確定,只能有些笨拙地讓托爾牽著自己的手,兩人一塊在這礦坑內試圖找尋出路。

說實在話,這都是托爾與派克兩人第一次進入所謂的礦坑。

巨大蟲子的出現確實讓人感覺震撼,但一路走來也沒遇上什麼危險,反倒是這礦坑裡空氣潮濕沉重,沒有什麼明顯一點的風勢流動,這讓不習慣礦坑環境的托爾感覺有些喘不太上氣來,努力小口一點的慢慢呼吸。

在這樣的路途上,兩人也從最一剛開始的緊繃與沉默,到現在逐漸感到有些無聊,兩人便一邊向前邁進,一邊時而談話,期盼能盡快找到出路和了解真正情況。

而在談話之中,大多數都是托爾天真懵懂地發問,派克反應有些淡漠,更多時候是神情陰鬱的皺著眉頭,不斷左右觀望周遭,但對於托爾的問語仍然會一一回答,並沒有因為他是個孩子而有所敷衍。托爾微微晃動那雙毛茸茸的耳朵,他很少遇到像派克這種偏冷淡的人,但他並不感到尷尬或反感,只是有一種微妙的不自然感,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小小的手輕輕牽著派克,雖然派克的手摸起來有點不太像大多數人的肌膚,冰冰涼涼的有些奇怪,但派克淡然的神情又讓這種微妙異樣感變得似乎不是很重要。這到底是什麼奇妙的感受呢?托爾不太明白,對於他的年齡和閱歷來說,他不知道該怎麼去理解這些事物,只知道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派克似乎、應該……不是壞人吧?

如果是壞人的話,現在應該就會把自己抓去什麼危險的地方之類、然後傷害自己?對於世間險惡了解甚少的托爾不太能抓到更多細節,只是乖巧地一手牽著派克,另一手緊緊抓著哥哥送給自己的隨身刺劍。

至少在這昏暗的礦坑裡,有派克在身邊和自己聊聊天,還有象徵跟哥哥之間羈絆的刺劍在身邊,這讓托爾感覺心裡多少能有點底氣,不會那麼害怕。

伴隨兩人牽著手一塊小心的行走,一路上雖然會在石壁上看見某些正常尺寸或者是超巨大尺寸的怪蟲,但托爾和派克也發現他們似乎不會攻擊自己。

「會不會是因為我們剛剛都有沾到那些黑糊糊的蟲子血,所以蟲蟲們也把我們當作蟲子啊?」托爾天真發表他的猜想,派克也沒有打槍托爾,只是輕輕點頭,不吝回答他知識所學能推論到的可能性。

興許是因為礦坑內的迴音,托爾抖了抖頭頂上鬆軟的獸耳,還一隻手貼到耳朵邊,努力豎起那雙毛茸茸的耳朵嘗試聽清楚聲音來源。鎖定方向後,托爾便走在前端一些,牽著派克向著聲音方向走:「有人說話的聲音!是這邊!」

由托爾領路走沒一會,兩人就聽見了更加清晰的叫喊聲,還有一些像是在敲打硬物沉重聲響。托爾與派克一塊自圍牆邊緣小心探頭看去,發現彼此正處於丁字形的分岔路口,在叉路的壁面上掛著一根正在燃燒中的火炬,順著聲音方向往另一通道看去,便看見有一群人正在和一隻簡直和人差不多巨大的蟲型怪物交戰。

而其中有一名女性身上穿有一件白色背心,畫著蛇纏繞在權杖上的紅色圖騰,她轉頭發現兩人的同時,先是臉上一陣驚愕,然後便在其中一名穿著簡陋皮甲的男人推動下,朝著托爾跟派克跑了過來,抓住兩人的手腕開始奔逃。

「跑!快點!蟲子們這幾天都很暴躁,我們不能繼續待在這!」眼前有著深褐色長髮、淡綠色眼睛的長髮女性不時回頭看向身後,一邊揣著派克跟托爾向礦坑外跑。雖然派克跟托爾並不認識眼前的女性,但看著後頭黑暗裡冒出許多亮色眼睛,而殿後的人們也在揮舞手中武器,兩人也沒有多做遲疑,乖乖跟著大家的方向一塊向著外頭奔跑。

伴隨著礦坑內壁似乎正在不斷搖晃,紛紛滾落的岩石讓人們無心戀戰,一行人更是加快了向外奔逃的速度。當眾人一路跑出了礦坑,毒辣的陽光也瞬間灑落在托爾跟派克身上,熾熱的熱度讓托爾先是一陣難受地皺起小臉,但還是溫順地跟在那位女性身後,讓她抓著自己帶到離礦坑口遠一點的位置。

而太陽的照射就像是一種天然結界般,蟲群們一照到太陽就發出淒厲的嘶嘶聲,立刻掉頭躲回黑暗裡去,只剩一雙雙在黑暗中發光的眼睛們盯著外頭眾人好一會,最後才在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碎沙沙聲中遠去。

外頭陽光熱辣,卻不同於礦坑中令人不好喘息的空氣稀薄與濕悶感那般讓人鬱悶。人們看著危險遠去,便朝著托爾跟派克圍來,七嘴八舌的問著他們怎麼會在礦坑裡,會不會蟲群躁動就是他們搞得鬼。

「好了好了!大家先冷靜點!我們先回去村里再說!」那位女性鬆開手,用戴著厚厚皮革手套的手拍兩下,示意眾人先冷靜下來。這位女性在支開眾人後,開口自我介紹她名為艾爾希婭,講述了此處是一座村莊附近的礦場。

「你們兩位看起來也不像本地人……」艾爾希婭微微皺起眉頭,她先是凝望著派克過於白皙的肌膚,然後將目光落在那身剪裁別緻的紅褐色大衣,神情中充滿的疑惑,而這份疑惑在她將目光看向嬌小的托爾時又變得慈愛許多。

興許是一種對於小孩會忍不住想要逗弄的心思,艾爾希婭一邊走在前頭領路,一邊不時回頭看著托爾毛絨耳朵半晌,就像是想要驗證真偽那般,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耳尖。托爾也沒料到會突然被人碰觸耳朵,先是慌張地哇了一聲,然後雙手有些抱頭的遮掩自己雙耳,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賭氣似的微微鼓起臉頰。

「啊、抱歉……」艾爾希婭有些調皮的掩嘴輕笑,轉而輕輕撫摸托爾的頭頂:「這裡不太能常見到偏向亞人類型的種族,之前最後一次看到虎人或象人之類的獸人種族也都是好幾年前了,再加上你耳朵毛茸茸的,看起來好可愛啊……」

「看你們的衣著應該是貴族吧?怎麼會來到這呢?」艾爾希婭一邊說,一邊輕輕捏起托爾身上的布料,用指腹稍微搓揉幾下後問道。手中的布料質感明顯細膩,與普通村民時常穿的棉布或麻布手感截然不同,她就像是在思考些什麼一樣,然後抬眼看向仍然一臉淡然的派克和滿臉天真的托爾。

「自從在十五年前那場魔法瘟疫後,很多人都選擇逃離了這塊土地,至於到底還有多少村莊或城鎮倖存,我們也不太清楚……」艾爾希婭一邊苦笑,一邊快步走向遠遠看見她們歸來,就邁著有些搖晃笨拙的步伐、向她張手討抱的幼童將其抱起。

艾爾希婭便懷抱著口含大拇指、滿臉天真卻雙頰消瘦的孩子,領著派克跟托爾穿越了用石頭與粗壯樹木堆砌成的大門與圍牆,走進了同樣遍佈許多黃沙的村莊裡。

「最後一次聽到旅行者帶來外面消息也都是兩三年前了吧?最後聽說只剩下王城那還有魔法師在保護著,但他們無力派人來照顧周邊或更遠一點的小村莊。光是要在這烈日下橫跨這些黃沙就已經是個大問題,更別說入夜後還會有沙蟲族或強盜出沒,除了根據地被摧毀的難民之外,已經越發沒有人敢旅行在外了。」

在艾爾希婭解說的同時,派克也轉頭打量著週遭,他可以確定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舊時代環境,週遭大多都是很粗糙的原木和石製建築,尤其是看被排放在門外的農具大多都是木製品,鐵器部分很稀少這點來說,或許這時候是接近所謂中世紀的環境。

一想到在這個環境裡沒有便利的設備、生活上也會有很多必須適應的部分,派克突然有些慶幸自己雖然確實有點異常,但沒有需要跟大多數人一樣得排泄,身體也不怎麼流汗,確實可以省下很多麻煩。而且聽著艾爾希婭的描述,伸手微微遮住毒辣陽光的派克望向週遭綠樹稀少,在算是廣場的地方也只有一口小小石井是主要水源的村莊,看來這個村莊在食物方面的供給上也是個問題吧。

正當派克還在思索要怎麼和艾爾希婭介紹自己比較好時,不懂世間險惡的托爾便天真無邪地說:「我叫做托爾!但……我跟派克先生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艾爾希婭小姐,請問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這句話也讓本來正思索要怎麼隱瞞彼此不是這世界人的派克嘴巴微張了半晌,隨後露出一臉好吧、就讓這個孩子來說吧的無奈神情。而當然的,艾爾希婭也因為這句話而愣住,轉頭看向派克又再看向托爾,像是想要從兩人臉上看出端倪,可派克一臉沒打算反駁的模樣,而托爾也雙手微微握拳,小臉上寫滿誠懇。

雖然艾爾希婭與其他人們對於自己來說,都跟托爾一樣在自己眼裡都像是模糊人影畫面,但派克還是能從視線感中猜到艾爾希婭不會輕易信任這種話,只是默默地掏出稍早從屍體上撿到的筆記本,翻到畫有礦坑內法陣的頁面後遞給她:「如果魔法是真的,那……我們是被上面畫的這個法陣傳送過來了,而我們也被這個筆記本的主人襲擊。」

艾爾希婭皺起眉頭,一手接過派克遞來的筆記本,她仔細看著上面的內容,然後翻轉到筆記本的封面去看簽名縮寫,發出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呼:「這、這不是安德森他的本子嗎!召喚?呃、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也正因為艾爾希婭這一聲驚呼,引來了原先還走在相對後頭些的其中一名男子。那名穿著皮甲、頸部綁著紅色領巾,有著一頭暗金色短髮的高大男性立刻小跑至艾爾希婭身邊。

「發生什麼事了?」

「噢、奧狄斯!你看這是安德森的筆跡對吧?他不是最近都和他學徒們不知道跑哪了嗎?」被稱呼為奧狄斯的男子也歪著頭,瞇起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湊向本子那端詳起來,然後皺起眉頭看著派克跟托爾,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在四人的情報交換下,派克和托爾這才明白這位名叫安德森的人,是一位被從皇宮裡驅逐的魔法師。他並不擅長水或者淨化一類的魔法,而是熟稔於召喚精怪和更適用於戰爭類型的魔法。但隨著他的年齡增長,魔法似乎越來越無法正常使出,變得更加需要仰賴學徒們照顧自己日常起居。

然而對於召喚了托爾跟派克這種事情什麼的,對於艾爾希婭她們來說並不了解詳情,更別說是講解那些魔法相關的事物。

「如果要了解這種召喚法陣,還要能回去你們故鄉的話,那就必須去一趟王城找那些宮廷魔法師吧。」艾爾希婭一邊說,一邊憂心忡忡地轉頭看向奧狄斯;而奧狄斯也看了一眼艾爾希婭,伸手摸著長出些許鬍渣的下顎點點頭,開口接著說:「只是要橫跨這片黃沙去王城,好說歹說也要個三四天的路,而且沒人帶你們去也很危險……」

「總之你們先在村裡留宿一晚吧?如果真的要去的話,你們肯定會需要有人當嚮導。」想到這,艾爾希婭也如此向托爾跟派克提議道。此時也沒有其他辦法或去處的兩人,相互對望一眼後就乖乖頷首答應留下,無論是要繼續留下來還是要出發前往王城,他們都會需要了解更多一些情報和做足準備。

這座村莊雖然有些破舊、貧乏,但托爾很高興大家都還算和善,也不會嫌他提出一個個問題,乖巧地跟著艾爾希婭與孩子們一塊互動。

而派克則是坐在庇蔭處的石椅上,褪下身上此時顯得無比悶熱的紅褐色大衣摺好放在一旁,將袖子捲起後,取下自己的眼鏡並拿出隨身工具們進行微調。還好鐘錶維修的工具中,有一些精緻的小小螺絲起子也能適用在眼鏡的維修調整。就在派克專心調整的同時,那位被稱呼為奧狄斯的男子走到派克身邊座位坐下,拿著一杯看似酒一般的暗紅色液體遞來。

「喝點吧,在這樣的環境裡,我們也只剩下仙人掌會比較好取水分來喝了。」

「謝謝,但……村裡頭的資源看起來並不樂觀。」派克淡淡地下評論,將調整好的眼鏡放回鼻樑上後,這才接過那杯液體,一雙萊姆色的眼睛望向一旁奧狄斯。而奧狄斯也不否認地點點頭,苦澀的笑了笑:「目前村裡很多食物都是仰賴那個礦坑,畢竟裡頭能找到乾淨的水源、還算能吃的菇類,運氣好可以找到一些巨鼠做燒烤。」

「比起資源豐富的王城還能因為魔法師們庇護搞畜牧,我們這種靠山的村莊就只能想辦法從每一捧沙土裡挖了。」

「不過你如果要進去王城裡甚至住上好段時間,對於非本國的外來者嘛……你就得展現你有能夠入住其中的資本,至少……你得有什麼特別的技術會讓他們有興趣。」奧狄斯一邊說,一邊望向派克手裡那精緻的工具們:「像是你似乎很擅長這種精巧的物體修繕?」

聽著奧狄斯的問語,抬眼注意到奧狄斯直直望來的目光讓派克眼神略有躲閃,但也只是溫順地輕輕頷首回答:「我的工作是在給人維修鐘錶。」

「哦——如果是以前還沒發生魔法瘟疫的時候,你這技術肯定能在王城賺好一筆錢,懂得修理鐘錶的人可是很稀有的,而且這種工匠幾乎都只為那些貴族服務。」奧狄斯喝了一口自己杯裡的仙人掌液,他並沒有對派克透漏什麼輕視態度,更多是一種對於他能夠學會這種細緻技術感到欽佩的意味。但有時奧狄斯仍時而會用著一種困惑的神情看著派克一會,隨後又如同派克所熟知的人們一樣,很快又回到正常神情。

「不過我記得我曾經聽過一些旅行者說過,他們提及了王城的宮廷魔法師正在徵集會維修精密儀器的人,或許你可以藉這一點去應聘看看,雖然外頭的情況很糟糕,但王城那邊的物資和情況遠比起我們這座村莊富裕更多。」

奧狄斯說完這些建議後,嚥下剩下的仙人掌液後,便起身走向其他建築,與村民們一塊指著礦坑的方向似乎正在討論些什麼。而派克也默默地坐在原位上,他垂眼看著杯裡暗紅色的液體,上頭還有一些漂浮的深色果肉,嗅起來確實有一種屬於植物的微妙土腥味。

這裡也不是自己的世界,有得食物吃就很好了。派克秉持著別浪費的心思,安靜地吞嚥著這杯仙人掌液,遠遠地看著似乎也被分了一杯仙人掌液的托爾方向。要和那個孩子一塊去王城……嗎?對於眼前這一切,他並不是沒有感到慌張或驚訝,只是他是個成人,他需要比一個孩子更冷靜,需要更多情報和資料去搞懂如今自己的處境。

魔法?穿越?異種族?這些事物對於派克來說只感到荒謬又難以理解。

但如果他想要能夠回去見到家人與朋友,派克也只能壓下自己內心的情緒,試圖讓自己有足夠心理準備去面對接下來的麻煩。


當日深夜裡,某種詭異的撞擊聲開始在村裡此起彼落地響起。一下接著一下的,震得房子開始有些搖晃,陣陣灰塵自木頭間隙灑落,迷得大家雙眼有些泛淚,連連發出嗆咳聲。最先因為聲響而醒來的或許是托爾吧,陌生環境和硬梆梆的床鋪,這讓早就習慣了自家那柔軟床墊的托爾睡得不是很好。

就在第一聲細微的撞擊聲響起時,托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隨著聲音越來越大,托爾也立刻翻身穿起鞋子,抱住了哥哥給予自己的刺劍開始有些緊張。

因為他看到了,窗外一個個穿著皮甲的村民舉著火把和武器到處奔走,口中不時大聲呼籲大家要抓好武器,而小孩得乖乖待在家中別亂跑出來。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托爾緊張地雙耳往後癱去,心臟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懼感正在緩緩浮現。

而睡在托爾附近床位的派克也因為這些騷動聲緩緩爬起,戴上眼鏡後便瞇起眼睛,神色有些難看。

就在那些倉促的腳步聲剛走遠不久,村中頓時響起許多尖叫聲,甚至還有石頭們崩落的轟然聲響。刺眼的火光開始逐漸染紅天空,而就在離托爾不遠的窗戶邊,他看見了似乎有某種比牛隻還要巨大的怪物緩緩走過而過,甚至能藉由火光照耀的怪物倒影正在昂首發出嘶叫聲,那倒影乍看下來就像一隻無比巨大的螳螂。

托爾雖然感到恐懼,但他仍然緊緊抱住兄長給予的刺劍,趴到窗邊去試圖看得更清楚些。在後頭的派克一看到托爾這行動,自然也是跟著走去窗邊瞧瞧。

只見村莊有幾棟房子已經被數隻確實如同牛一樣巨大的蟲子攻倒,火光也從那些建築殘骸中不斷湧現。那些巨大蟲型怪物中,至少離托爾和派克更靠近一些的怪物呢,有幾隻上半身像是帶著巨大鐮刀的螳螂,下半身卻像是某種毛毛蟲還是蛆之類,柔軟又微微半透明的癡肥腹部底下,有著些許腹足在協助移動。乍看是很詭異,可當一旁人們揮舞的火炬光芒照到怪物腹部時,兩人也瞪大雙眼,完全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

「……咦?」

在那半透明的囊腹裡,隨著怪物的身體晃動,裡頭有些物體也被晃到靠近腹壁上,火光清晰照映出囊腹裡模模糊糊地裝著像是一顆顆人頭與手掌骨頭的輪廓。

不同於自己原先世界所了解的怪物,恐怖的畫面讓托爾跟派克同時愣愣地站在窗邊,當他們總算回過神時,卻看見這怪物旋身朝著自己揮動鐮刀,硬生生將前方的窗櫺與玻璃都斬出一塊巨大破口。恐懼的本能,讓托爾立刻抓住披在身上的麻布被單轉身遮掩身體,而派克則是立刻向後退了幾步。

所幸托爾的反應及時,這才沒讓碎裂的玻璃碎片們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傷痕;而派克也是心有餘悸地看著那隻巨鐮簡直是貼著自己鼻尖劃過去,立刻再往後了幾步,試圖張望房內是否有能夠做為武器的道具在。

「——托爾!派克先生!」

艾爾希婭的驚呼聲在後方傳來,兩人也因為聽到了她的聲音轉頭看去,看見幾名同樣在這棟屋子內休憩的年幼孩子們都趴在她身旁甚至懷中,不斷驚恐地哭叫和啜泣著。恍惚之間,托爾總感覺自己似乎曾見過這樣悲戚的畫面,或是這就是自己曾模糊地想像過的畫面?

當他總算得知哥哥前往戰場時,那都已經好些時候之前的事了。托爾也曾不時去想,戰場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景象,是不是也時常會見到現在這樣的畫面呢?而哥哥是不是也會在敵人和怪物襲來的時候,轉頭就看見百姓們抱頭痛哭,深陷恐懼的模樣——

本來托爾一看到艾爾希婭向自己張開的雙手就想朝著她方向靠去,畢竟這裡的環境對他來說太過陌生,更別說這種讓他打自心底、近乎本能去恐懼的怪物一來,幾乎要輾碎了他挪動雙腳的力氣。但就在托爾因為男性慘叫聲而回頭看去時,映入眼中那巨大的鐮刀就要朝著其中一名村民砍去,這讓托爾忘了逃命的想法。

或許是某種責任感在心中不斷發酵著,托爾就像是下意識般抓起了兄長贈予自己的那把刺劍,靈巧地爬過已經被破壞的牆體,朝著被對自己的怪物尾部、也就是那彷彿裝滿液體般臃腫癡肥的腹部上,咬緊牙關地拔出刺劍向前刺去。

可能是因為材質上問題,也有可能是因為鍛造的師傅很厲害吧?

相較村裡村民們的那些粗糙武器們有泰半還是以木頭為主,即使是鐵製品,也並不是非常精良。自己手上這把刺劍雖然做不到如大劍一般劈砍,但在這怪物極具韌性的肌膚上,似乎刺擊的效果更為有用。只是這一刺、一拔,腥臭不已的淡黃色液體立刻從怪物身上傷口湧出,難聞的氣味薰得他立刻皺起小臉,彷彿隨時都會吐出來一樣。

怪物一吃痛,也是立刻昂起身起發出尖銳哀號,隨即唰地扭轉身軀,汙濁的黃色體液與某種濁色溶液順著傷口濺灑而出,而那幾乎如托爾身高一般長的巨大鐮刀順勢朝著他揮砍而來。

「嗚啊!」

突然後腰上一陣拉力傳來,托爾嚇得本能地縮起身體,直直被拉進一個懷抱中。當托爾一抬眼就看見派克那頭紅色髮絲隨著這拉扯的力道晃盪,慵懶又毫無生氣的萊姆色雙眼微微瞇起,隨後又是一陣無可奈何似的嘆息,揣著托爾就將他抱在懷裡往後一滾。也正是因為向後一仰的動作,這才勘勘避開了隨後而來的第二巨鐮。

兩人默默抬頭看著上方岩磚石墻被巨鐮砍出一道可能深入整整三公分有的痕跡,如果剛剛差那麼一點點沒閃開,是不是腦袋就會跟身體分家了呢?一想到這托爾忍不住身子一顫,小臉頓時一陣蒼白,緊張地抓住了派克的衣袖。

就在這時,怪物開始發出更淒厲的哀號聲。

抱著托爾趁機逃離的派克回頭看去,在怪物後方有幾名抓著稻草叉跟釘耙的村民,伴隨著呼喝聲,將手中尖銳的草叉與釘耙給狠狠往怪物腹部上一陣猛扎。農民們確實看見了托爾以刺劍成功刺傷怪物的瞬間,也在一旁奧狄斯的指揮下,意識到比起揮砍,似乎是能夠刺入肌膚中的武器更好。

只是腥臭的液體自怪物腹部傷口不斷流出,縱使攻擊有效讓人感到振奮,但村民們跟派克與托爾都一個個皺起臉,真的這味道很恐怖啊……

在一陣忙活過後,總算是將闖入村內的巨蟲和怪物給擊退。

黎明的光芒緩緩撒入村內,托爾跟派克這也才看出整個村子的現況七零八落的,到處都是遭受破壞的痕跡。如今看來,要能夠繼續居住下去已經變得不切實際,甚至是能否再多撐過一個晚上都是未知數。

「……自從十天前的地震開始,村子中間那口井就變得很難打水,如果想要進去礦坑裡找地下水源,就得小心蟲群。」

「我們本以為可以繼續在這裡撐下去,但……我想這應該是行不通的。」艾爾希婭一臉憂傷的望著村莊殘骸,她伸手不斷抹著淚,目光望著圍聚在房屋殘骸前跪地痛哭的人們。而托爾則是低著頭,輕輕靠在艾爾希婭身邊,小手牽著她的指掌,小心地輕拍著她臂膀,像是在無聲安慰著艾爾希婭。

派克沉默地跟著村民去剖開那些怪物屍體,將怪物腹中一具又一具殘破的屍骨取出。當派克看見那些屍骨之中,也夾雜著看起來像是孩童的嬌小骸骨時,他手上的動作還是頓了一會,緊緊抿起嘴唇,聽從著奧狄斯的指示行動著。

只見奧狄斯從還算完好的房屋中推出一只大木桶,他撬開桶蓋,用缺了一角的水瓢盛起水。

「神靈在上……」

村民們接續念著悲傷的禱文,而奧狄斯則是沉默地緩緩淋下淨水,為每一具骸骨盡可能地沖洗去上頭那些黃綠液體,這樣的喪禮是如此簡樸卻又莊重。

在喪禮過後,村民們也在奧狄斯與艾爾希婭的指揮下,盡可能地搜索出村里僅剩的所有物資並裝到板車上。

「等我們再裝幾桶水完畢,我們就出發前往王城吧。」奧狄斯沉痛地望著礦坑方向,像是暫且不願再去看村中殘破模樣。派克與托爾也不多說什麼,僅只是一同加入取水的行列,只有盡快補足資源,大家才能盡快出發。


前往王城的路途,要說艱難確實是很艱難。

太陽太過毒辣,即使是不怎麼會流汗的派克,也不得不將自己的大衣當作斗篷披在頭上當遮陽布;從沒經歷過這種嚴酷環境的托爾更是走著走著就開始有些頭暈眼花,一邊大口喘氣著,一邊跟著隊伍向前。

由於村裡真沒什麼牲畜,因此是大家輪流去推著板車,而簡陋的板車裝載著乾糧、水桶與無法自理的幼兒,遮蔽陽光用的頂棚全仰賴蟲殼和白色布料拼湊成,在行軍似的過程中,一批又一批人的輪流躲去板車的陰影底下避暑。

總算輪到派克與托爾能躲入陰影下時,派克慢慢地走著,甚至稍許舔了一下自己嘴唇,炎熱的氣候讓他嘴唇乾得發痛,甚至能感覺自己眼前的事物似乎都有著奇怪的搖曳幻影。托爾則是為了不給推車的大家增加麻煩,堅持自己也能跟著步行前進,小手搭在車板邊緣,一邊努力搖搖頭讓腦袋清醒點,一邊繼續向前走著。

或許他們真該慶幸,他們還算有足夠的水源。

雖然每個人每天只被分到一個水袋的量,但村民們似乎都已經習慣並熟悉該怎麼分配飲用水,萬分珍惜地喝著每一滴水源。最一剛開始托爾還不太了解,還會大口地咕嘟咕嘟喝掉不少配給,但隨著在這炎熱氣溫下行動一久,他也開始意識到要更加小心身上的飲用水量。

而這一路上或許是酷熱的關係,他們很幸運地沒有遭遇盜賊團,即便是夜中會出現的巨大沙蟲或怪物,也在奧狄斯的謹慎盯哨下避開了交戰危機。

當他們總算底達王城時,奧狄斯率先走向王城們口的哨亭和衛兵交談,衛兵們也很快地走向派克與托爾身旁:「聽奧狄斯那小子說你懂鐘錶的修繕技術?」

「啊……是的,我會。」被突然這一問,派克確實是有些愣,目光看向正領著村民去做入境登記的奧狄斯一眼後,很快便看向衛兵說道:「奧狄斯他告訴過我,城裡正在招募鐘錶匠。」

「是的!太好了,那些魔法師們招募這樣的工匠已經很久了!」

「請讓這個孩子跟著我一塊,他和我一起的。」派克瞥眼往身旁的托爾看去,畢竟托爾與派克同樣都需要找那些宮廷魔法師問該怎麼送他們回去,要他直接丟下托爾獨自前往是不可能的。

衛兵們也並沒有抱持反對態度,只是一邊露出了訝異的態度,一邊在前方領路:「當然可以!噢、亞人族嗎?距離上次見到外來的亞人或獸人族好像也有好段日子了呢。」

「是啊,畢竟這場魔法瘟疫似乎一直都在向外擴散,可能也就直接回去他們原生故鄉了吧?」托爾一邊聽著這些衛兵這樣說,一邊乖乖跟在派克身後,努力抬頭張望周遭。確實在城市內大多數都是人類居多,只有少數是長有尖耳朵的人,或者是一些看起來很像是半人半蜥蜴一樣的種族,但跟自己一樣有獸耳的種族,或者是衛兵他們口中的獸人種族更是難以見到。

托爾一邊輕輕牽著派克的手,一邊有些緊張的抬頭看向派克。派克也感受到托爾的視線,有些笨拙地輕拍他手背,像是在示意別太擔心。

不過雖然說是王城,但派克仍然能感覺得出來王城內的情況並沒有很好,人民們其實還是偏飢瘦感,可能只是勉強維持著溫飽那樣。可比起村莊裡大家那總是憂心忡忡的緊繃模樣來說,至少王城裡的人能安穩睡個好覺就已經是奢侈許多了。

而被引進王宮內的過程也是意外順利,幾乎是一聽到這是宮廷魔法師在找的鐘錶匠人時,所有人都是一臉必恭必敬地讓開道路,熱心地指引方位。這樣被恭維的情況讓派克很不適應,反倒是托爾更顯得習以為常。

「您就是鐘錶匠嘛!太好了,我需要您來協助我修理這些魔法懷錶!」

被通報有鐘錶匠到來的宮廷魔法師立刻急切地衝到派克面前,那是一位鬍子都花白了的爺爺。但他並沒有擺顯地位,而是小心無比地打開桌上的精緻木箱。

在箱子裡躺著約莫五六只破碎的魔法懷錶,作為一名鐘錶匠,派克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傳來一陣詭異暈眩感。這些人到底是對待這些錶有多粗暴啊……當這想法浮現在腦海時,派克默默按著自己的右手,突然有些想要見見這個粗暴對待懷錶的人到底是誰。

也正是因為這麼一看,派克總算能搞懂為什麼這些魔法師會極於尋找可以維修鐘錶的人。

只見懷錶上每一個齒輪和細部都刻著咒語跟精緻的袖珍法陣,但如果要讓上面刻著的魔法成功運作起來,即便每一塊零件都在,可要是無法照正確順序激活每一個魔法指令的話,那麼他們想要展現的功效根本沒辦法順利執行,或者是實施出來的效果會薄弱到根本毫無益處。

「我會需要一些時間研究這些。」

派克細細翻閱著宮廷魔法師遞來的文獻,聆聽著一旁那位宮廷魔法師在托爾一句句詢問下拼湊出來的情況真相。

那就是這些魔法懷錶,其實是在艾爾希婭與宮廷魔法師口中那場十多年前的魔法瘟疫事件遭人惡意破壞,而其中引發的大範圍魔力爆走、自然能量的錯亂,讓王城與多處地方發生悲劇,其中不幸逝去的罹難者中,就包含了發明這些懷錶的魔法工匠們——

這些懷錶最初被發明出來,就是為了要拿去淨化被怪物毒素侵染導致無法用於農耕的土地,可以藉由內部的法陣刻印,還有鑲著水魔法寶石的發條,讓一定時間內降下的魔法之雨擁有淨化毒素與滋養大地這兩種作用。

倘若當時那些工匠能倖存下來,或許就能製作出更多這種能短暫召喚淨化之雨的魔法懷錶,但如今那位工匠不在了,如今還有機會修好、相對完整的魔法懷錶們也只剩下這幾只。

「可惜在那一場魔法瘟疫後,擁有魔法資質的人比以往更加稀少,就算有好了,天資上也多半不是屬於淨化與水源這一塊的料子。」

「如今王城這也只剩下我這麼一個老頭子還能維持這兒穩定,想要去救助其他城鎮實在是心有餘力可力不足……」說到這,年邁的宮廷魔法師落寞地垂下腦袋,神情感傷地遠遠望著滿布黃沙的大地。

「更別說鐘錶維修這門技藝了解的人比起學魔法的更少!老頭子我盼了多少年才等到您來啊!倘若您能成功把這懷錶修好,那麼老頭子我就能實驗是否能讓法陣運作起來,只要法陣運作順利了,那麼這些懷錶就能讓斥侯帶去每一座需要的城鎮,滋養並淨化更多更多土地!」

派克聽到這也默默地放下文獻,他緊緊皺著眉頭看向手邊這些懷錶。

至少他能夠慶幸的是,確實這些懷錶還是他所知的構造跟運作方式,只是每一塊零件要怎麼放入並順利運行也不是誰都能做得到。望著一旁那些七零八落的懷錶,他完全能夠確信之前的人不是沒有嘗試過去修復這些懷錶,但他們對於鐘錶的維修技術與知識太少,實在不足以修復這些懷錶使其運作起來。

中世紀,尤其是以一路上看下來可能還是黑暗時代的文明程度來說,鐘錶這類的技術太纖細、太精緻,是無法普及給大多數人了解的新式工藝。派克不是不能理解這責任有多麼重大,可他內心裡仍然期望著能夠盡快被送回自己的店、自己的家裡。

一旁托爾看著派克的神情越發凝重,便也小心地輕輕拉幾下宮廷魔法師的衣袖,轉告了他們兩人是被召喚而來的事。派克也在托爾描述著情況的同時,將那本來自安德森的筆記掏出,輕輕推至宮廷魔法師面前。

「哦?被召喚而來嗎——」翻閱著安德森的筆記,宮廷魔法師也止不住連連點頭,目光直直盯向托爾與派克直說:「在前些年王宮裡很多召喚學院的人確實是打算賭一把,尤其是安德森,他仗著自己在學院裡算是有些權威的人,認為只要呼喚出有更強大魔法天賦的人就能拯救一切,但一次次的召喚失敗讓他越來越瘋狂,甚至會用很糟糕的方式對待被召喚來的人或生命體。」

「……放心,王宮裡除了我這老頭子之外,專精召喚的人不會少,你們專心修懷錶,我去找人研究該怎麼把你們送回原位!」面對可能是唯一能將魔法懷錶給修好的派克,宮廷魔法師也沒有含糊應對,而是連連點頭後,立刻捧著這本筆記就向門外離開,留下托爾跟派克兩人在內。

在了解到此時艱鉅任務事關生計和回家機會,即便是相對年幼的托爾,也明白他必須專注在幫忙派克研究維修懷錶上。而托爾也樂於幫派克去傳話、告訴其他人他需要哪些材料來維修,替派克小心舉起燭台加強某些角度的照明。

由於不同於派克所生活的時代可以便利取得多種材料和零件,有不少東西都是他得嘗試畫出示意圖,和王宮內的鐵匠與珠寶匠表示出要做出什麼樣的替代品。更別說還要檢查每一個零件上的法陣、咒語是否刻錯了字樣問題,以及要讓魔力和某些必要核心融入其中的附魔過程。因此這維修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可能也有個兩三週多就這樣過去了。

伴隨著派克將最後一枚齒輪修復推入原位,蒼白的指尖緩緩將懷錶外殼闔上扣好,從托爾手裡取來鑲著水魔法寶石的發條謹慎地轉動著發條,清脆的滴噠聲伴隨著發條旋轉開始響起。眼看懷錶開始運轉,一陣美麗的藍色光芒開始不斷從錶芯中滲出,逐漸交織成一縷縷美麗的光線朝向天空飄去。

順著光線的方向,兩人一同走到窗邊望著天空緩緩聚攏的雨雲,托爾與派克都愣愣地望著天空,彷彿有些不敢置信一樣。

站在高塔頂端的宮廷魔法師張開雙手,感受著滴滴噠噠打在臉上的魔法之雨,他分不清臉上的究竟是雨水亦或淚水,只能喃喃唸叨著原來他們還未被神靈所遺棄。

「感謝你……年輕人。」宮廷魔法師分別慎重地握了握托爾和派克的手,他老淚縱橫,滄桑的嗓音裡藏不住哭腔。當每一只魔法懷錶都得到了實驗,確認每一場雨都能引發淨化之力的雨水降下時,從鄰近王城的沙地開始,土地慢慢變得鬆軟肥沃,綠芽也逐漸從那些黃沙土裡冒出了頭。

「是你們的到來、你們的努力,才讓這一切都得到了轉機。」

「是你們救了這片土地與人民——」

對於宴會,派克非常不適應。他不習慣被這樣人群簇擁,也對於那大量的善意和稱讚感到有些慌恐。他只是做了他能做的,就算真的修好那也只能說是一種運氣好、幸好法陣還能運作。派克有些侷促地抿了一口手中飲品,有些焦躁地微微抓緊自己臂膀,只希望能盡快聽到來自宮廷魔法師告知自己能被送回去一事。

而托爾也是安靜地乖乖用餐,他總是不太能妥善理解派克當下表情的意思,但他並不討厭與派克一起行動。只是他此時也像是知道派克在想什麼一樣,站在派克身旁問:「派克先生也很想家嗎?」

聽到托爾的問語,派克沉默了一會後便輕輕點頭:「這裡沒有我想陪伴的人在。」

「嗯……托爾也是,這裡雖然大家對我們很好,可是這裡沒有哥哥、也沒有我熟悉的女僕姊姊們……還有老師跟市場裡會給我蘋果的爺爺奶奶們——」托爾有些落寞地跟著點點頭,眼神夾帶期盼地看向那位宮廷魔法師。

或許是注意到了托爾的目光,那位宮廷魔法師邊撫著鬍子,一邊笑呵呵地走了過來,引領著兩人走向了鑲嵌了許多魔法寶石的一處房間。那裡正站著幾名同樣穿著宮廷魔法師服裝的人,而每一個人臉上都是投以欣慰與感激的神色。

「返回的通道我們已經破譯成功,請兩位一個一個來吧。」

在這些宮廷魔法師的準備之下,派克伸手輕輕推了托爾的後背一下,讓他第一個走向法陣中央。

「派克先生……」托爾有些不安地回頭望向派克。

「我會……記得你的。」派克看向托爾,他總是淡漠的臉龐此時微微揚起嘴角,即使他仍然很難妥善記得每一個人的模樣,但他會去記得,記得這麼一個特別的經歷,記得這個嬌小男孩曾幫助過自己,記得年幼的托爾即使面對怪物也會想要試著挺身而出。

這確實是一個值得銘記的孩子。

「……嗯!我也會記得派克先生的!」在看到派克揚起的淺淡笑容後,托爾也像是鬆了口氣一樣,雙手抱著佩劍,開心地瞇起雙眼向著派克揮手道別。小小的身影在朗誦咒文的吟詠中、在那片絢麗淺紫光芒包裹下,慢慢地消失不見。

——而後輪到自己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同樣的紫色光芒,同樣的暈眩感,當派克再次睜開雙眼時,他不確定自己剛剛是否算是做了一個夢。那是一種很難以描述的感覺,尤其是在明白自己有所異常後,他已經越來越難辨識自己的意識裡到底還剩下多少地方是真正「正常」的。

而他這時也發現自己似乎癱坐在店內的壁爐旁沙發上,身上被人披著一件薄毯,旁邊壁爐中的餘燼光芒不算明亮,但看著一旁溫度計上顯示的溫度,派克仍然是緩緩站起身,打算去拉開防火網後把木柴拋入壁爐裡。

「喀啦。」一陣物體的掉落聲在腳邊傳來,派克緩緩眨眼,撿起地板上那本淺褐色書皮、燙金著玫瑰與兔子圖案的書。

那似乎是一本有插畫的故事書,書中還夾著一塊掛著掛有兔子墜飾長鏈的物體。

緩緩打開手中書本,派克發現夾在書中的是一只精緻懷錶,淡金色的金屬外殼,有著非常華麗精緻的手雕玫瑰圖騰,而這玫瑰圖騰與書皮上的玫瑰非常相似,彷彿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令人訝異。作為一名鐘錶匠,他能確定這並不是用鑄模的方式所打造,而是用雕刻刀和畫筆細細雕刻出來的手製品。

伴隨著這樣的想法,派克也挪動眼睛,看向了故事書內的詞句。

「……小王子與魔法懷錶?」

略顯古舊泛黃的書頁上,寫著一名叫做「托爾」的小王子,在某一天被一場魔法意外掉進了另一世界的冒險故事,而當他回到他的世界時,小王子托爾高高舉著一只漂亮的魔法懷錶。那只魔法懷錶能夠呼喚雨雲的到來,為大地降下潔淨的露水,淨化並滋潤乾涸的土地,讓王國的農地避開乾旱危機。

「小王子說著,是他的朋友,有著紅髮與潔白肌膚的鐘錶匠派克——」讀到這,派克微微睜大雙眼幾分,隨後嘴角噙著淺淡的笑容,將後續唸完。

是那位名叫派克的鐘錶匠和他一起旅行,和他一塊找到了魔法懷錶並修好它,讓魔法懷錶的呼喚而來雨水拯救好多村莊和農地,大地逐漸恢復生機,讓人們得到了幸福與快樂。

「……魔法懷錶嗎?」

派克拿起那只精緻萬分的懷錶左右打量,這世界上真的會有魔法嗎?稍早腦海裡的一切仍讓派克感到不真實,雖然無法搞懂這一切會不會僅只是場奇妙的夢境或者是巧合,派克仍是有些鬼使神差的按下懷錶打開錶蓋。

精緻可愛的金邊藍色雨滴繪製在錶面上,大大小小的每一顆雨滴顏色深淺不同,營造出了一種由遠至近的距離感。

可也正是派克這麼一按開的懷錶,一陣漂亮的藍色光芒在他眼前閃爍了一下,隨後的猛然驚雷讓派克頓時愣在當場。

淅瀝不止的滂沱雨聲像是要洗滌世界般吞噬了窗外車輛行經雜音,可這雨聲倒是沒能蓋住正甩門歸來、哀號著怎麼突然開始下大雨的同居人抱怨聲。派克沉默地看著手中懷錶眨了眨眼,巧合嗎?還是真有什麼魔法?

可這些事物對於派克來說,他也並不打算深究,他只是慢慢恢復平時那樣淡漠的神情,指尖溫柔地緩緩闔上懷錶,將懷錶放回故事書上那小小的夾層裡。



2023/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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