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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運晃著晃著,她湊近身邊人的肩膀,當作枕頭那樣的蹭了上去,而對方只是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的頭剛好能靠在肩窩,語彤伴著規律的呼吸和髮香墜入了夢鄉。

是什麼時候,自己開始習慣性的依賴她呢?楊語彤想不起來,只知道莊未晞的懷裡很溫暖,比那個空盪盪的家還要溫暖。

語彤並不是討厭父母,只是他們幾乎沒有同時出現在家裡過。父親是名外科醫師,母親則是大學教授,一個長時間泡在醫院,一個以實驗室為家。語彤從小就很獨立,也因為太過獨立,父母花在她身上的心思變得更少。雖然有點寂寞,但語彤還是希望他們不要見面比較好。

他們每次見面都會伴隨著爭吵。

父親總說母親做的研究是沒用的東西,母親則會痛罵他對這個家一點責任感都沒有,不論一開始的爭執點是什麼,最終都是在吵一樣的。當語彤被叫罵聲吵醒時,她只能將自己沈浸在課業裡,假裝自己的世界只剩下那麼一點算式。

而當她十六歲時,她提出了要搬離家裡的請求,原以為他們至少會再詢問幾句,但父親只是給了她一張信用卡,母親則是為她找到了學校附近有警衛管理員,相對安全的公寓。

當父親問她還有什麼想要的,她猶豫了片刻,卻沒有提出心裡真正的渴望。

小藍長得很快,語彤有時候會為他戴上了鏈子以後抱著他出門曬太陽,一次悠閒的午後,她遇見了華劭晴,比她大三歲的醫學生。

「要不要試試看,把妳爸媽嚇到不敢再忽視妳?」她露出調皮的笑容,這樣的幼稚卻使楊語彤深深著迷,體會了一把她不曾經歷過的叛逆。

她翻開試題本,盯著顯而易見的陷阱,鉛筆在手上輕盈的旋轉,卻沒有在該落下答案的地方停留。

她靜靜等候時間的流逝,身旁的人因為寫不出答案而輕叩腦門,監考老師搖醒了睡到打呼的學生,因暖陽而肆虐的蚊蟲在耳邊嗡嗡作響,還沒動筆的楊語彤卻期待著鐘聲。

當所有人都緊張的等待成績時,她已經寫了半本指考的題目。結果出爐,她拿了四科滿級分,唯獨數學抱了個蛋,正如預期,連平常對她不聞不問的老師都表達了關切。

但他們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父親挑起了一邊眉毛,輕撫下巴陷入思考。

「爸爸有幾個學生成績不錯,需要的話說一聲。」

母親則是露出了釋懷的笑容,沒再多說什麼。

她幾乎要窒息,明明都做到這種程度了,卻依然得不到。華劭晴輕輕將她攔進懷裡,楊語彤空虛的心被她的溫柔填滿,帶著清新的氣息,她的心思紊亂。

她無法確認這股悸動是什麼,同性是可能互相吸引的嗎?她的借閱紀錄被一排排對自己的探索刷滿,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無論答案為何,華劭晴都不可能會接受自己。

「唔…...」

「抱歉,我吵醒妳了嗎?」

「......沒有。」楊語彤又往莊未晞身上蹭了蹭,她的洗髮精是哪個牌子的?語彤出神的想。

「妳脖子不痠嗎?」

「好香。」

「什麼啦......」莊未晞露出了苦笑,但沒有阻止,早已習慣語彤親暱的舉動。

好喜歡,語彤抱住她的手臂,真希望能一輩子這樣待著。但這樣披著朋友外衣,盡情靠近她的自己是可以的嗎?楊語彤恍惚的想著,如果有一天被莊未晞知道了自己的感情。

「真噁心。」她冷冷的罵道,楊語彤的胸口揪了一下,像是偷吃糖被抓包的孩子一樣,滲出了一身冷汗浸濕了學生制服。

「怎麼會有這種事,就因為那些孩子聽不到,學校就不管嗎?」平常溫和的莊未晞此時瞋目低聲怒罵,雖然聲音不大卻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側目。楊語彤遮住未晞的眼睛,她嗚咽的抗議,最終妥協的把手機收起。

「睡吧。」楊語彤努力撐起身體讓她的頭能正好靠在自己肩膀上,總有那麼一些時候,她會想要守護這個一直為她擋雨的人。

所以才會發生那天的事。

她在醫院看見了莊未晞,原想要過去打聲招呼的,卻發現一個女人在她身邊打轉。在他們說話的期間,她看見女人身上有股黑氣,有鬼,她心想。憑著直覺跟在她身後,卻看見了她這輩子再也不想回憶起的畫面。

她摀著嘴,縮在空地的一角,耳邊傳來了尖銳的慘叫和鈍器擊打的聲音,漸漸的,尖叫聲消失,球棍框當一聲落在地上,她聽見了朝自己方向逼近的腳步聲,混雜著狂亂的心跳,奮力狂奔。

惡人的魔爪好幾次都差點碰到她,靠著腎上腺素和對死亡的恐懼,她順利的甩掉了身後的人,卻甩不開接連的惡夢。

「妳在想什麼?」唐妍托著下巴,好看的臉帶著一抹狡黠的微笑。

「我以為姊姊什麼都看得出來呢。」楊語彤露出不甘示弱的笑容,但現在糟糕的氣色已經不是淡妝能蓋住的程度了。這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靜靜的端詳她的臉,輕輕的咬著下唇。

「反正找妳來本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她收起玩笑的表情,看似盯著語彤,視線卻落在更遠的地方,穿透了她的身體,「我希望妳能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