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 【被拋棄的玩偶】 花苞又在綻放前枯委了。 或許是時間已到,又或許是他本就不如蕾米那般擅長照顧花草,但不論原因為何,這株植物的生命已逐漸走向盡頭,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 房中的盆栽目前大半都是可入藥的藥草,漂亮而脆弱的純觀賞用植物早已所剩無幾,雖然雷米曾使用過各種辦法試圖挽留或者延長它們的壽命,但任何生命與靈魂都有極限,在自然的這則鐵律之下,即便是魔法,也只能俯首稱臣。 就像曾經的他留不住那人偶獨一無二的靈魂。 而如今他也只能任由時間將對方生活的痕跡逐漸抹除。 對此雷米少見地感到了無力。 雷米本身並不喜歡市集,身為玩偶的他也不需要購買食物來維持生命,但在各種複雜的魔法實驗中,仍然會有需要材料不得不前往的時候。 這種時候外型是兔子玩偶又沒有發聲器就十分不方便,即使雷米能夠透過傳送心音的方式與人交談,但一隻會動又會心電感應的玩偶卻免不了引起眾人的騷動,因此就算心底有些微的牴觸,他還是決定讓魔偶帶他出門。 「你動作能不能快點!要是我有手……算了。」操縱著魔偶穿上衣服遮擋關節時,雷米不耐煩地用心音催促道。 之前他喚醒用來當實驗幫手的人偶並不像小蕾那樣擁有靈魂,因此對方的動作機械而不靈活,但看著穿了熟悉的長裙,卻毫無自主意識的魔偶,明知沒有意義,雷米還是向其傳遞了心音,將無來由的煩躁發洩在對方身上。 ──雖然這種舉動也只不過是讓聽不懂心音的魔偶與他心中的身影相差更遠罷了。 操控魔偶來到市集的雷米,很快地買到了實驗要用的魔法礦石,正當他猶豫著是否要到其他攤位看看有沒有販賣觀賞用花草所需的肥料時,湊巧有路人不小心撞到了帶著他的魔偶。 雷米原本是像過去那樣待在竹製籃子裡的,不過為了看清攤位上的販賣物,他必須稍稍從籃子中探出頭,因此這一撞,掛在籃子邊緣的他,便直接從裡面跌了出來。 雷米起先不以為意,然而正當他打算操控魔偶把自己撿起來時,一邊的攤位卻突然竄出了隻過於活潑的幼犬,將掉落在地上的他叼起後便向前衝去。 這一切來得如此措手不及又帶有濃厚的既視感,使得雷米一時竟忘了要操縱魔偶追上來,反而優先用心電感應向其傳遞了心音── 「小蕾──!」 心音傳送出去的一瞬間,雷米就意識到了不對,但此刻的他已經被帶離自己的人偶有好一段距離了,魔法師與操縱之物的聯繫也因此被斬斷。 ──而那魔偶雖然收到了主人所傳的心音,卻因無法理解而呆立在原地。 小狗將雷米叼著跑了一段路後,在一間普通的房屋前停下,開始對自己的戰利品一陣啃咬。期間雷米並沒有大肆掙扎,因為依過去的經驗來看,對玩具失去興趣的動物自然會走開,隨意亂動反而會引起牠們過度的關注。 但雷米沒想到的是,就在小狗流著口水撕咬他時,屋子的房門打開了,一名穿著粉色蓬裙的女孩走了出來。 「來福!你怎麼跑回來了?不是跟媽媽去市場……哇啊,你在咬什麼啊!」那名女孩很快發現了自家小狗口中咬著的玩偶,因此出聲制止了牠,同時伸手解救了牠嘴裡的雷米。 「好可憐的兔娃娃……你被主人丟掉了嗎?要不要跟我回家呢?」女孩拿起被弄得髒兮兮又濕漉漉的雷米問道,她下垂的眉毛帶有明顯的憐憫,水潤的眼睛裡是對玩偶純真而無雜質的關愛,但被如此詢問的雷米卻愣住了。 「拋棄」這個詞彙從未如此清晰地被雷米拿來與自身做連結,然而此時他突然想起,從最初開始,他就是被「主人」扔在角落裡的失敗品,成為了「主人」之後,卻又弄丟了最心愛的作品。 是啊,他是被「丟掉」的,同時也留不住任何有價值的事物,即使僅僅只是小小的花朵。 在這所有的一切都相互拋棄的世界裡,如今他掙扎存活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就當個普通玩偶,什麼都不做,其實也無所謂啊。 不,如果一開始就什麼都不做的話,也就不會把痛苦帶給「他」了。 但就在放棄的最後關頭,雷米突然想起了被自己扔在市場的那個人偶。 沒有魂靈的魔偶連眼神都毫無生氣,為了完成必要事項才被喚起的它,只會遵照他的指令而動,一舉一動都如此僵硬,不可能也不會表示任何反對意見。 那物品絕不是小蕾,小蕾不會再回來了,雷米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即使如此,那孤單站在市集裡一動也不動的人偶,還是令他想到了從前在市集中因為他不見而焦慮哭泣的小蕾。 他想起曾經也有人因為弄丟他而悲傷,他想起最初被魔法師丟棄時的他大概也是沒有靈魂的。 不負責任這種事,一個靈魂做一次就夠了。 此刻他還有應該回去的地方。 ──於是女孩懷抱中的兔子玩偶微微抬起了頭,用盡量溫和、不會嚇人的語氣,向那遠比自己善良的孩子傳出了他的話語。 「抱歉,我有主人,只是走丟了,妳能帶我去找他嗎?」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PbQdZjJo6OVB3mWbsYM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