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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指標與唯一方向
黎權X黎彌 是迷宮又是單行道,唯一肯定的是跟你一起

霧白的水蒸氣瀰漫在浴室中,黎彌什麼都看不清楚,他既無法望見門扉,也找不到方向,但他明白這或許只是心理作用,因為水溫並沒有高到能讓整個浴室被遮掩,黎權也不可能讓他待在那麼危險的環境中。

那是不想看見什麼呢?
放鬆了原本撐著的身軀,黎彌感覺到水開始淹過肩膀、脖頸,然後蓋住口鼻。他在溫熱的漂浮中暫停呼吸,這不會持續太久,因為他剛剛只小小吸了口氣。

沉浸在被包裹的感覺裡,黎彌有點害怕,這裡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獨自一人、誰也不會發 ──

「彌,別玩水。」找到他的是哥哥。

當然會是黎權,不論何時、永遠只有哥哥會在意他。

「水會冷掉的。」黎權隔著水望進那雙不同深淺的眼睛,大概是因為水波盪漾,使得注目變得模糊,一瞬間他覺得黎彌彷彿會融進水中、就此消逝,「起來吧,我等等幫你擦頭髮。」

向黎彌伸出手,黎權駁斥了自己。
他握住那纖弱的手,不會消失、牢牢掌握,與他緊密相連的唯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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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暖的房內,黎彌有些想睡,他注視著書桌發呆,任由黎權替他套上黑色短袖和長褲。原本因為接觸到冷空氣而浮起的雞皮疙瘩已經消失,而帶著濕氣的長髮則正被黎權用毛巾仔細搓揉、逐漸乾暖,唯一沒有變化的大概是略顯模糊的視線和思考。

「……如果那時候沒有被生下來呢?」
「做噩夢了?」

沒頭沒腦地拋出話題,黎彌把這句話說得極淡,不過在僅有兩人的空間非常明顯,黎權的手頓了下,他回想了下班後自家弟弟的所有行動,隨後猜了個可能的理由。

噩夢。
幾乎貫穿了黎彌人生的詞彙,他總是做很多夢,血色流淌、純白落下而墨黑則染滿了一切,聽起來很詩意的瘋狂,牢牢地嵌在每個夜晚。

黎彌無數次睡在黎權房內,為了汲取安穩。

「不是的。」然而噩夢不是這次的主角,黎彌縮起了身軀,這讓他更往黎權懷裡靠近,「我只是……看到有人說那樣像在羊水裡。」

「羊水的成分可沒有那麼乾淨。」聽到這段敘述,黎權立刻明白了除了噩夢外更能鎖住彌心思的是什麼,他稍稍加大了動作的力道,這會讓彌意識到實感。

羊水是母親保護嬰兒的利器,也是溫暖、安靜、獨自一人的原初空間。
在那處,嬰兒還不會知道自己受不受到父母歡迎,也不需要擔憂除了生存外的事情。

「所以,果然還是誕生了。」
「當然,我可沒打算讓現實變成鬼故事。」

黎權知道父親『想要』個女兒,所以母親理所當然地去做了,她再度辛苦懷胎,只為了滿足另一人的想法。她把所有的愛都給了父親,以致於幾乎半點都不剩給孩子們。

他第一次被叫成父親、彌第一次穿女裝,母親做了無數的第一次,然後把它們假裝成是以往對父親的無數次。

他看得很清楚,而彌則看得模糊,但不要緊、他會替他把所有一切都處理好。

拿過髮繩替黎彌綁了個馬尾,黎權本欲起身把毛巾拿到洗衣籃,但黎彌拉住了他。

「彌?」低下頭望,黎權知道那雙眼睛帶著睡意,因為它們看起來比平時還缺乏些光亮,但深處卻似乎帶著些想法,「我去放毛巾,馬上回來。」

黎彌放開了手,接著往後倒、霸佔了二分之一的床,宣示著他今晚的落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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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權當然信守承諾。

關上燈,黎權躺上床後將黎彌抱進懷裡,比他小上一圈的身軀散發著熱,可能是因為剛洗好澡,比平常更顯高溫。

「哥。」
「我在、睏了嗎?」
「嗯。」

黎彌往兄長的懷裡鑽,本就被黎權修長雙手擁著大半部分,現在身體則幾乎被黑色睡衣蓋住,他們的姿勢親密如一人,每刻呼吸都能聞到同品牌、不同款的沐浴乳香味,很淡卻存在感強烈。

「晚安。」黎權低下頭去吻,從額頭到鼻尖、從上唇到腔內,其間混著短短的黑髮與垂落而下的白,黎權讓它們一一歸位,而後看著有些小喘氣的彌。

「晚安、哥哥。」黎彌也望了回去,這次他看得很清晰。

即使在黑暗中,也始終注視著他的哥哥。

黎彌閉上眼,在溫暖的懷抱裡,忘卻了羊水、忘卻了夢,只是在迷失後終於安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