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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279 280 | 其之三:弦夢 10 不絕 夜晚靜謐,家庭劇院裡燈光溫柔。螢幕映照著《一個巨星的誕生》高潮段落,〈Shallow〉的旋律像涓流穿過空氣,在三人之間悄然流轉。。 嘲風橫躺在沙發中央,依舊獨霸主位。她的目光似乎盯著銀幕,實則心神飄遠。 手隨意一揮,她頭也不回地說。 「來杯螺絲起子。」 吧檯邊,睦天命和浪巫謠正在對照曲譜。 「大小姐妳聽我說,我家不是酒吧——」 「哼,妳那吧檯擺好看的嗎?不拿來用,是要供著?我點的可是基本款。」 睦天命終究還是站起身,打開冰箱,取出冰盒、柳橙汁,從櫃子裡取出某瓶從便利商店帶回來的伏特加,再取出三個酒杯。 浪巫謠托著下巴坐在高腳椅上,電影裡男女主角的對唱聲緩緩流入他耳中。他面前鋪開著曲譜紙,筆尖不斷地落下、勾刪、重寫。 就在氣氛剛回復安穩時,嘲風忽然開口。 「我最近不再夢見那些奇怪的東西了。」 她的聲音不像平時那般尖銳,混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嘆。 浪巫謠抬眼看向她,筆也停了下來。 「妳之前夢見什麼?」 睦天命一邊切著柳橙片,一邊隨口問道。 「夢裡的我,被臣子簇擁……可那四周,全是黑的,黑到什麼都看不見。唯一的光,就是那些自願登上我舞台、為了生存與榮耀而搏命的傢伙。」 嘲風低聲說著,語氣飄忽不定,像從記憶深處掏出的碎片。 「他們拼死掙扎、燃燒的樣子……真耀眼啊。最後,連我自己也在火焰中燃盡了。」 她抬起手,示意要酒,睦天命將剛做好的調酒遞了過去。 「不過,最近已經沒夢到那個火裡的我了。那個自稱是『世界唯一的邪惡』的我,好像消失了。」 嘲風說完,啜了一口酒,語氣像是真的放鬆了些。 「那只是夢而已。現實裡,沒有唯一的邪惡。」 浪巫謠望著她,語氣輕得像落羽。 「不過就是夢罷了。誰沒做過噩夢呢?」 嘲風聽完,竟笑了。笑容裡藏著幾分驕傲,也藏著幾分無可奈何的苦澀。 「這世界雖然沒有唯一的邪惡……但有唯一的策展人。舞台從燈光到燃盡的遺言,全都是她說了算,工作人員私下都在抱怨那位暴君。」 睦天命將手邊的杯巾收好,邊整理吧檯邊調侃她。 「讓我知道是誰抱怨的——薪水統統扣光。舞台要有光輝,就得有代價,懂嗎?」 嘲風一口氣灌下半杯調酒,冷哼一聲。 電影歌曲的旋律仍在空中盤旋,緩緩包圍起三人。沙發上,嘲風搖著酒杯,靠得比剛才更深,吧檯旁,睦天命望著她,若有所思;浪巫謠則靜靜地坐著,筆停在紙上,眼神在她們之間流轉。 沉默快要凝固時,睦天命忽然開口。 「嘲風……妳是不是胖了一點?」 話剛出口,嘲風便像炸毛的鬥雞一般飛撲過來。 她猛地抓住睦天命的衣領怒吼道。 「誰胖了!我哪裡胖了?妳給我說清楚!」 浪巫謠嚇了一跳,趕緊起身介入,表情竟意外地認真。 「要不要我介紹妳去我義兄的健身房?他那邊配備不錯,很適合發洩能量。」 「我說了我沒胖!」 嘲風氣急敗壞地吼著,雖然雙手還抓著睦天命,但力氣卻越來越小。 「你們實在多管閒事......」 她的語氣裡,已經沒有真正的怒意。 她明白——即使夢境再荒誕、過往再殘酷,現實中仍有人陪她笑鬧。在那場焚盡一切的夢裡,她曾獨舞於黑暗,而此刻,光芒仍在她的身邊閃爍。 深夜,某處高樓大廈的觀景台,身穿褐色大衣的殤不患正吹著晚風看著夜景。受警方私下所託,他今晚剛處理完一樁棘手的案子。 忽然,觀景台的玻璃門被推開,來者是穿著紅色系無袖帽T的裂魔弦。殤不患對他此時出現在這棟警備森嚴的大廈裡感到訝異,於是,他不動聲色的對著裂魔弦探詢。 「你今天怎麼不是去巫謠家?以前不是每天都跑過去他家住嗎。」 「嘿嘿,所以~不患哥哥說這種不解風情的話,可會被馬踢喔。」 「說的也是,他這個月......」 「巫謠的話,這個月在天命家住啦~」 裂魔弦他走進觀景台,和殤不患並排看著夜景。 一陣靜默後,殤不患的聲音低低傳來。 「聆牙,你......也記得吧。」 「啊?唔嗯,殤大爺突然說些什麼沒頭沒尾的話啊~」 裂魔弦撇了撇他,露出招牌笑容回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對於曖昧的回應,殤不患用手指挖了挖耳朵後感嘆。 「你說這話跟天命一樣啊。呀咧呀咧......明明想著要劃清界線,結果分別後卻又像這樣相遇,所以才說我不擅長道別啊。」 殤不患露出困惱的神情苦笑著,裂魔弦只是平靜地盯著殤不患。 片刻,他伸出手搭著他的肩膀,用著沉穩低沉又柔和語調說。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在殤不患瞠目楞然時,裂魔弦拍了拍他的後背補充說道。 「你的、你們的故事,也還開始沒多久。不是嗎?」 「是啊......我們的故事都還沒完結。」 殤不患垂眸思索著過去與未來,當他再度抬起時,雙眼已充滿光芒。 忽然,裂魔弦將話題一轉,用著誇張的語氣述說浪巫謠和殤不患的初遇。 「啊啊~想當初,殤大爺突然出現在阿浪面前時,還真是嚇得我魂不附體了,沒想到殤不患竟來到那種魔境深處。」 「哈哈,嚇得魂不附體的是我吧。沒想到巫謠會在那酒吧裡,那可是嘲風那個瘋女 人的場子......那之後又陷入集團與警方鬥爭裡,巫謠也還是一樣厄運接連啊。」 殤不患憶起往事,對於浪巫謠與自己的緣分露出苦笑。 「哈啊......衰運纏身,這點你們還真相像啊!」 「喂喂,才沒那樣的吧。」 在兩人嘴上打鬧時,殤不患向裂魔弦提問了心底一直都很在意的問題。 「那傢伙......巫謠他記得多少?」 「模模糊糊的啊,但大概之後還會慢慢想起什麼吧。」 「是嗎......嘛,天命也在的話,沒問題的。」 「不過,小裂我還真想好好揍那個混帳毒親一頓。結果那傢伙什麼都不記得,呿,那女人也是,兩人還死不離婚,簡直莫名其妙。」 「別做過火啊。」 「殤大爺你啊……跟巫謠一樣,太溫柔了。」 「溫柔?我可不承認。和平的世界,有和平的處理方式。如果他生為人卻又作惡,就就交由法律審判吧。」 「雖說和平是件好事,但和平的世界還真是無聊啊~」 裂魔弦聽完殤不患的理論後用力地嘆氣,忽然三度將話鋒一轉。 「不過啊,殤大爺,若沒有那個世界的記憶,倒底還能不能算同一個人看待啊?」 「蛤?這可不是能用道理說明的事吧。」 「啊哈哈~說的也是。算一算,這邊的『我』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殤不患對裂魔弦的說法感到無法理解,他皺著眉頭正想反問時。 一個瞬間,他的身影改變了。 兜帽將他的紅髮遮罩,紅黑色長袍在風中作響,肩袖分離的袖子分別露出刺著紅紋的上臂,紅色金邊的單眼面具半遮眼瞼,那正是只在夢中才會見到的模樣。 ——東離世界的「裂魔弦」。 殤不患錯愕地瞪大雙眼,剛想開口問話,對方卻縱身一躍,翻出欄杆,朝夜空飛去。 「喂!等等!」 他猛地追上前,卻只見裂魔弦在空中掏出一片像石頭的葉子。 「大爺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再會啦!」 那片葉子發出耀眼的閃光,隨即人影在半空中消失無蹤。 殤不患怔怔站著,忽有一股熟悉的香氣靠近——清淡卻迷幻的香味,那是令人難以捉摸的味道。一身白大衣的凜雪鴉出現在他身後,修長的指尖夾著那支造型奇妙的美麗煙管,姿態優雅得如同貴族。 他背貼著殤不患,輕輕倚著。 「你這人從沒辜負我的期待,才一轉眼就攪進這麼有趣的事件裡。」 「唉......是被攪進都市傳說了吧。」 「呵呵呵~這下可越來越不能就此放過你了呢?」 凜雪鴉隨著話語,將全身重量倚向殤不患,用煙管戳向他。 「嘖,說得這麼興高采烈,別靠這麼近。」 殤不患一臉嫌棄地推開那支煙管,卻沒有避開那份重量。 這一夜,夢與現實的邊界開始模糊,幻想與命運逐漸交錯。 他抬眼看著遠方的夜空,心中有個念頭逐漸清晰。 ——即使夢境已完結,但故事仍會繼續。 在那無垠的虛空之中,一片片如水晶般閃耀的碎片懸浮於空,彷彿群星編織的夢境。每一塊碎片,都是一個世界的縮影;每一道裂痕,皆藏著因果與業報的交纏。那是命運編織的繩索,一根根自成軌跡,難以撼動。 碎片之間,一道人影在悄然擺弄。 他擁有一頭橘紅長髮,部分綁成馬尾披落肩前,艷色如烈酒。身披粉色絲綢的黑色長袍,垂墜如霞光,氣質優雅中帶著無可言喻的高貴。而他的頭頂,數根黑角聳立,最外側那對巨大的熔岩角仿若煉獄之門。 他是阿爾貝盧法,魔宮第八位的伯爵,象徵著無可侵犯的魔族尊位。是支配過去與未來的秘術持有者,他身處於永恆而冷寂的觀測空間,試圖從無數世界中搜尋一個能讓他滿足的答案。 他一一翻閱、一一刪除。 忽然,阿爾貝盧法的目光停駐。 某個世界的碎片閃爍起不尋常的光芒,他伸出戴著黑絲手套的右手,輕輕觸碰那片碎片後,纖長的手指再卷起一縷落在肩前的長髮。 「沒有高貴血統的女人、人類的我、生為人類的吾子……無趣。」 他的語氣彷彿吟唱,又像低鳴,既輕蔑又哀傷。 他仔細觀察著——然後,輕輕發出一聲低嗤。 毫無留戀地將那片碎片亦一併抹去,手指一揮,世界煙消雲散。他再次將時間與空間限縮回名為「東離」的世界,這是他認定唯一值得留存的舞台。 於是,他開始重構自己的存在,刪除年幼時充滿羞辱與傷痕的過去、刪除那個已經歷選擇—保有人類靈魂與人類並肩而行,那孩子所在的未來。 當他的指尖掃至最近的未來,他看到了 ——人王被流放至異界,哭喊著回不去的結局 ——魔王被捨棄的半身戲弄,丟棄深淵的結局 ——背負因果之渦的孫子,那個幾乎與人類無異的黑髮孩子 「哼,確實,沒有一點魔族素質……完全不像巫謠。」 他冷哼一聲,繼續刪除他所不願承認的未來。 ——他看到自己被那孩子刺殺於魔宮心臟 ——他看到那孩子在夢魘中不斷痛苦掙扎 ——他看到兩人之間命運交錯、再度相逢 ——他看到自己生命的光輝,在和平中熄滅 而在最終,他看見了那個女人。 ——盲眼的聆莫言,懷著身孕,獨自逃出輝煌的宮殿 那個曾將所有希望寄託於他人身上的女人, 如今只靠自己微弱的氣息,走進風雪之中。 他沉默不語,凝望那背影良久。 在積雪覆地的山道上,她身影瘦小,卻無比堅定。 他伸出左手,指向她的背影,動作極緩, 像是想觸碰,又像是在挽留什麼。 然後,阿爾貝盧法突兀地笑了。 那笑容帶著顫抖,是喜悅,是惡意,與難以形容的空洞。 記憶中,墜入無盡黑暗的那個女人,有著天藍色的雙眼。 往昔中,懷著哀愁述說著情愫的歌聲,有著火焰的激情。 充滿光輝的藍天,對於以痛苦與哀嚎為糧食的魔族而言, 是無法觸碰到的,是遙不可及之物,是極欲凌虐之物。 “What I possess, seems far away to me, and what is gone becomes reality.”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Faust, First Part 這句話,從他心中低聲流出。 阿爾貝盧法將這份光景仔細地刻印進他的三眼深處, 而後,他伸手一揮,將那片映著她背影的碎片抹除。 樂聲迴盪,恍如夢境。 旋律交錯,弦歌不絕。 帷幕再啟,時空之門即將重啟。 「這歌聲,這旋律……命運竟是如此曲折,緣分竟是如此諷刺。」 他低語著,目光如炬。 「來吧——回到起點,回到你我因果交會之處。」 「多麼令人雀躍的憤怒,多麼甘甜的憎恨……原來這就叫做親子之情啊。」 他張開雙臂,如擁抱虛空般。 「下次再見時,我一定要用這雙手緊緊地擁抱你,吾兒啊。」 在那因果的彼端,命運的起點,他們終將再度相會。 那一刻——命運的選擇將再次來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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