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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的風景、永恆的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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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2.生如夏花

「日日清晨醒來時，我都因為生命的美好而喜悅不已。
戀人在身側沈睡的平靜容顏和她贈與我的愛，對我而言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我想與她攜手走向我們一齊描繪的未來，就像我們從小到大無數次所談論過的那般，牽著彼此把夢想一步步實現。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生命是值得探索的，每次的月落星移，都將醞釀出嶄新的明日。」


＊

「嗯⋯⋯這個品牌的沙發套好像不錯，綠色或白色的款式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諾曼你要看嗎？他們在特價唷。」
「啊，那個等一下好了⋯⋯對了艾瑪，我有事要跟妳說。」
「怎麼了？」
坐在沙發上翻看本季最新傢俱型錄的女子抱著兩天前新買的焦糖口味爆米花，一邊發出喀滋喀滋的聲音邊含糊地問。
她舔了舔指尖沾上的碎屑，回頭時發現諾曼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的表情好奇怪噢，是我臉上沾到東西了嗎？」
「⋯⋯呃，其實是這樣的⋯⋯」
青年深吸了一口氣後抱持著必死的決心朝她開口。結果正如雷之前所預期的，當他充滿歉意地對艾瑪說出「抱歉，我下週可能會臨時被教授派去開醫學年會」的時候，她震驚得連手中的爆米花桶啪一聲掉在地上都沒發現。
焦糖略帶苦味的香氣與醇厚的奶甜味在空氣中暈開，配著諾曼早晨剛煮好的熱咖啡可以說是剛剛好⋯⋯但現在突然僵住的氣氛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等艾瑪終於回過神，她氣得只能隨手抓起身邊的靠枕朝著戀人丟過去大喊，
「諾曼你這個大騙子——」

旅行徒生變故讓艾瑪有些沮喪，但她也知道對於正努力為了未來做準備的諾曼而言，每一次的年會都是讓他能夠向前輩們展現才能的機會。
諾曼總是非常認真地做好份內所有的事，有時甚至還做得更多，只為求將事情做到完美。
她偶爾被諾曼帶去聚餐時總會聽見其他的醫生稱讚他最近又協力完成了不少困難的手術，或者又與哪些知名的教授共同完成不同領域的論文發表。
所有人都稱讚他是醫學方面的天才，對許多概念一點就通，也很擅長將不同領域的知識融會貫通，再結合成新的想法並將之實踐。
但艾瑪知道，那些都只是表象。
當她每天準備好要就寢時，諾曼雖然願意陪著她一起早早躺在床上，可是在艾瑪睡著後，他就會拿出放在床頭桌的電腦與論文的紙本，費盡心思去研究是否還有哪裡可以改得更好。
即使諾曼總是將自己所有的努力與付出都視為理所當然，然而她並不這麼認為。
偶爾她會因為要提早去出版社而比諾曼早起。在她起床準備洗漱的時候，艾瑪也很常看見昨夜諾曼因為太過疲倦而不小心散落一地的論文頁。
愛人儘管沈睡也依然消不去的黑眼圈讓她感到心疼，就算艾瑪想勸他凡事不需要做得那麼滿，但她也心知肚明諾曼並不會聽進去。

因為他總是默默付出了太多，艾瑪覺得自己難以真的對諾曼有所微詞。
沒辦法，當我知道他有苦衷的時候要怎麼生氣嘛。
雖然她想了一大堆生悶氣的方式，但她最後也只是用丟到對方身上的枕頭與幾聲帶著鼻音的哼哼表達自己的不滿。

望著身旁坐在沙發上鼓起臉頰、彷彿一顆生氣馬鈴薯的艾瑪，諾曼感覺心底那點因欺騙她而生的罪惡感正在變大。
他也能光明正大的對艾瑪求婚，但在他心底這件事依然不是那麼有把握——
求婚這樣此生僅此一遭的大事，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便貿然行動是萬萬行不通的。
諾曼私底下花了不少時間研究過艾瑪喜歡的花、她可能會喜歡的地點和所有在想像中應該要能配得上她的美好事物，不停地在腦海中演練到底要怎麼對她開口，才能讓一切都符合理想中的模樣。

艾瑪是他從過去到現在的唯一，是他甘願為了她只做為向日葵而生的存在。
別人總笑著說他就像光，可他明白自己其實是月。當他將要如神話中的巨人去追逐太陽，他也害怕自己窮盡一生仍無法觸及那片燦爛，只能在日光底下化為與萬物相合為一的春泥——即使潤物無聲，卻和太陽無關。

太過深重的感情使他變得膽小。
諾曼可以對其他人侃侃而談他有多喜歡艾瑪，卻唯獨無法在她面前直言坦白自己的心意。就算他知道艾瑪對他的情感份量或許並不輸給他，可當他連自己的愛都難以衡量，自然也偷偷地為此患得患失。
雷曾經就著他們的討論說他只是個膽小鬼，連追求喜歡的人都不敢。
「喜歡就跟她說啊，你跟我講有什麼用？那傢伙在這方面超級粗線條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沒傳到本人耳裡，都是空談啦。」
他的好友總是一針見血地提出癥結點，而他很難否認。
可是當他越在乎一個人，他也越容易過度放大他所認為自己「還未能臻至完美」的部分。他希望能以最好的狀態去牽起心上人的手，卻不知曉她根本沒想過何謂完美。
「你可別太鑽牛角尖。」
雷的忠告言猶在耳，但他想自己果然還是沒有勇氣。
雖然我真的很抱歉，不過請再等我一下吧。
「加班實在是不得已⋯⋯不然這樣吧，妳多拍些照片給我，回來分享給我如何？我會很期待看見妳眼中的世界喔。」
諾曼放下手邊收拾到一半的爆米花桶起身坐回艾瑪身邊，伸手摟住她穿著雪色洋裝的纖細肩膀。
「唔⋯⋯所以這是你前幾天帶我去買拍立得的原因嗎？」
從善如流地靠在他懷中順手又摸走幾顆爆米花，她拿起遙控器轉到了正轉播賽事的體育台。
「倒也不是，只是覺得妳應該會喜歡。」
「是嗎？謝謝⋯⋯哦！射門！」
艾瑪一向是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類型，轉眼間她的心思就已經被帶往別的地方。
「作為陪罪的方式⋯⋯之後再帶妳去一趟吧？」
「嗯？不用啦你那麼忙⋯⋯年會要好好加油噢。」
懶洋洋地在對方臉頰落下一個帶點奶油味的親吻，她換了個舒服一些的姿勢側臥在沙發上，時不時地跟著轉播爬起來興奮地歡呼。
她那因為激動而泛起紅暈的雙頰彷彿被今天早晨盛開的桃花點綴，染上了柔和而粉嫩的顏色。
「那我先去忙一下別的事⋯⋯等等出去吃飯嗎？」
「雷有先傳訊息跟我說晚點會帶午餐來跟我們一起吃，所以應該不用出門了哦。」
這樣啊，青年邊說著邊繼續將散落一地的爆米花扔進茶几旁的垃圾桶，再重新抱起方才被他擱置在桌上的一大疊資料，躲回書房留下女子一人對著電視自得其樂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