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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的尾形百之助在他腦內毫不掩飾的譏諷。 尾形想起之前與他接洽的中途牽著狗走出中途之家時,首先引人目光的那些臉上大疤。原來那個人就是杉元?他笑了出來,覺得一切都變得荒謬無比。 但絨毛精力炸彈並沒有給他仔細思考的時間,在尾形又愣住不摸牠的時候,狗狗自己跑回客廳咬了牽繩出來。牠繞著他跑了一圈,見尾形依舊沒有反應,又拿自己毛絨絨的腦袋頂他。 尾形拿這個溫軟的活物沒轍,只得速速換掉襯衫長褲,踩著運動鞋帶狗兒出去散步。 隔天早晨,尾形帶著黑眼圈與痠痛不已的身軀踏進辦公室時,在門口撞見後輩與一個散發著散漫氣息、各處都與商業辦公場域格格不入的光頭男子。 「白石?」他愣了一愣,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光頭與光頭旁邊的谷垣應聲回頭。 「主任早安,」身為後進的谷垣自覺地主動打招呼,然後才是遲疑的開口詢問:「您……認識白石?」 尾形閉起眼,在心中譴責那個多嘴的自己。 「不、我不認——」 他話還沒講完就被打斷,被谷垣領著要介紹給辦公室認識、穿著花襯衫的新人忽然大聲嚷嚷:「ㄟ~?這不是上個月來領養邊牧ㄉ尾形醬ㄇ?」他緊接著熱情的與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尾形握手,「我們上個禮拜見過面啊!我是那個啊,中途之家的志工啦!」專蹭飯不做事的那種。 新人發揮他人來瘋的特質,講沒兩句就與尾形勾肩搭背,「尾形醬後來和狗狗處的好嗎?」 「……還好。」他毫不掩飾的翻著白眼撥掉白石的手,同時瞪向谷垣。 谷垣只得急急忙忙地把白石帶開。 作為早早在辦公室一隅悠閒吃著早餐的月島忽然被走過來的鯉登撞了一下肩膀。 「請問有什麼事?」月島係長由下往上瞥向他的主管,「鯉登課長?」 「那個尾形好像養狗了,月島,你去幫我問問。」鯉登小聲附耳。 「要問什麼?」月島也翻了一個白眼。 「什麼都好,最好能要到照片,」黝黑的青年開始用上手比劃,「邊牧很可愛欸!大概這麼大,依照耳朵垂下的位置不同各有相異的氣質,總之就是很可愛。」 「……那您怎麼不自己去問?」好麻煩。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尾形的關係——!」鯉登驚叫,然後捧住月島的臉,毫無情調的湊上嘴在他頰邊「啵」了一下,又一氣呵成的眨了半邊眼當作交換,說:「拜託你了。」 月島三兩下掙脫開來,瞬間彈離鯉登兩三公尺開外,努力讓自己不要在工作場合有什麼羞臊的反應。 接著他黑著臉走到尾形的座位旁,沉著聲問:「你養狗了?」 「對。」是怎樣?顧著調情沒聽到整個辦公室的動靜?尾形想,滿不在乎的隨口補了一句:「昨天還帶去散步。」 「你加班到八點半還有空帶狗散步?」鯉登不知何時也摸到月島旁邊,沒注意到自己話中帶刺。 尾形有些惱這個小少爺,嘁了一聲就開口反問:「關你什麼事?」 眼見兩人就要吵起來,月島心想不好,從尾形手中取得邊牧照片的任務怕是要失敗。為了緩和氣氛,他立刻接下一句:「那你幫牠取什麼名字?」 轉移注意力成功,尾形忽然愣了愣。 「勇作。」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說才回過神。 辦公室的空氣突然安靜。 鯉登拔高音調,像是一台壞掉的警報器一樣大叫: 「你把你的狗取作隔壁花澤課長的名字?」 --------------分歧點,以下畫風突變的AONE路線-------------- 「是優作、松田優作(まつだゆうさく)的優作。我是松田迷,有什麼問題嗎?還是您備受呵護、不知世事,連松田優作都不知道? 建議月島係長應該找他演出的作品給您欣賞欣賞,從中學習一些社會的現實與黑暗。」尾形對鯉登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雖然本人如此主張自己是松田迷,但一旁的眾人大家心知肚明尾形就是找個理由塘塞還有順便嘲諷鯉登罷了。鯉登正想要開口反駁些什麼的時候......一個清新爽朗的聲音打斷了他們,來者正是話題中的主角。 「大家早安,這件案子需要請貴部門協助處理.....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勇作留意到辦公室的眾人看著他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尾形更是立刻別過了臉。 「沒事,花澤課長您的臉龐今天依舊光彩奪目閃耀動人。請大家回到自己座位繼續自己的工作......那麼,關於您說的那件案子......」 「勇作哥你聽我說!」 月島拍著手提醒眾人回到工作岡位,但鯉登一秒打斷月島硬是把話題拉了回來。 聽了鯉登的說明,勇作於狗狗似乎被取跟自己同音的名字並不太在意,對狗倒是興趣盎然。 「原來尾形先生是松田迷嗎? 我也很欣賞他,松田先生演出的作品我幾乎都有看過。」 「尾形先生家的狗狗是什麼品種?牠現在多大了?」 「方便拜訪尾形課長家跟認識牠嗎?」 兩人的距離隨著每個問句越來越短。尾形真心覺得那張充滿光輝的臉靠得太近對心臟真的很不好。還有牆壁好涼。 「......如果花澤課長您很好奇的話......周末可以來看看牠。」 「我也跟勇作哥去! 當然你也會來對吧!月島!」在一旁光明正大偷聽兩人對話的鯉登聽了勇作的提議跟著大聲附和並拉了月島下水。 「什麼什麼,要去看狗狗嗎? 啊,這周末杉元跟阿席利帕醬正好沒有排班,他們也很擔心尾形醬家的狗狗過的怎麼樣~」原本想偷溜的白石也硬是來湊熱鬧,從褲管中拿了手機出來準備聯絡其他兩人。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尾形對於自己無法抵擋勇作的提問攻勢,於過於輕易地答應,美好的休假日直接消失一天感到無比後悔中。 尾形居住的公寓實在是無法接待如此眾多的人,一群人約在尾形常帶狗去散步的附近公園順道野餐。房東土方老爺子也帶著一群朋友也到了公園聚聚,不知情的人經過或許會誤以為賞花季還沒結束。 「喂~尾形,啤酒要被喝完了,這附近最近的超商在哪?真是的,土方老爺子你真會使喚人。」 「只是幾打啤酒,從超商扛回來對你來說連熱身都不算吧,牛山。」 「好乖好乖,尾形把這孩子照顧得不錯呢。對吧杉元?」 「那傢伙只是擔心我對他警告的:不消耗邊牧體力會拆家咬人這件事成真吧。」 「月島---邊境牧羊犬真的好大好棒啊!我們也......」 「請您不要再增加我的工作了。」 上回度過如此熱鬧的周末是什麼時候了呢?看著眾人喧鬧的尾形心想。 還都是一群熟面孔,真有種時空錯亂感。 當中最耀眼的莫過於勇作。勇作嘴角總是帶著笑容,和第一次見到的人都相處得不錯,當然和「勇作」也是,都懷疑這毛絨絨的傢伙會不會今天的聚會結束就跟著勇作跑了。 默默看著這副光景尾形也不禁想著:如果黃金爭奪戰時勇作還在的話...... 過去追逐黃金時的足跡畫面混著當時應該已經不存在的勇作的身影在眼前不斷閃過,溫泉、大雪山、網走監獄、樺太、札幌、函館...... 「尾形先生?」「汪?」勇作們的聲音將尾形從過去的幻覺中拉了回來,他似乎讓他們擔心了。 「沒事。」不讓自己的思緒繼續停留在明治,尾形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傍晚時分,一群人就地解散,剩下尾形和兩個勇作。 如同尾形預料的,「勇作」似乎相當喜歡勇作,咬著褲腳不想要對方離開。尾形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勇作耐心安撫著狗的背影。 「尾形先生真的很抱歉,我的任性打擾了你寶貴的周末休息時間。」 「不......花澤課長您不用道歉.....」尾形腦中浮現了過去與勇作的相處回憶,稍早已退去的明治記憶又如潮水般湧回腦內,罪惡感、悲傷、懊悔滿溢著胸口。 想說些道歉的話到了口邊還是猶豫了......想要道歉的明明是自己才對,但面對沒有前世記憶的勇作,這些言語只是自我滿足而已。 看著不發一語的尾形側臉,勇作躊躇了一下,鼓起勇氣詢問了:「尾形先生,時間允許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常常來看看「勇作」呢? 那個......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並沒有很遠,過來一趟不會花太多時間。我們所屬部門不同,如果尾形先生忙碌的時候我可以幫忙照顧,我住的公寓也可以養動物.....」 「好。」 「咦? 可以嗎? 」說了很多但有心理準備會被拒絕的勇作被尾形爽快的答應嚇了一跳。 「一個人奉陪這個活潑的毛球真不是件輕鬆的差事,希望牠哪天不會拆了.....咳嗯,花澤課長可以幫忙我求之不得......勇.......這傢伙看來也相當喜歡您。」 「謝謝你尾形先生! 太好了呢『勇作』! 之後我會帶玩具來給你。」「汪!」 狗兒開心的搖尾巴回應,尾形似乎看到了勇作身後也有條尾巴在搖......他有這麼喜歡狗嗎? 就這樣開始了兩人的周末狗狗之約。 * 初夏的早晨,兩人在浴室合力的幫狗狗洗澡。 狗狗被洗澡的時候相當乖巧安分,反倒是勇作沒注意到滿地的泡沫,一不留神腳滑跌坐在濕滑的地板上,整條褲子都濕透了。 勇作在接過尾形借給他的褲子時紅了整張的臉。 深秋的午後,勇作們精力旺盛的在公園草皮上奔跑,尾形躲在樹蔭下默默的看著。 正當思緒正逐漸渙散時,臉龐邊突然感到一陣溫暖,不知何時坐到他身旁的勇作正幫他把掉在頭上的落葉拿下並逗著狗狗。 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感到不好意思,尾形無言的、習慣性的撫摸了自己的頭。 冬天的夜晚,尾形和勇作兩人一同在客廳組裝了電暖桌。 第一次看到暖桌的毛絨絨對於陌生的家具疑惑不已,繞著桌子不停打轉,直到尾形掀開了一角指示牠進去。鑽進暖桌的狗狗像是發現新世界般興奮的叫著,敦促著兩人也趕快進到暖桌內,看的這樣光景,尾形和勇作相視而笑。 這天,他們就著暖桌煮了鮟鱇鍋。 「尾形先生!」看著勇作帶著微笑呼喊他的模樣,尾形心中有些苦澀。 過去的自己所不珍惜的,與勇作相處的時間,與眼前的畫面重疊了,這些景象雖然懷念、可貴但也略顯諷刺,究竟為何自己能回想起前世,能再得到一次這樣的機會呢?他看著藍天自問。 不知不覺,兩人一狗度過了一段平穩的時光。 * 世上沒有不變的事物。 『尾形先生! 對不起這個周末家裡有事情需要處理。請代我向『勇作』道歉,之後我會帶最近新上市的狗狗零食給牠。』週五晚上尾形看著這則訊息,感覺勇作比起他更擔心身旁的毛絨絨,莫名地有些忌妒起來。 不知道尾形各種複雜想法的狗狗叼著牽繩靠了過來正歪著臉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尾形揉了揉牠的腦袋,心中告訴自己,只是一個周末而已,然後換上了運動鞋給狗狗繫上了牽繩準備出門。 第一次,尾形覺得周末時間如此漫長。 上班日,尾形發現與研發課的聯絡文件上,原本是勇作蓋章的格子裡,現在蓋的是另一個的姓氏。 研發課辦公室內雖然有看到勇作的身影但感覺他異常忙碌,一直找不到空檔跟他說話,正當尾形拿出手機想傳些訊息給勇作時,菊田發現了他。 「尾形,真難得看你主動來研發課......啊啊,是來找花澤課長的嗎? 不過他現在在業務交接正忙著。」 「業務交接?」這件事怎麼沒聽勇作提起...... 「前陣子那件海外研發案需要花澤課長過去支援一段時間。......另外課長母親似乎身體欠佳在當地調養,或許會在那邊定居下來也說不定。」 尾形這才發覺他們不太談工作上的事情,或許是勇作的體貼吧? 而大多時候都是勇作在分享最近新發現的美食、天氣、隨著四季變化的景色......一如明治時的他。 聽到這件事情的尾形不知道自己當天是如何完成工作回到家的,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坐在自家門口望著玄關頂燈。像是察覺尾形有心事,毛絨絨正安靜地待在腳邊看著他。 「抱歉,我馬上準備你的晚餐。」 * 這個周末正逢櫻花盛開,他們在平時常去的公園散步賞櫻。 看著走在前面的兩個「勇作」漫步於落英繽紛的櫻花樹下,尾形莫名的感慨,這段平穩的日子有如夢幻一般。 「尾形先生,非常抱歉,上個周末......」 「沒關係,花澤課長您要出國,準備工作相當忙碌我可以理解。」 「非常抱歉,雖然可以留訊息,但這件事情我還是想親口告訴你們。......下周三我就要出發了。」勇作開口和尾形提出國的事情,沒想到尾形已經知道了,而這是勇作出國前和尾形相處的最後一個周末。 「真的很對不起,會有好一陣子不能直接見到你了。」勇作他蹲下身子,揉捏著「勇作」,而狗狗像是理解了勇作即將遠行一般,不停的用頭蹭著勇作胸口跟他撒嬌。看著一人一狗依依不捨的模樣,尾形不禁在心中吐槽這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 明治之時,自己奪走了勇作的未來、捨棄了那自己不停追尋但早已擁有的、只屬於自己的愛。 時空轉變,物換星移,他們在這個平穩的時代作為陌生人再次相遇。 雖然所屬部門不同,業務上的接觸機會不多,勇作的耀眼依然讓尾形目眩與憧憬,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尋著勇作的身影,心底莫名地起了要是有勇作陪在他身旁就好了的渴望,並在時間澆灌之下逐漸茁壯。 尾形一直沒有勇氣主動踏出一步。直到有一天經過了中途之家,被與勇作相同閃亮眼神的狗狗照片吸引,之後領養了牠 、取了相同的名字,再然後想起了百年前的記憶,兩人的生活再次有了交集,這段時間無比的充實......與幸福。 正因為不是生離死別,有句話無論如何都也想要親口告訴他。 「尾形先生?你還好嗎?這孩子也很擔心你喔?」 「......花澤課長。」 「是?」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長久以來謝謝你。謝謝你願意愛我,謝謝你在這裡,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想傳達給勇作的,不是道歉而是感謝。 尾形不敢直視勇作的臉,目光盯著地面,彷彿見到了那時候的那雙軍靴。 猶如被蒸汽火車的煙霧籠罩一般,周遭的空氣暗了下來,心跳聲混著火車的運作聲在耳邊嘈雜。前世最後的記憶如洪水般襲來要將他淹沒。 一陣春風吹來,落在地上的櫻花飛舞至天際,那雙軍靴的幻影隨著花瓣消散,一切重新染上光明與色彩。 「......謝謝你,有『勇作』陪在你身邊,希望你未來能夠過得幸福,『兄長』」 聽到這個令人懷念不已的稱謂尾形猛然抬頭,眼前的勇作臉上已佈滿了淚水。 勇作伸出了手將尾形擁入懷中,就像在那時充斥血腥與火藥味道的戰場一般。 這次,尾形用力地回抱。 * 「唷唷~百之助,今天不去喝一杯嗎? 鶴見部長的約可是很難得的。」下班時間一到,宇佐美跑來搭上尾形的肩。 「不了,我要回家準備晚餐。」 「晚餐?啊啊~你家那隻牧羊犬啊?說起來,自從養狗之後你幾乎都不來喝一杯了。百之助真是個盡責的飼主啊,不對,應該說你就是個怕寂寞的小孩子才對。對了,小少爺跟月島係長一起出差去了......今天說不定有機會獨佔鶴見部長,我得快點過去~」 宇佐美說著說著自顧自的跑掉了。 「......」 一到家,搖著尾巴的大狗狗一如往常的在尾形打開自家玄關門後衝了上來。 「好了好了。先來吃晚餐,晚點我們就出門吧......」 手機訊息聲響中斷了對話,拿出手機看著畫面,尾形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並充滿著暖意的、無比珍惜的呼喚那個名字。 「勇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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