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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J]那時的我們（19）


１

DongHae

　　李東海坐在準備室裡，身邊鬧哄哄的，正在準備婚禮。

　　他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穿著得體的西裝，一頭略長的頭髮整齊地紮在腦後。他看著鏡子裡，特別請來的造型師小心翼翼地替新娘做最後的檢視與調整，新娘皺著眉頭，除了緊張外，也對自己的髮型有點小小的意見。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照例心不在焉起來。新娘幾次跟造型師討論沒有共識，視線便放到鏡子裡的他身上。

　　「哥？拜託一下。」可愛地合掌拜託這個哥哥走過來幫自己看髮型，李東海當然也沒什麼意見，他站起身，走到新娘身邊，客氣地請造型師稍微讓出一些空間。

　　「這裡不要這麼捲，會不會比較好？」稍微拉一下新娘頰邊的捲髮，李東海的聲音很溫柔；新娘又看了看，也覺得似乎李東海的建議更符合她的喜好。

　　「謝謝哥！」新娘笑咪咪地說，然後示意李東海低下頭，在他頰邊親了一口。哇這個口紅很難擦的──李東海一下子有點跳腳，新娘則沒有管他，只是轉過頭，看著鏡中的自己與李東海。


EunHyuk

　　這一天，李赫宰沒有自己開車，而是請經紀人代勞；經紀人知道他心裡煩，便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接過車鑰匙，一路往會場趕。

　　或許他是來不及的？李赫宰忍不住往最壞的方向想；他知道李東海向來想定了事情就會變得很固執，但他從沒想過，那個人會固執到這種程度。

　　四十分鐘後，他終於抵達婚宴會場，裡頭的儀式也早就開始了；門口毫不意外擠了大堆的記者，看到他出現，便轉了個方向衝上來。他繃著一張臉，假裝自己沒有聽見那些近乎羞辱的提問。

　　短短的一段路，走了快十分鐘。門口的保全看過他的請帖後就把他放進會場，把那些喧囂、窺探、惡意，暫時都隔絕在門外。

　　他們的希澈哥穿著正式，站在走廊等他。

　　「東海呢？」他幾步路走上前，沒有刻意隱藏語氣中的焦慮；金希澈則沒等他跟上來，就拔腳往會場的方向走。

　　「在新娘那裡……講也講不聽！」

　　脾氣已經好了很久的金希澈，此時的語氣除了焦慮外，還有憤怒與心疼。李赫宰知道這哥哥的擔心，趕上金希澈的腳步後，也沒忘了要拍拍這哥哥的手臂，讓他別急。

　　但怎麼能不急？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抿著唇，他要自己不要再想了。要能怎麼辦，都得先見到李東海再說。


DongHae


　　李東海挽著新娘走出那扇門時，李赫宰雖然坐在長椅上，但視線始終都跟著李東海走。

　　他看著李東海挽著新娘往前走，走過Wedding road，走到神前。然後，李東海把新娘交給新郎。

　　他看著李東海一貫的平和自在。略長的髮整齊地綁在腦後，黑色的高領搭配黑色的西裝外套。你要好好照顧她，他看著李東海對新郎說；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看似保全的人突然衝到前方，從腰際抽出一把短刀，想伸手抓住新娘。

　　賓客亂成一團，他們的團員則一起站起身，幾乎是同步往前跑。李東海這時候肯定會那樣做的──他們的心裡都有數；距離最近的崔始源速度最快，看見李東海把新娘拉到一旁，讓新郎去保護她，自己則站在新人身前。在那個當下，他連要罵李東海笨蛋的時間都沒有。

　　一手把李東海往後拉，丟給李赫宰，崔始源也管不了記者趁機都混了進來，隨手扯起一張椅子就往兇徒身上砸過去。早就圍上來的保全看見崔始源成功拉開距離，便一擁而上，趕緊把人給逮住。

　　婊子！叫妳搞上那個男人！別以為逃得了一次還有第二次，老子一定殺了妳！被逮住的兇徒一邊還叫嚷著，朴正洙拉過保全組長，交代幾句話，就有人把兇徒的嘴堵上，另一撥人把記者趕出會場。金希澈則拍拍崔始源，他轉過頭看著李東海的時候，眉頭是皺著的。

　　李赫宰看著李東海低下頭，不肯看這哥哥，也只得先伸手抓住眼前這個人。

　　「哥，婚禮還沒結束。」他對金希澈說，我們先讓東海把事情辦完，其他的……等回去再說。


EunHyuk


　　其實說穿了，就是個爛俗的故事。娛樂公司最紅的女偶像找到真愛，想結婚了。才剛過二十歲的年紀，新郎卻是個比她大了近二十歲的普通高中數學老師。全世界的人都反對－－公司當然反對，靠著女孩榮華富貴的家人反對，連周邊信任的哥哥姐姐都反對。其實先談談戀愛有什麼呢？更資深的姐姐們說，不要現在就談結婚，公司一定會幫忙瞞著，你們壓力也不會這麼大。

　　更何況，妳賭上的可不只是妳的事業，也是妳的人生啊。說到戀愛這件事，姐姐們總是有許多話想說。但看著這個妹妹總之是很堅定的，卻又好像什麼也說不出口。但除了她們外，不是還有一個說服力十足的人選嗎？

　　東海你也勸勸她吧－－姐姐們是這麼說的，那時，他坐在李東海身邊，雖然也覺得這些妹妹們（之於他與李東海是妹妹；對小女孩來說是姐姐）實在是有點過頭，但李東海顯然並不這麼認為。

　　「妳就去結婚。」李東海那時一邊吃飯，一邊頭也不抬地說。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但李赫宰知道，他是認真的。

　　所以，他看著李東海，心裡想著該怎麼阻止這傢伙說出接下來的話；李東海則只是看著眼前的食物，沒有要看任何人的意思。

　　「其他人去不去我不知道……不過，我一定會去參加妳的婚禮。」


DongHae


　　李東海知道，這次他真的是給哥哥們添了麻煩。

　　特哥沒說什麼（我說了你會聽嗎？最年長的哥哥是這樣對他說的，雖然語氣還是很平靜溫和，但已經是很嚴厲的責備）希澈哥皺著眉頭說，那個小鬼，不能放一放再結婚？至少等風頭過去。你也不要去湊那個熱鬧，真的要出面也該是我去。

　　藝聲哥連話都不說了，只摸摸他的頭。婚禮後來繼續進行，藝聲哥就一定要坐在他身邊。跟李赫宰一邊一個，把他放在中間。

　　他低著頭，坐在李赫宰家的沙發上，聽著那個人跟特哥講電話。他今晚睡我這裡，他聽著李赫宰說，嗯、嗯，知道了哥，我會看著他。

　　然後李赫宰掛上電話，停了一會兒。

　　接著，才是坐到他身邊。


EunHyuk


　　說不生氣是騙人的。

　　明明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也知道怎麼樣做可以更好，不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但偏偏是這個人支持她要這麼做，簡直是一往無前的。

　　但別說是他，哥哥們也實在講不出更重的話。李東海啊，就是這樣的。神童哥雖然沒有出席婚禮（他那時正作為83line兩個哥哥的代理人，與李秀滿老師談這次的事……）但看得還是很通透；這件事他不去做，他一輩子都梗在那裡，神童哥說。

　　其他哥哥們也說話了，李東海以為他把嘴閉上，我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剛剛的電話，其實是希澈哥先打來，才轉給特哥。希澈哥說，也不想想他是誰的崽子，我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然後是特哥接過電話。赫宰啊，特哥一邊安撫著希澈哥，一邊對他說；接下來就交給我跟你希澈哥吧，你這幾天陪一下東海，別讓他出門。

　　我知道，他心裡想的也是這個。那個人，或許認為他已經夠成熟了，可以應付這些事。

　　但這與李東海怎麼想自己無關，他想，李東海怎麼想是一回事。但他、他們，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站出去？


２


DongHae


　　接下來的幾天，李東海都睡不好。

　　只是他很坦然地接受睡不好這個事實。

　　當然會睡不好吧，他想，這是銀赫的家，銀赫的床；然後他滿腦子都是他與李赫宰之間的事。很乾脆地從床上爬起來（身邊李赫宰睡得正熟，真是太好了）他一個人走到客廳，坐在黑暗裡。

　　他想起了那時去亨敦哥與Defconn哥節目的事。

　　『因為首爾人我受到很多傷害』，那時可以開玩笑地說這些事；但他與李赫宰都記得，那一次衝突之後的發展，其實要比他們在節目上聊的要更棘手一點。

　　之後，他們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把對方當兄弟那麼簡單。不過那有什麼辦法？當時相對要比較冷淡的李赫宰，畢竟是看著83line的兩個哥哥一路走過來，很清楚地知道：騙自己的心沒有任何意義。談愛或許會痛，但不談愛，不代表永遠不會痛。我們在一起吧，李赫宰很痛快地說；但在那時，遲疑的卻是他。

　　他親眼看著希澈哥一次又一次地放手離開，卻又走回到特哥身邊；他也看著特哥小心地掩飾，不讓希澈哥看見自己在最重要的人心底，留下的那些傷口。

　　過去的都過去了，特哥曾這麼說過，讓希澈知道太多也沒什麼意義，只是讓他不開心吧。他想起特哥曾經這麼說，卻更焦慮且慌亂。

　　因為是特哥，所以才能撐過去，他想，他遠沒有希澈哥那麼強悍，也沒有特哥的堅定。

　　只能逃了，他告訴自己。


EunHyuk


　　李赫宰知道，李東海昨晚又是一夜沒睡。只是怕他擔心，快天亮時才摸回他身邊。

　　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想。大半夜的，睡在身邊的人下床了，哪可能繼續睡下去？更何況他知道，那個人心裡是有事的。

　　只是他什麼也沒多問，只是在該起床的時間直接把手腳搭上去－－起來了，那個人拍拍他；他聽得出那傢伙其實還是疲倦的，所以他也只是聳聳肩，把人抱得更緊。

　　「又不上班，那麼早起床幹嘛。」

　　他嘟嘟囔囔的，彷彿還很睏倦（不過他是真的想睡，畢竟也陪著失眠一晚）李東海掙扎了一下，也是累了吧－－……居然也就這麼睡了過去。

　　真是走運，李赫宰一邊想，一邊收緊手腳。那個人皺著眉頭，倒是沒有再掙扎，而是慢慢睡沉了、然後睡熟。

　　一直到他們都睡飽了，李赫宰都還是沒有放開他。


DongHae


　　真要說起來，新娘本人一開始並沒有要請他參加婚禮的意思。

　　我不是說要參加妳的婚禮嗎？聽到婚禮的消息，卻始終沒有收到邀請，李東海輕鬆地撥了電話去問本人。哥哥的心意我收到啦，新娘本人還是很開朗的，卻表示自己要食言了。

　　雖然公司最後還是放手了，她也提出了引退宣言，但有些事情還是得自己面對才行。哥哥可是Super Junior的東海啊，新娘笑著說，有之前的承諾就很開心，怎麼能真的拉著哥哥來淌這個渾水。

　　這是哥哥要送妳的禮物嘛，他是這麼說的，不是那種大張旗鼓的宣示，而是逕自平靜的堅持。已經聽說新娘的家人拒絕參加婚禮，每天都有威脅信寄到公司來。如果光看報導與網評，大概會覺得全世界都反對這段婚姻吧。

　　可是這個比他小了十歲的妹妹說，就算未來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但這個當下，她還是想與自己愛的那個人，牽著手走一輩子。

　　妳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那時，他想也沒想就開口－－算是回擊吧，為了過去的自己。


EunHyuk


　　也因此，在談戀愛這件事上，李赫宰對哥哥們是有很多意見的。

　　怎麼能夠沒意見哼哼哼，雖說平時他不大提這些，但一喝醉嘴巴就關不住。金希澈是聽得最多的，總是開車來載他們的朴正洙也聽了不少。在這樣的時候，李赫宰最常抱怨的一句話就是，李東海是個膽小鬼！

　　我明明從來都沒有變過的！那時（李東海還跑給李赫宰追），李赫宰一喝醉就忍不住要提起李東海。結果哥跟特哥沒事了，連藝聲哥都放心了，東海都還記得以前那些事……唉呀這個……不就是我的崽子嘛。那時的金希澈，也只能陪這個弟弟喝酒。畢竟到了李東海面前，李赫宰怎麼樣也都得是比較強悍的那一個。

　　我們把你剛剛說的那些話都忘掉，那麼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還是Super Junior的一份子。他記得，面對他的告白，李東海卻是拼命試著想說服他，你想想，萬一我們太晚才發現，我們其實不適合在一起呢？萬一我們在一起了，卻走不到最後呢？

　　他有很多決心可以說，但看著李東海，他卻突然意識到：相對於李東海所看見的、所經歷過的，他的保證，其實再虛幻也沒有。


DongHae


　　婚禮之後，新娘又打了電話致謝，也致歉。

　　給哥哥造成很多困擾吧，她說，真的很謝謝，但也要向哥哥與其他的哥哥們說對不起。不但婚禮前就風風雨雨的，還差點害哥哥受傷……李東海聽到她這麼說，只笑著說，她想多了。

　　一開始說要出席婚禮，就是他自己的意思；成員一起出席，是因為不放心他。說到底還是他自己的責任，當新娘的，開開心心的就好，想這麼多幹嘛？

　　「我知道哥哥也有心事。」

　　電話那頭的妹妹，其實並不是完全無所覺。出身同一個公司，她當然聽過一些傳聞；但她也很清楚，自己並不像那些更資深的姐姐們，是可以跟這些哥哥聊那些傳聞的身分。

　　「那，可以送我最後一個禮物嗎？」幾乎是撒嬌的，她在電話那一頭說。李東海一下子笑出聲音－－想要什麼禮物？他問，冰箱？電視機？還是一整套的沙發？

　　是哥哥一定要好好的，實現自己的願望，變得很幸福。她說，就送我這個吧。

　　李東海愣了一下。

　　好啊，他答應得很痛快。這與他對自己的自信無關，李東海一邊想。

　　而是李赫宰，可是比誰都要更執著。


EunHyuk


　　於是這件事，最後就在老哥哥們的協助下落幕了。

　　他們整個團，只有83line的兩個哥哥對外談這些事；特哥趁著去上九拉哥的節目，說去參加婚禮是SJ的義氣。是我們重要的妹妹嘛，特哥臉上掛著營業用的微笑，用最簡單的方式去解釋，妹妹要結婚了，怎麼能沒有人去祝福呢？

　　希澈哥也是。東燁哥在節目上半真半假的問，希澈哥擺著手說，那是義氣呀。而且他們是有售後服務的，那位數學老師得真的對他們重要的妹妹好，希澈哥也半真半假地答。

　　還好有特哥跟希澈哥在，喝酒的時候，李赫宰吐出一口氣，算是道謝，也算是感嘆。還不是特兒，我本來不想談這個事……金希澈說著說著就覺得嘴裡發苦，只好趕緊把杯子裡的酒給乾了，又多乾了一杯酒。



　　赫宰啊。
　　嗯？
　　你千萬不要犯我犯過的錯。

　　這種話，只有喝了酒才講得出來。金希澈看著前方，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是特兒，我跟他……我們，才能走到現在。

　　我做了很不好的榜樣，讓李東海也總是想逃。金希澈扯著嘴角，你想跟他繼續一起走下去，你得主動拉住他。

　　李赫宰沒接話，只是也慢慢地、把酒喝乾。

３


DongHae


　　不過李東海知道，很多事，他特哥其實心裡有數，但從來不覺得需要說。

　　等到風波終於平息，他們也開始準備新的一輪巡演，還有新的團綜。開會的時候，特哥總是很開心。畢竟隨著新團綜展開，「他們的顛沛流離」也總算是要結束了。

　　他們照例在開會的時候打打鬧鬧，提出一些可能或不可能的企劃或要求。始源笑著說要跟厲旭一起做〈我們同居了〉，厲旭則抓著忙內說，可是下一次團綜的重點是回歸的忙內，他要跟忙內同居！

　　「我也要跟厲旭同居──」忙內笑嘻嘻的，照例要欺負一下哥哥們。一旁PD看討論得熱烈，便加入提案，反正最近心理學這麼紅，就來做一次SUJU的心理測驗特輯吧，反應應該會很不錯。

　　「才不要，這樣我都被看光光了！」

　　接話的是金希澈，PD看了這位宇宙大明星一眼，之前不就是這哥哥提案做心理諮商？李東海在旁邊看著發急，想接話，一時又想不出自己可以說什麼。

　　「希澈哥跟特哥要做的話，當然是各自去對方家裡住一晚啊。」

　　在這個時候，李赫宰趕緊開口說；PD眼睛發亮地看著83line的兩位，朴正洙與金希澈都滿臉嫌棄，他家什麼都沒有／通通都是白的耶，兩個哥哥隱藏情緒的技術簡直就是爐火純青。只有他在一旁，偷偷鬆了一口氣。

　　不能再讓特哥做那個特輯，他心裡想。也還好，李赫宰及時接上話。


EunHyuk


　　真要說實話就是，李赫宰也鬆了一口氣。

　　那種特輯啊，他一邊哼哼地，隊裡不想做的人可多了。

　　畢竟，誰沒有一點心事呢？

　　他們特哥，又是心事最多的人。

　　會開得很晚，他讓李東海搭他的車，然後就一路開到他住的那個大樓，下了他的停車場，然後把李東海拉到他家去。

　　李東海照例趴在沙發上，看著他拿拉麵出來煮，先煮一鍋，兩個人分著吃完了，又煮了一鍋。這樣水量才會準，他十分心滿意足兼心安理得。

　　欸，李赫宰踹了李東海一腳。
　　嗯？李東海打了一下那隻腳。

　　「我今天反應是不是很快？」忍不住向他親愛的表功，也是一個，要李東海安心的意思。

　　要說怎麼安撫李東海，他可真是專家，李赫宰一邊想。其實方法也不難，也就是無論如何，先讓這個人安心，就這樣而已。


DongHae


　　要怎麼說呢，李東海頓了一下。在那個當下，他其實是想起了希澈哥當兵時候的事。

　　特哥一直很希望希澈哥稍等一下，他們可以一起入伍。就算兵種不一樣也沒關係，希澈哥卻逕自做了決定。

　　那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希澈哥真的會退出Super Junior，但是希澈哥還是喜歡特哥的吧，那時他是這麼想的。希澈哥不會丟下特哥，特哥也不會放棄希澈哥的。

　　他拿了這個問題去問希澈哥，希澈哥卻沒有一如往常地用幾句話打發他，而是沉默許久。

　　「我在不在Super Junior都是你的哥，你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他的希澈哥這麼對他說。他一下子愣住，希澈哥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揉了揉他的頭，轉身就走。


EunHyuk


　　關於這件事，李赫宰說起來就牙癢癢的。

　　傷感那是李東海的事，他是這樣想的。那時，他可也是很拚命的！

　　「但是哥跟特哥還是一直出狀況給我……真是謝謝你們啊。」

　　那是在SJTV3的會議之後，他又被他希澈哥找去喝酒；忙內與神童也坐在一起，看著他喝醉之後抓住他希澈哥沒完沒了的抱怨。

　　那傢伙都還記得。李赫宰一邊喝，一邊說；所以才會莫名其妙地堅持要去參加婚禮吧。可能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不過哥你記得吧？你當兵之前，想著要退出的事。

　　怎麼不記得？對於過去的那些事，只要朴正洙不在，金希澈向來都很坦然。那時沒辦法把舞跳好，跟你特哥的事情，又弄到我自己都心煩意亂的。那時候就只想逃而已，剛好又要當兵了。

　　所以就想，乾脆趁這個機會，跟特兒分開一陣子；那時候的他只是覺得，或許這麼做，他與朴正洙就不會那麼執著了。

　　「如果不是特兒沒有放手……」

　　這哥哥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陷入過去那一段回憶；神童的反應是最快的，拿起酒瓶就幫金希澈又倒了一杯。所以啦，神童一邊說，對特哥來說，希澈哥很重要；但對希澈哥來說，特哥最重要，對吧。

　　呀，對特兒來說，最重要的是你們啊，金希澈說是這麼說，卻沒有什麼不滿的意思。


DongHae


　　而關於那件事，李東海其實知道的，要比李赫宰想的要再多一點。

　　在那個當下（那個特哥與希澈哥還在拉扯，兩個人都還在逞強的當下）當然不會有人對他說太多。但在那之後，他們的兩個哥哥沒事了，大家看著李赫宰追得那麼辛苦、又那麼小心翼翼的，總會不著痕跡地看看可以怎麼幫他。

　　你跟赫宰又沒有那麼多心事！說話總是很直接的忙內，今天也直來直往。始源則老是把他約出去打球，讓他盡情發洩過體力之後，再拍拍他。

　　他的心情當然是瞞不過特哥的。所以特哥也找他談過，當然也就談到希澈哥入伍前的事。

　　其實說起來，我的責任比較大。那時，特哥還沒買房子，所以是約在藝聲哥家的咖啡館；就是說起過去的那些事，特哥也還是一派平靜。

　　要是當初壓著他多休息幾個月就好了。那時，他看著特哥慢慢地攪動自己的那杯冰咖啡，一邊慢慢垂下眉眼。當時我沒壓著他休息，後來他那麼不安，我卻又什麼忙都幫不上。

　　我知道他提前入伍是想試試看……是不是能不能就這樣淡了，慢慢我們就可以分開。但那怎麼可能呢，這哥哥一邊說著，一邊就笑起來。

　　原來是我拉著你希澈哥，但後來我家裡出事，就換成你希澈哥陪我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我依賴他。他的哥哥瞇著眼，然後又慢慢把思緒拉回來。

　　所以東海啊，那時，他的特哥還是很溫柔。我知道你會怕，畢竟我跟你希澈哥，是真的繞了一段遠路。

　　但是赫宰沒有我們這麼笨，也沒有我們這麼自以為聰明。他的這哥哥笑著，想要安慰他。

　　赫宰那個人，想好就直線往前衝了。所以遠路不遠路的，跟你們無關。他的特哥說，你們只要一直往前走，這樣就好了。


EunHyuk


　　那一次的酒攤，李赫宰也與金希澈談了很多。

　　好比說他們特哥更重視誰──他聽到就覺得有點不妙。這哥哥不愧是李東海的親哥啊啊啊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呢……一下子嚇得酒都醒了，忙內與神童的臉上也有微妙的表情變化。

　　「特哥最重視的明明是我好嗎。」

　　忙內跟神童交換過一個眼神，就神氣十足地宣示自己在最年長的哥哥心裡的地位。金希澈只搖了搖酒杯，沒什麼好聲氣的。

　　「你們也裝得太爛，我都看見了啦。我沒事，你們不用想太多。」

　　我喜歡的那個傢伙，就是這樣一個人啊，金希澈說得很直白。不算媽媽跟姐姐的話，你們是最重要的，然後是我，再過來才是他自己。

　　「連這種地方我都喜歡。我自己想到這件事的時候就想，完蛋了，我怎麼離得開朴正洙。」

　　所以雖然實在沒辦法配合大家把舞跳好，嗯……我總還有一些努力的方式吧。這個哥，說得太坦然了，李赫宰一邊擔心起來（這一定得跟特哥說一下了，唉）一邊也擔心起李東海。

　　因為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是猜不出來，到底是什麼事，讓李東海下定決心，非去參加那個婚禮不可。

４


DongHae


　　但不管怎麼樣，朴正洙都不會放著隊裡的事情不管。所以，在一個他刻意空出來的下午，他撥了電話，約了李東海到家裡吃飯。

　　要是金希澈來，大概就只能拉張椅子坐在一旁，一邊陪他聊天；如果是李東海來，他們就能一起做點什麼。

　　兩個人先一起去了超市，看好了食材。我做番茄燉肉給哥吃吧！李東海一邊說，一邊挑了番茄往籃子裡放，朴正洙則替這個弟弟記得還得拿肉才行。又選了香料與大蝦，今天的晚餐就決定是番茄燉肉與日式炸蝦了。

　　回到朴正洙的公寓，兩個人脫了外套就一起站到廚房裡。李東海取了鍋子把水燒開，趁著等水沸騰的空檔，按著先前看過的食譜，先在番茄屁股上劃十字刀，用水燙過、再冷卻，然後剝番茄皮。

　　－－說是簡單，不過其實還是需要一點技巧。看著這個弟弟被剛燙好的番茄燙得紮手紮腳，朴正洙便先擱下手裡還在處理的明蝦，先接手那幾顆燙手番茄。

　　「行了，接下來看你要切塊或是剁碎，看你喜歡。」

　　乾淨俐落地把幾顆番茄的皮剝好，朴正洙重新洗過手，繼續來處理自己眼前的蝦子。李東海想了想，決定切塊；然後拿了一個鐵鍋出來，放了點橄欖油、先前切好的大蒜碎與洋蔥碎，炒香之後，才把番茄丁放進去，慢慢拌炒。

　　「哥。」
　　「嗯？」
　　「哥找我來，是要問先前婚禮的事吧？」
　　「原來是的，但不過後來想想，似乎也不必問。」

　　去了蝦殼、蝦腸，用簡單的佐料稍為醃一下；朴正洙頭也沒抬，彷彿真的不問。


EunHyuk


　　事實上，前一晚，朴正洙才與李赫宰通過電話。

　　先說明了他們那位第二年長的哥哥的心思（我知道了，朴正洙嘆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還是太大意）然後拜託這個哥哥，是不是能問出李東海又碰上什麼事了。

　　我問的話，那傢伙一定會防著我。坐在自己的客廳裡、自己的沙發上，李赫宰一邊說，一邊還有些生氣。

　　李東海這個人什麼都能對他說，就是那些自覺會讓他擔心的，這個人就能悶在心底。偏偏他不是那種可以循循善誘，把話套出來的類型。而這些事呢，也不能跟他希澈哥講。

　　（平時很寵李東海的希澈哥，這一次卻對李東海很嚴厲；所以拜託希澈哥是不行的……唉。）

　　「我會跟東海聊一下。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東海沒問題的。」

　　溫和地說，帶著一點安撫電話那一頭的弟弟的意味。與金希澈與李赫宰不同，朴正洙總是認為，這兩個男人實在是過度保護……金希澈會那麼嚴厲，是因為他太了解自己的角色。畢竟就他們隊裡來說，有什麼是比被希澈哥修理一頓更慘的？被他痛罵一次，事情也就該過去了。

　　（但朴正洙始終都認為，金希澈實在是想太多了。）
　　（他們這個團裡，誰沒有一點心事？金鐘雲都還專門為這個弟弟說話，就怕連他們特哥都要罵李東海。）

　　李赫宰則是單純的關心則亂。別的什麼事他都能冷靜，但關於李東海……想到這個，朴正洙只得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來。電話那頭，已經長成一個男人的弟弟，正憂鬱著他那位親愛的把他拒於千里之外呢。


DongHae


　　把肉燉好、蝦炸好，就開飯了。這哥哥也果然一直沒問，只說他的番茄燉肉好吃。是不在意嗎？但特哥之前罵過他的……想著是與最年長的哥哥獨處，李東海一邊偷看著哥哥，一邊慢慢地開口。

　　「哥之前不是罵我不聽話嗎？」

　　「你是不聽話啊。」

　　嗯……是真的好吃，下次也做給那一位吃好了。朴正洙一邊慢條斯理地咀嚼。不太聽話的弟弟，則偷看了這個哥哥一眼。

　　「那……為什麼現在又不問了呢？」

　　「哥後來想到，我們東海也長大了，好像應該相信你一點。」

　　關於這一點，大明星就要想不開得多，總還是覺得這個弟弟仍是當初的少年，渾然不覺連他自己都已經不再是年少輕狂。但這也可以理解的，朴正洙一邊想。

　　那個人，已經知道逞強會有多痛，當然會希望疼愛的這個弟弟可以直率一點。

　　但這怎麼會是可以教的事情呢？

　　就這方面來說，他愛的那個人，真的從來沒有變過。朴正洙看著眼前的弟弟，還有那雙因為被保護得很好，所以始終能夠直視任何人的雙眼。

　　他愛的那個人啊，一點都不怕自己受傷，卻看不得身邊的這些人痛。十幾歲時的暴躁或許是真暴躁，但慢慢地，他的壞脾氣幾乎都是因為擔心這些人跌痛了、被傷害了。但金希澈怎麼會是一個溫柔的人？直接破口大罵才是他。

　　他們的東海，是看著這樣的哥哥一路走過來的。所以即使那麼想跟赫宰走在一起，在那時也總是想著，如果他們最後決定要分開呢？如果堅持不下去的，是他呢？赫宰怎麼辦？

　　（李赫宰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說，直接跑去廁所待了老半天；他們的忙內，尺寸比較大的那個，實在是忍不住要破壞這個溫情，只好等到他赫宰哥回座之後，拍著這哥哥說，哥可千萬別放手。）

　　（這麼堅固的赫宰哥，只有東海會這樣擔心啦。忙內話一說完，就趕緊躲到他身後。赫宰那回倒沒有追著這忙內跑，只是臉紅了很久。）

　　「而且東海一直把赫宰保護得很好啊。」想起以前的事，朴正洙忍不住要調侃這個弟弟。李東海老半天沒講話，假裝自己很專心吃飯（但看得見耳朵是紅的）。然後把飯吃完，與最年長的哥哥一起清洗碗盤。

　　「哥。」
　　「嗯？」
　　李東海又停頓了一下；朴正洙則只是慢慢地刷著盤子，等著李東海。
　　「她的婚禮……」又頓了一下，然後，李東海才真正下定決心。

　　「她的父母反對，所以沒有父母出席。親戚也不會出席。沒有人帶她走Wedding road。」
　　「但即使是這樣，就算最後……不是圓滿的結局，但她還是想試試看，想與自己愛的人走一輩子。」
　　「我問她，妳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她說，哥哥，是我能夠努力的那麼長。」

　　李東海看著眼前的碗盤，抿著唇。

　　「她比我勇敢。我身邊還有哥跟希澈哥，她卻得自己走到她愛的那個人身邊。」
　　「哥，這不公平。」


EunHyuk


　　李赫宰從金希澈那裡聽說他那位親愛的為什麼非得去參加婚禮，第一個反應其實與這個第二年長的哥哥差不多：這世界有什麼是公平的？

　　但是退一步想，這句話由李東海說出來，再合理也沒有。

　　「我就是太寵他了。」

　　搭著李赫宰的車去上通告（剛好李赫宰在同一個電視台也有通告），金希澈說起了他從朴老特那裡聽說的事，眉頭緊皺。

　　李赫宰當然知道，這哥哥其實還是護著李東海。是他金希澈寵出來李東海的天真、也是他寵出來的不管不顧。說穿了，責任都在他。

　　「我跟你特哥年輕的時候不懂事，也沒想到李東海就在旁邊看著。想著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跟他也走了這麼久，應該是沒事了，結果李東海到現在還記得……他怎麼就記得那麼清楚啊？」

　　「因為是記性很好的希澈哥的崽子……哥我在開車、我在開車！」

　　雖然知道這哥不會在他開車時動手，但還是求生一下；李赫宰看著這哥哥轉回過頭，又開始在通訊軟體上問特哥詳情，一邊還嘟嘟囔囔的，怎麼說呢，多少還是有點同情這兩個哥哥、特別是希澈哥。

　　畢竟，希澈哥因為特哥而拼命掙扎的那個時候，李東海幾乎都待在希澈哥　身邊啊。他或許已經沒有那麼怕，但會堅持非得要出席她的婚禮，大概也是因為想起了過去的事。

　　「李東海那個人啊……這種事，他什麼也不會說的。」

　　李赫宰說。特哥可能是唯一的例外，不過特哥本來就是特別的。像他跟希澈哥，就最好提都不要提。想到這裡，就多少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偏心的小渾蛋。


DongHae


　　被找去吃飯那天，李東海跟他特哥談了很多。

　　有點像是開關終於被打開了，朴正洙一邊想。李東海並不是那種一想開就什麼都說出來的人，而是停一下、說一點。準備食材的時候說一點、炒番茄的時候說一點、攪拌燉肉的時候說一點、看著他特哥把蝦子撈出鍋時說一點。

　　說什麼呢？說自己真的太任性……也很抱歉給大家添麻煩；說自己反反覆覆想了很久，還是想要為她做點什麼。說自己一直在依賴赫宰，卻又為自己的依賴感到不安。

　　「你要這麼說，赫宰會傷心的。」

　　把洗過的碗遞給李東海擦乾，朴正洙的聲音很溫柔。我們東海是想幫赫宰著想；可是赫宰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想得開，萬一他也傷心了呢？

　　李東海愣了一下。

　　「你希澈哥從來不介意我依賴他。」都說李赫宰像他，李東海像金希澈；但朴正洙覺得，其實並不盡然。

　　就像是金希澈怕的是朴正洙什麼都不說，李赫宰怕的其實是李東海躲起來，自己默默地下什麼決定；就像朴正洙總覺得自己可以獨立扛起他該扛起的責任，李東海也總是認為，有些事是他做的決定，怎麼能牽累李赫宰？

　　「但我介意。」朴正洙看著水流，一邊慢慢地說。「就像你會想，參加婚禮是你自己的決定，卻讓赫宰擔心。」

　　朴正洙記得，他愛的那個人，在他最艱難卻又只想自己撐過去的時候找到他。我是宇宙大明星金希澈啊，我已經把自己變得很強壯了！他的大明星明明是想保護他，他看見的，卻是一張快要哭出來的臉。

　　所以，拜託你，不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


EunHyuk


　　翻來覆去想了幾天，想了83line兩個哥哥說的那些話，李赫宰做了一個決定：到李東海家等人。

　　選了自己沒工作的日子，他從家裡出來，繞過社區的另一棟大樓，然後來到李東海的家門口。其實他可以進去，但總覺得想站在那個人的居處外，等那個人回來。

　　感覺好像有點久沒有這樣等他了──李赫宰一邊想，還好這一層只有李東海一個住戶……他靠在牆上，有時蹲坐下來；或者隨便動動身體，就是不想打電話告訴李東海，他在等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東海才從外頭回來。看到他站在門口，一臉莫名所以。

　　「你在外頭幹嘛？幹嘛不進去？」李東海問。

　　「等你啊。」李赫宰答。這傢伙走出電梯的時候，他剛好已經無聊到一個境界，正靠著牆倒立。俐落地翻下身，然後把頭髮跟剛剛拖在地上的袖子衣襬都抓一抓。

　　「我好久沒有等你了，偶爾像這樣等你也不錯。」

　　「你可以進去裡面等啊？」

　　又不是不知道密碼？李東海按了密碼開門，李赫宰隨後跟上。一進李東海的家門，他就熟門熟路地去開李東海的冰箱，拿出裡面的啤酒喝。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啊？李東海沒管他（反正啤酒就是準備給他喝的），一邊問一邊自顧自地進房間換衣服，出來的時候，李赫宰已經打開電視在看了。

　　他坐到李赫宰旁邊，看著第二年長的哥哥出現在電視上，正在說自己想結婚的話題。希澈哥這麼三不五時地談這個話題，到底是放煙霧彈，還是公然向特哥告白？李赫宰哼哼地說，一邊喝著啤酒。

　　「喂。」這是李赫宰。
　　「嗯？」這是李東海。
　　「你覺得特哥看到希澈哥這樣告白，會怎麼說？」

　　李東海轉過頭，看著已經沒有那麼陰鬱的李赫宰，他想了一下。

　　「可能什麼都不會說吧。」特哥很多事都看在眼底不說，希澈哥是說了很多，但總是刻意用說了很多去掩飾最重要的。特哥也擔心的，總覺得那個人的成熟與和緩，不如他繼續胡鬧來得好。

　　「那如果是我在節目上這樣說呢？」

　　刻意不轉過頭看李東海，李赫宰假裝自己很專心在看電視，只是隨口問一句。你幹嘛在節目上說這個？李東海皺著眉頭，不要在節目上說這個啦。

　　他愛的這個人非常感性，李赫宰有點悲傷地想想，但這個感性不太會用在他身上。他不就是在示愛嗎？結果這個人像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的意思是我愛你耶……」只好繼續維持看電視的姿勢，一邊喃喃自語地抱怨。李東海聽是聽見了，但也只是轉回頭，坦然地對眼前的這個人說：

　　「我知道你愛我啊。」只是我不喜歡自己這樣依賴你。這句話才要說出口，李東海就停頓了一下，因為李赫宰低下頭看手機後，突然變得凝重的神情。


５


DongHae


　　李東海走進病房的時候，他親手帶上Wedding road的新娘，轉過頭看著他。

　　一半的臉，還是他熟悉的精緻臉龐；另一半已經被紗布蓋住，除了她的丈夫與經紀公司，還沒有人知道，她的一隻眼睛已經失明，下方的臉頰也將會留下近十公分的明顯傷疤。

　　「哥。」她笑著喊他，聲音還有一些沙啞。李東海有點難理解眼前看見的景象──『那個兇徒追到她家附近，持刀殺傷她……的臉。』在來的路上，李赫宰幾乎是連說明都有些艱難。實際狀況怎麼樣還不知道，但是有一邊眼睛，大概是保不住了。

　　「妳別動。」看見自己看著長大的妹妹想掙扎起身，李東海也隨即清醒過來。為什麼會這樣？發生什麼事了？這些他一句也沒有問。妳好好躺著休養，我們就這樣聊幾句，他說。

　　這個妹妹看著他，已經知道李東海大概已經得知細節；她只是笑一笑，哥都知道了吧。

　　嗯，李東海輕輕地回答。特哥就在門外，剛剛已經跟他說了，事情發生在他們夫妻在新居附近散步的時候，兇徒的目標其實不是她，是她的丈夫。這樣妳就會回到我們身邊了，那個兇徒幾乎是癡癡地看著她，夢囈一邊地說著電影、電視劇中才會出現的台詞。

　　她的丈夫與兇徒扭打，對方打不過，目標就換成她。那個樸實寬厚的老實人在外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自責沒有保護好妻子。

　　「那個人真的沒事吧？」她問。利特哥跟經紀人哥剛剛都有來看我，說他沒事，只是一點輕傷。不過，她笑了一下，利特哥沒有東海哥這麼誠實，東海哥說了我才放心。

　　「他真的沒事。」只是一直擔心妳傷心。傷心什麼呢？這個妹妹卻只是笑著，他沒事，我真的就沒什麼好傷心的。


EunHyuk


　　接下來的幾天，李東海總是會去醫院看看這個妹妹。

　　消息在隔日就見報，大批新聞記者守在醫院門口。李東海過度頻繁的探視，當然又引起了若干猜測──李赫宰則什麼都沒說，只是盡量自己陪著李東海去，或是讓經紀人、助理陪著去。

　　他陪著李東海到病房門口，然後她的丈夫也會暫時退出來。來的次數多了，兩個男人也會交換幾句對話。

　　李……先生，很疼她吧？做丈夫的在這一天忍不住問；李赫宰其實有點為難，這個人這麼問的用意是什麼？他想，想問李東海是不是跟她交往過嗎？

　　然而，就像沒有注意到他的臆測，她的丈夫低著頭，就像是在背頌一篇寫好的講稿。她常說李先生幫她很多，她知道李先生心裡有事，但實在不是他很親的妹妹，很多事是她其實不好開口的。她的丈夫說，這次這件事也是。

　　然後，她的丈夫停了一下，像是要將接下來的話說出有些艱難一般。

　　「李先生，我的妻子請我先告訴你，她今天會告訴李東海先生，以後她就不見他了。」

　　「『東海哥的事，赫宰哥要辛苦了。』她請我轉告您。」

＊

　　同一件事，李東海是在病房裡，聽著當事人當面對他說。

　　「為什麼不見我了？」沒有生氣或是難過，李東海只是慢慢地削著手上的蘋果。覺得哥哥煩了？他笑著問，那我明天不要來好了，後天來？

　　「是跟哥哥說真的啦。」坐在病床上，慢慢吃著李東海削出來、形狀不太規則的蘋果，她笑著說。是真的以後不見哥哥了，也不見這個圈子的任何人了。

　　「我要跟他搬回鄉下去……他老家那裡的高中，剛好有個缺。」

　　她說。這次受傷也讓她想了很多，與其讓她愛的那個人煩憂苦惱，不如他們一起回到讓他安心的地方去吧。

　　「妳怎麼辦？」李東海皺著眉頭。只想著他需要什麼怎麼行？妳一輩子都在首爾，去鄉下能適應嗎？而且妳還需要醫生照顧吧，再考慮考慮不行嗎？

　　「哥哥跟他說的一樣。」她笑著說，那個人也是，說回了鄉下她怎麼辦？至少應該等身體狀況恢復得差不多了再討論。

　　「搬家可能還要一陣子，但我得下定決心才行。」

　　她說。特別是哥哥，要不是不離開，她會留戀的。不管是哥哥，或是哥哥對她的好都是。

　　她說，所以今天以後，他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DongHae


　　李東海做了一個夢。

　　－－與其說是夢，不如說，他在夢裡想起從前的事。身處在夢境裡，他很明白，這個時候，他的希澈哥還在訓練所，特哥在一年後就會入伍。

　　他是為了什麼而感到不安？李東海知道，他只有在情緒不穩定的時候，才會夢見過去的那些事。

　　那時，希澈哥只留下一句「就算離開，也還是你的哥」就入伍了；他一直在想自己能做什麼、該怎麼辦，最後想出來的，就是不斷給他希澈哥寫信。

　　寫成員們的近況，寫自己的近況；寫自己的想法，寫自己的夢想。也在信上問他希澈哥好不好，大家都在等他。

　　幾乎是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一開始，他這哥哥也不理會他。但信寫得多了，這哥在離開訓練所之前，開始偶爾會回信給他。之後雖說他希澈哥去了城東區廳，要見也見得著，但反而是他覺得寫信也不錯，行程忙的時候，出國巡演的時候，就乾脆趁空想什麼寫什麼，要經紀人哥一定轉給他希澈哥。

　　他希澈哥，也從只是淡淡地寫幾句話回給他，到在主持的廣播節目上分享他寫的信。雖然有點糗（為什麼拿那個啦……）但他還是很開心，還是能在隊伍裡看見這哥哥。

　　很安心地醒來，看著窗外的陽光。他嘆出一口氣，幾乎是不想動。

　　如果可以再跳過頭昏腦熱，咳嗽與喉嚨痛，那就更好了。

　　「你醒了？要不要起床吃點什麼？」

　　然後有人進了他的房間，坐到他的身邊；放到他額頭上的那隻手有些冰涼，他閉著眼睛，忍不住想撒嬌。

　　「我想吃冰淇淋……」

　　「你希澈哥剛剛才打電話來問你有沒有好一點，你跟他說你想吃冰淇淋吧。」

　　朴正洙嘆了一口氣，簡直拿這個弟弟一點辦法都沒有。

＊

　　離開醫院以後，李東海並沒有太多情緒反應－－畢竟他身邊就有一個李赫宰，所以他很清楚，人們能夠為那些自己所愛的人做出任何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從那天晚上就開始生病。醫生說是感冒，說是工作過度、才會讓他的症狀一發不可收拾。他乖乖聽話回家吃藥睡覺，病況卻遲遲沒有太好的進展。他幾天來總是醒醒睡睡，總覺得對成員感到抱歉；心知肚明其實比起他生病，其他人更擔心的是他的心情。

　　……但他真的什麼都沒想啊，吃著最年長的哥哥為他煮的粥，看著這哥哥一邊換下圍裙，一邊交代著等一下厲旭就來了，會有人陪著他。囑咐他吃完粥就去沖個澡，吃過藥之後要睡再睡。他希澈哥擔心得很，但今天行程很滿，總之工作結束就會過來看看。

　　「我真的沒事了……再一、兩天就好了。」他小聲地說；而朴正洙仍是在換過衣服以後，又幫他量過一次體溫。還是有點燒，這個哥哥皺著眉頭，等一下厲旭來了不要調皮，還是要好好休息，他說。

　　「嗯。」點點頭。點開手機看，李赫宰照例留了多到看不完的留言；醒了嗎？有沒有好一點？特哥說你還在睡，還是發燒，我有點擔心。她恢復得不錯，再過一周就可以出院了。你要乖一點，好好休息，不要胡鬧。

　　欸，怎麼大家都覺得我會調皮、胡鬧啊？多少有些不服氣，李東海一邊吃他的粥，一邊回覆李赫宰的留言。他的問題很快就被標示上已讀，然後李赫宰直接撥了電話給他。


EunHyuk


　　李赫宰在掛上電話的時候，很明確地感受金希澈的視線掃過來。

　　明明是趁著希澈哥跟鎬童哥說話的時候講的電話……然而，他也很清楚哥哥們的確是擔心的，於是也就只好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盡量態度自然地對這個第二年長的哥哥說：

　　「說他生病，我看他精神還好。剛剛說跟特哥要冰淇淋，我說特哥應該直接踢你屁股，要什麼冰淇淋。他就說希澈哥才會踢他屁股。」

　　當然這段對話是有的，而且說出來不讓人擔心。李赫宰說完之後還多一句，哥你不會真的要踢他屁股吧？

　　金希澈則只看了他一眼，晚上我搭你的車去李東海那裡，這哥哥是這麼說的；李赫宰原先還想掙扎一下，但心知肚明瞞不過去。但錄影就快要開始了，他也只能閉上嘴。

＊

　　在那之後，李東海就不再去醫院。

　　李赫宰當然也問過，這樣真的好嗎？其實若是當事人已經做了決定，他當然也不會有意見（畢竟在這件事上有執念的不是他）。但他熟悉的李東海肯定是會擔心，也一定會想做一些事。

　　李東海──當然是在醫療與安全方面提供了一些協助，但也就僅止於此。一方面是尊重當事人，一方面是李東海也有些警覺。與這個妹妹無關，而是83line的兩位哥哥。

　　那是幾天前的事了。他問李赫宰，還記得他們希澈哥剛退伍時的事嗎？李赫宰一聽到關鍵字就懂了李東海想說什麼，然後把頭放在李東海已經練到有點太強壯的肩膀上。



　　他們的希澈哥，雖然退伍後回到隊伍裡，但傷腿始終對他來說是一個困擾。跟不跟得上編舞是其次──金希澈向來都固執，那時的他，要求自己不但要能夠做能力所及內的最好，甚至要跟其他人一樣好。

　　但現實條件是，腿傷畢竟局限他的動作。對李赫宰來說，這不是不能克服，畢竟辦法總能夠想出來；但這哥哥好勝慣了，總覺得應該是自己要跟上大隊，怎麼會是其他人遷就他。

　　那時，特哥還在服兵役，幾乎什麼都沒辦法做。李東海拚命想自己能做什麼，也盡量陪著他希澈哥。他則在編舞上下功夫，拉著神童拼命想怎麼樣才能讓這個哥哥不那麼辛苦，全員都還是那麼帥氣。

　　現在想起來，他與李東海那時都太年輕，只想著他們能把這件事辦好，卻忘記希澈哥一直都在看。就是那哥哥什麼都不說，心裡想的事，現在的他們已經會懂。



　　如果是為了他愛的那個人，如果是為了他珍惜的這些人，他該怎麼做？

　　就是痛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也還是該想，他能做的還有什麼、還可以是什麼。


DongHae


　　這一天晚上，他的希澈哥很晚才來到他獨居的公寓。

　　不太會照顧人的這個哥，只是進他的臥房看看他，確認睡熟了，也沒敢多碰他，就安靜地退出房間。赫宰在外頭，聽起來是臨時有電話。他希澈哥出了房門，還等了一下子，才與李赫宰開始交談。

　　看起來睡得很熟，這哥哥壓低了聲音──不過或許是太安靜了，他還是斷斷續續聽得見這哥哥在說話。

　　厲旭說他燒退了，食慾也不錯，看起來應該沒事了？赫宰接過話，說是晚上神童陪著去回診，醫生也說好多了，應該不用擔心。

　　我還在想，我跟你們特哥幹的那些事都過去了，你跟李東海現在也好好的。他在房間裡聽著，他希澈哥的聲音帶上了一些疲倦，不是因為工作。

　　哥跟特哥都想太多了，接話的是李赫宰，東海也沒想什麼，就覺得自己能幫上忙。李東海聽得出李赫宰刻意把說話的語氣調整得漫不經心，但他也記得，李赫宰從來都瞞不過他希澈哥。

　　我跟你特哥沒事，他聽見他希澈哥沒好聲氣地說，現在爬不起床的是李東海。我只是在想，要是之前……然後，他希澈哥頓了一下，沒把話往下說。

　　「我們東海想做的事就做吧，希澈哥總是這樣說吧？」

　　雖然說不過，但看穿這哥哥的心思倒不是什麼問題。李赫宰的聲音慢悠悠的，有點像是玩命地在調侃這哥哥──不過，哥剛剛想說的是，要是之前阻止他就好了，對吧？但要是希澈哥，是一定不會阻止他的。因為東海很有分寸，幾乎不給人添麻煩，也不是要傷害誰。

　　所以，就是跟以前的事情有關，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吧，東海會做那些事，就證明他真的是哥的崽子沒錯。說到這裡，李赫宰的聲音有些飄忽，感覺上應該是被希澈哥瞪。然後，又是李赫宰的聲音。

　　不過有一點，李東海是真的比希澈哥與特哥都強－－只活一天的李赫宰，今天也沒打算活過晚上十二點。

　　「真的辦不到的事，他還會找我、找哥、找特哥。」聽著李赫宰說話，還在房間裡的李東海很快地打消了要走出房門的念頭。不論赫宰要說什麼，他想，都一定是找打的，所以他才不要現在走出去。

　　「哥就放心吧，哥跟特哥那麼逞強，這一點李東海肯定一輩子都學不起來。」


EunHyuk


　　太過試探兩個哥哥的底線，結果就是被第三年長的哥哥好念一頓。

　　而且是專程打了電話來念人－－被迫要在電話的這一頭持續發出聲音，表示自己有在聽。雖然藝聲哥也滿好玩的，李赫宰心裡想，但這個時候還是乖一點比較好。

　　特哥跟希澈哥掙扎那麼久，好不容易現在沒事了，你又去惹他們幹嘛呢？電話那頭的那位哥簡直想把李赫宰抓起來打一頓。而且特哥還……

　　一下子拉住，沒再往下說。立刻察覺到有什麼事情，李赫宰突然有點慶幸自己今天是一個人待在家裡，李東海不在他身邊。

　　「特哥怎麼了？」

　　……總之特哥會處理，你先別問了。電話那頭的藝聲說完，連個再見也沒說，就很快地掛掉電話；李赫宰看著自己的手機，皺著眉頭。

　　雖然知道真的有不好處理的事，特哥一定會讓他們知道，但哥哥們想要而且能夠自己處理掉、不讓他們知道的事，大概也有點麻煩。藝聲哥是一定問不出什麼的，李赫宰一邊想，不過他很清楚，要猜到他們特哥在想什麼、想做什麼，那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

＊

　　他家的隊長大人說，事情跟東海有點關係。雖然是錄影前，不過也的確是要找李赫宰的，所以先簡單說幾句話，明天上午進公司開會。

　　『東海很照顧的那一位，被拍了照片。』

　　朴正洙的語氣很平淡。出院回家後，她的丈夫堅持先留在首爾，接受相關的治療。結果有狗仔跟拍，趁著她回診時拍到傷臉，計畫要做獨家曝光。

　　這件事先不告訴東海，朴正洙是這麼說的。李赫宰聽著這哥哥的語氣，隱隱有個不祥的預感──呃，哥有想法嗎？他是著探問，朴正洙先是笑著問候過某人，才又回到電話上。

　　我今天問了一下李秀滿老師，他的這個哥哥說。老師的意思是雖然她已經退社，但公司還是應該要表示一下。我想記者反正會去找東海，不如我來說吧。

　　嗯……是生氣了。李赫宰一邊想，一邊聽著電話那頭的哥哥指示，東海什麼都不許說，這件事統一由我回應。既然對方拒絕交涉這件事，那麼我們就把該說的立場講清楚。可是哥、他遲疑了一下，這件事由哥出面，合適嗎？

　　我是Super Junior的隊長，有什麼不合適的？朴正洙的語氣很平淡，李赫宰停頓了一下，決定要閉上嘴。

　　這哥哥－－他是太了解了，李赫宰一邊聽著朴正洙說話，一邊想。他們隊裡的成員怎麼樣調皮搗蛋，這哥哥大概連看都懶得看；也從來不在意幫著一個弟弟挖坑去坑另一個弟弟。但這次的事，顯然無論如何都會對李東海造成衝擊，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

　　那就誰都攔不住這哥哥站到最前方去啦。簡直要感覺頭痛起來，李赫宰一邊想著自己能做什麼。在這時候，能站在他們這個最年長的哥哥身邊的，也就只有希澈哥。希澈哥怎麼說？他只是就順口問一句，但電話那頭的哥哥，卻在這個時候沒了聲音。

　　哥？
　　我還沒跟你希澈哥討論過。

　　聽得出那哥哥注意力是轉移開了，不過這情況可能是讓另一邊的哥哥爆炸。趕緊掛上電話，讓他特哥去亡羊補牢。李赫宰在原地走了幾圈，最後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大口氣。


６


DongHae


　　李東海知道他希澈哥最近心情不好。

　　問是不能問的，畢竟事情與他有關。但不能問希澈哥，他還能問李赫宰；李赫宰倒不瞞他，從雜誌到特哥太生氣、以至於忘記跟希澈哥商量的事，都說了。

　　他張著嘴，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沒有跟希澈哥商量？在那個當下，他簡直不知道他希澈哥到底是發脾氣大鬧比較好，還是考慮到自己的身分與眼前的事件，暫時隱忍不發比較好。

　　不過，雜誌的狀況畢竟擺在眼前，金希澈到底是壓住了脾氣，與朴正洙一同去拜訪她。李東海待在朴正洙的公寓裡，總忍不住發訊息給今天得上班的李赫宰。

　　欸。

　　沒有回應。也是了，李東海一邊想，應該是在工作。不過只是寫訊息，應該沒關係吧？

　　希澈哥出門的時候臉繃得好緊。
　　會不會罵她？
　　特哥今天一句話都不說。
　　他們不會吵架了吧？
　　特哥跟希澈哥都不讓我去。
　　還說我不好好待著就叫人看著我。

　　他躺在朴正洙家裡的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發著訊息。覺得實在放不下心，就又傳了訊息給他藝聲哥；而金鐘雲就比較乾脆了，只管已讀不回。

　　躺著、坐起身，走到廚房又不知道能做什麼，只好燒了開水，替自己泡一杯茶。如此這般一個上午過去，兩個哥哥才又推門回到這個公寓裡。

　　李東海看看朴正洙，又看看金希澈。前一個哥哥看起來沒那麼緊繃了，後面那個哥哥，也像是鬆了一口氣、卻又有點不甘心。

　　「你跟東海說吧，我去一趟公司。」

　　我上來拿個東西，你別擔心，沒事了。很快地交代自己上樓的理由、稍微安撫一下弟弟，朴正洙在出門前原來是要再跟金希澈說什麼的，最後看了李東海一眼；決定還是先擺著吧。


EunHyuk


　　李赫宰最後從李東海那裡聽說了所有的事。

　　（李東海說是從他希澈哥那裡聽來的……找個時間再問問希澈哥好了，李赫宰一邊想，喝酒的時候。）

　　慎重地聽完朴正洙的說明與提議，這個妹妹想了想，委婉地拒絕了這個哥哥的好意。這樣做哥哥們的負擔太大了，她說，我遲早要面對這些事。公司如果同意，我想自己出來說明。

　　呀，這樣不行，金希澈立刻接過話，是對方不好，怎麼能就這樣把妳推出去？這個妹妹卻只是轉過頭，看著這個還是很漂亮的哥哥，淺淺地露出微笑。

　　『這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之前住院時我就想過了……最好的方式就是我自己一次講清楚。』

　　不需要開記者會，她說，只是可能要借公司的SNS，她直接線上談吧。之前造成公司那麼多困擾，現在還要厚著臉皮提出這樣的要求，真的非常抱歉。這個妹妹坦然地說，講稿一定會跟公司討論過，然後一次解決這個問題。

　　不需要這樣的，朴正洙探出身體，就是跟這個妹妹不親，但畢竟是照顧弟弟們習慣的人，怎麼樣也不可能讓她獨自去面對已知的惡意與嘲諷。但就算是這樣－－他們的希澈哥，在很多年之後提起這件事時，都還是會提起她的眼睛。

　　『漂亮的不得了、而且很強悍。被她盯著看的時候，會覺得她真的什麼都做得到。』

　　根本不像是受過那麼嚴重創傷的人。金希澈是這麼描述的，那時，她看著朴正洙，非常懇切、卻也非常堅持。謝謝利特哥哥，但我可以。她說，身邊始終保持沉默的丈夫，此時則伸過手來，什麼也沒說，只是握緊妻子的手。

　　『這張臉總有一天得面對這個世界。』那時的她這麼說，躲著也沒用，只是延長胡思亂想的時間。她還有想一起過一輩子的人，不管怎麼樣，總得努力一次才行。

＊

　　「喂，赫宰啊。」
　　「嗯？」

　　他側過頭，看著坐在他身邊的李東海。


DongHae


　　然而，就是說了這麼多，李東海到底也沒有去看這次直播，連看存檔下來的檔案都沒有。

　　兩個哥哥說了，這個事件不讓他對外發言，所以記者怎麼套、怎麼問，他都只是笑笑帶過；但實際上他是真的再也不談這件事，連後續的結果也沒問。

　　其實哪裡需要問？看著哥哥們的神情，他就知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只需要知道這件事就好。當然他並不是真的不想問，只是他自己最近也有點小小的麻煩。

　　他一直在作夢。

　　不是什麼噩夢，只是過去的事，一點一點在夢裡甦醒；並不令人害怕（畢竟他是真的被保護得很好）只是啊，他小小地嘆了一口氣，他好不容易才把這些事都忘了的。

　　那是在他去服兵役以前，他希澈哥沮喪得不得了。明明是那麼瀟灑的人，卻連在他面前都裝不出笑臉。偏偏赫宰去了陸軍，雖說是始源、昌珉都陪著他，但他的這哥哥還是擔心。

　　你啊，也只有在赫宰面前能說點心底話。他的這哥哥聽著他反反覆覆的保證，自己能做得好、能過得好，其實是一點都不信的。

　　『你打算拿赫宰怎麼辦？』


EunHyuk


　　李赫宰向來知道李東海是個誠實且坦白的人。只是連做這種夢都要打電話給他坦承，他想，這傢伙是不是有點太誠實、而且太坦白了？

　　（雖說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其實還沒睡。）
　　（而且聽到是這個話題，整個人又醒過來啦。）

　　「所以你那時跟希澈哥怎麼說？」

　　話雖如此，不過這件事發生的當下，李東海與希澈哥可是一句話都沒說（嘖）。一直要到他們終於又碰到面，他才從李東海嘴裡撬出這傢伙的想法來。

　　我說我不知道。電話那頭的李東海是這麼說的，事過境遷之後就顯得乾脆俐落。你不知道……電話這頭的李赫宰深呼吸一口氣，嗯，就是希澈哥常說的，事情都過去了。

　　找機會再跟這個小渾球算帳……李赫宰默默下定決心，但在這時，他也只是聽著李東海說。

　　希澈哥那時也幫不了我啊，電話那頭的李東海聳聳肩，特哥那時情況那麼不好，希澈哥的心思都在特哥身上。而他看著他的希澈哥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卻在那個時候，怎麼樣都放不開手。

　　那種感覺像是什麼，你知道嗎？那時，他陪著金希澈，只是聽這個哥哥說話。特兒都已經放開手了，他眼前的哥哥說，我知道只要跟著放開，我就能自由。

　　但是我就是做不到。

　　『希澈哥那時跟我說，他簡直就是跟著特哥一起往下跳。我問他，往下跳之後呢？哥一點也不怕嗎？』

　　希澈哥怎麼說？關於這一段，李赫宰還真的有些好奇──畢竟之前怎麼問都問不出來。但李東海今晚顯然心情不錯，很願意分享這段往事。

　　希澈哥說，跳下去之後有什麼好怕的？電話那一頭的李東海，到現在還是記得那哥哥說了什麼。

　　跳下去之前當然怕。但我跳下去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特哥，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

　　就不怕了？李東海說，那時他覺得自己很聰明，一定猜對了。但他希澈哥卻只是看了他一眼。

　　還是想著你特哥。怕不怕什麼的，我根本就忘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