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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鳥與貓】
  
  
  ——這是山姥切長義人生中第一次作為誰的友人、受邀去家裡走一遭。
  
  若要說此刻的心情,期待比忐忑更盛,然而他並不願展現這股如同孩子般的喜悅,這樣就好像在向他人昭示著自身於社交上的失敗。

  ……倒也不能說失敗,只是過往與他合作的人裡、沒有他認為值得深交的對象而已。

  絲毫不覺自己的個性存在該檢討的部分,長義默然聽著鑰匙旋動鎖孔的清脆聲響,並趁友人背對著自己時,悄然調整起緊繃的呼吸。

  此刻,他仍能保持一如既往的泰然形象,但也僅僅是表面上而已,內心早已躁如響鐘。

  南泉是他大學生涯中唯一能夠推心置腹的對象,不僅擁有與他互補一般的簡單頭腦,生氣的模樣也相當有趣,而南泉的直線思考、標章了他們這份友誼毫無心機與雜質——這也是長義能夠放心和南泉交流的原因。

  驀然感覺到鼻子一陣癢意,白金髮青年脫力地鬆開按著門把的手,用力打了一個噴嚏:「哈、哈啾……!喵……啊啊可惡!」

  是了,常出現在語句間的貓叫聲也很可愛。

  「呵,貓的詛咒又發作了?」心情舒緩了下來,長義輕笑著調侃道。

  若是沒有預測錯誤的話,對方下一刻必會惱羞地讓他不准笑,而南泉也不負期望,一面推開家門,一面回頭對他齜牙咧嘴:「不准笑!小心我……」

  「——歡迎歸巢,小貓。」門內驀然響起了沉穩的招呼聲,夾雜著隱約的笑意:「喔,真難得你帶了客人回來呢。」

  聽聞聲音的剎那,南泉瞬間收斂了兇惡的神情,驚慌失措地將臉別正,甚至連略駝的背脊都直得筆挺,活像野貓踏入家門的剎那便被馴養一般離奇:「老、老大!」

  探過友人的肩頭,長義不禁投去好奇的目光。

  透過玄關,寬敞而華美的客廳一覽無遺,而一名衣著闊氣的高大男性、也就是方才發話之人,正坐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詢問的語氣雖然親藹,卻極具魄力:「怎麼愣站在門口了,教導你的待客之道都忘了嗎?南泉。」

  幾乎要將渾身衣物具現化成倒竪的貓毛,被質疑的青年立刻驚嚇地拽著友人進入屋內:「噫……不是!沒有這回事!你快進來,快!室內拖鞋在這裡喵!」

  指尖規律地敲著皮革扶手,男子挑起剛勁的眉,墨鏡後方的紅眸越發銳利:「還有?」

  「還有、喵……點心、茶!我……我這就去準備!」說著,南泉迫不及待地脫離了被威壓籠罩的客廳,獨留銀髮青年與男人面面相覷。

  山姥切長義絕非憑靠直覺去認知危險之人,然而眼前的男人僅是噙著微笑,就擊響了得以刺激理性的警鐘,他不由得全神戒備,架起無懈可擊的公務姿態,禮貌地頷首致意:「您好,叨擾了。」

  「不必這麼拘謹,一文字家很歡迎你。」以長輩的風度迎對青年的客套,男人親切地笑了笑,攤手示意了對座的方位,明明是再客氣不過的招呼用詞,經由他出口,竟帶有不容拒絕的威效:「請坐。」

  ——就這個氣勢以及南泉方才的稱呼來看,這人應該就是一文字家的掌權者無誤了。

  按照對方的要求入座,長義保持著從容的笑意,作為晚輩,他率先開始了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是南泉的大學友人,山姥切長義……」

  饒富興味地望著他,男人移開靠在椅背上的脊梁,輕鬆地笑道:「啊啊,我知道你,長船家的孩子,是個出類拔萃的高材生呢,聽說還有個很相像的異母兄弟,對吧?」

  空氣劍拔弩張了一瞬。

  「……」笑臉面具鬆動些許,長義的瞳眸頃時沉澱了下來,猶如深邃的冰海。

  「希望你諒解我的調查行為,畢竟那孩子太容易交到壞朋友了。」看出對方的不悅,男人便主動解釋了緣由,然而這些話語不過是出於個人的禮節,能不能得到原諒、本就不是他的重點:「對了,似乎還沒告訴過你該如何稱呼我呢。」

  ——調查這種事,即是最赤裸的下馬威。

  亞麻色的頭髮挼了大半至腦後,那人取下墨鏡,毫不掩飾作為領導者的霸氣與侵略性,面對青年冰冷的視線,他從容不迫地揚起嘴角:「我是一文字家的家主,山鳥毛,和南泉的關係解釋起來有點複雜……姑且、算是那孩子的父親吧。」

  「原來如此,南泉的父親……嗎?久仰大名。」皮笑肉不笑地維持著表面功夫,長義的態度依然謙恭有禮,然而,被如此直接地觸犯了雷區,忍氣吞聲可不是他的作派:「孩子都已經長這麼大了,還不捨得收起羽翼,究竟是鳥兒本身巨大,還是自我的控制欲在作祟呢?山鳥毛先生。」

  「喔?你的問題真令人意外。」並未因為對方顯白的嘲諷而不悅,山鳥毛倒是感到訝異,沒想到面前一副菁英模樣的青年竟會出言不遜,他忍不住調侃道:「過去我也曾和長船家的人共事過,他們可不像你這麼失禮啊。」

  沒有收斂的意思,山姥切長義輕蔑地瞇細眼:「面對不懂文明的飛禽走獸,禮儀是不適用的。」

  「哈哈,你說話可真不留情面。」極少遇上待自己如此無禮之人,男子不禁愉快地笑道,就連目光都放柔許多:「……我家孩子腦袋不是很靈光,以後要勞煩你多加照料了。」

  年輕的世代竟存在這種不可小覷的人物,以長輩的目光來看,何嘗不令人欣慰?

  本正準備迎接對方的震怒,卻等來山鳥毛的託付,長義頓時愣住了,還沒來得及回應,友人的聲音與腳步聲便急匆匆地從後方響起:「茶跟點心來、來了……喵!」

  重新將墨鏡安回臉面,山鳥毛從沙發上起身:「你的速度讓人堪憂啊,南泉。」

  見狀,南泉立刻將托盤放至桌面,接著反射性地縮到長義的椅子後方,緊張兮兮地盯著自家老大瞧,卻不料對方依舊徑直走來,以為自己捅了什麼簍子,他嚇得直接認錯:「唏……!老大!我錯了!」

  「在說什麼呢。」將手伸向前,山鳥毛輕笑著拍過兩名青年的頭頂,「好好玩去吧,我晚點還有工作,不打擾你們了。」

  「……」感受到髮頂的溫暖,已經許久沒被人這麼對待的長義瞪大眼,愣是說不出話來。

  目送著男人離開,南泉謹慎地聽完大門關上的聲音後,才徹底鬆懈下來,整個人像條貓一樣軟在椅背上:「嚇死我了!真虧你可以和他說話——」

  憶起自己忘記取鑰匙,山鳥毛忽然折返回來,正巧目睹青年癱下來的瞬間,他納悶地摸過自己的面龐:「嗯,有這麼可怕嗎?」

  驚嚇地從原本的姿勢蹦起來,南泉不幸閃到了腰。

  「唔、喵……喵啊啊啊啊!」
  
  豪華的宅邸內,貓咪被凌虐一般的淒厲慘叫貫徹屋頂。
   
—————————————
*後日談(搞笑向降智商注意)
  

  ——自從長義拜訪過一文字家之後,整個人就時常魂不守舍的。
  
  早晨的餐桌上,見青年又開始恍神,大般若忍不住叉起對方盤中的小番茄,在他面前催眠似地晃成圓圈:「喂喂,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告訴我們吧。」

  有同伴先起了頭,一旁的小龍趁勢叉走了長義的麵包,兩隻叉子在青年面前搖擺起來:「再不說的話,早餐要被我們吃掉了喔?」

  看不慣兩人的行為,謙信連忙制止道:「不、不可以搶長義哥的早餐啦!」

  聽見孩子的制止聲,小豆暫停了切水果的動作,擔憂地走出廚房:「你們在做什麼?」

  「我們在關心他啊,上一次從一文字家回來之後就是這副德性。」

  感覺這姓氏有點耳熟,小豆長光思忖片刻,突然恍悟道:「一文字……啊,是說山鳥毛家嗎?但是那人應該不會對長義做什麼吧……」

  聽見關鍵名字,山姥切長義終於有了反應,他懷念地垂低眼簾,頭頂被撫摸的感覺頓時重回腦海——彷如當年還受父親重視時,被誇讚著摸頭的記憶,溫暖得令人心安。

  「看吧,他臉都紅了……欸?」

  在場的長船一眾震驚地看著青年令人浮想聯翩的反應,手上的叉子和水果刀登時叮噹墜落。

  吃完盤中僅剩的炒蛋,單純聯繫起父親的長義並未注意到其他人的異狀,合掌致謝溫飽後,便提起外套和側背包離開了餐桌:「我出門了。」

  「為什麼……臉紅了?」

  「……山鳥毛果然做了什麼嗎?」
  
  
  ——另一邊,早晨的一文字家。
  
  
  「山姥切長義是能為你帶來幫助的朋友,好好把握住他,能把他帶入一文字家最好。」在南泉出門前,山鳥毛意味深長地提醒道。

  他看人的準度是不會出錯的,若是未來能讓那位青年加入一文字集團,對這個巢穴而言將是如虎添翼。

  帶進一文字家……?

  聽不出男人隱含在話語中的野心,南泉只能囫圇著字面上的意思,選擇性地理解他的命令後,認真地點頭接下了任務:「明白了……喵!」

  多帶他回家玩的意思嗎!懂了!

  「那就好,出門小心。」揮別了家中的孩子,山鳥毛忽然感覺到手機的震動,他困惑地看著未知來電,猜不透究竟是誰會這麼早打電話給他,猶豫片刻,他還是接通了電話:「請問是哪位?」

  『山鳥毛嗎?好久不見,我是小豆長光,等一下有空出來聊聊嗎?』

  「啊啊,真令人吃驚,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聯繫了。」男子驚訝道,渾然未覺另一頭的殺氣,他欣然應允了邀約:「當然有空,許久未見,不為你排出時間可說不過去……對了,你換電話號碼了?」
  
  ——距離大禍臨頭,還有赴約前的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