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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傑奇] 鯨魚島之夏

奇犽·揍敵克從樹梢一躍而下，未發出一丁點聲響。叢林中林蔭參天，陽光穿透葉子間隙，灑落在奇犽身上，成為光點。蟬鳴響徹雲霄，樹葉沙沙聲中穿插未知的鳥啼，他想起不知道從哪裡聽說過：山裡是很吵鬧的。奇犽伏下身體，以凝觀察周遭：沒有人。

——跟丟了？不可能，我確實看著他們往這方向跑。

大概是一瞬間潛藏在樹影中，躲了起來。奇犽以目光掃視周遭，看出不遠的某處，跟人一樣高的草叢，微妙的凌亂與不自然走向。奇犽在心中冷笑一聲。

邁出無聲的步伐，奇犽如風般輕易穿過草叢，走了一小段路，前方的視線變得開闊，眼前是一處沼澤。

——走水路逃走了⋯⋯！？

奇犽還未完全走出草叢，便踉蹌了好大一步。

「唔唔⋯⋯怎麼回事！？」隨之而來的是全身劇痛，尤其右腳痛得如被閃電劈過。

視野從蔭綠的樹叢與沼澤，變成圓形的藍天，奇犽憤恨地撐起手肘，往痛源看去。

——這是啥？

以餘光環視四周，他意識到自己掉進一個洞裡了，既然是洞⋯⋯

「沒想到堂堂揍敵克家族的獵人，竟然會中這種陷阱。」

圓形的藍天，冒出一個髒污而風霜的腦袋，禿頭的腦袋上長了兩顆渾圓的眼珠，正用不知道是驚嘆還是嘲諷的眼神往下瞧。

「就說吧！」另一端傳出慢悠悠的聲音，是個長臉的中年男人，他用欣賞獵物的表情，蹲在洞口得意地道。

「捕獸夾雖然單純，卻非常管用呢，連念能力都不必。」

「你們以為區區捕獸夾就能困住我嗎⋯⋯！」奇犽邊怒吼邊試圖站起來，卻發現右腳施不上力。

「勸你別白費力氣比較好。」長臉男人閃過一絲訝異的表情。
「捕獸夾上塗了複方的高濃度神經毒，就算是大象體型的魔獸，也會立刻動彈不得，因呼吸肌被麻痺而逐漸窒息死亡。」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能動就是。」

「算啦，垂死掙扎的獵物，慢慢地給他致命一擊就好。喂！」長臉男使個眼色道。
「沒問題，看我的。」禿頭男拿出一把吹箭，對準了洞底奇犽。

「哼，你以為那種東西能射得中我？」奇犽不甘示弱地冷笑。
「我不需要一發就射中你，只要慢慢跟你周旋就好。而且洞這麼小，你能躲到哪去？」禿頭男看似天真地笑了笑。

——混帳！

奇犽閃過第一發吹箭，翻了好幾滾撞上土牆。他想拿掉捕獸夾，但連手也開始麻痺。

「唉呀唉呀，看來我們要立大功了。」馬臉男悠哉的表情變得陰狠。
「先說好，無論是賞金還是貨，我都要對半分。」
「你還真貪心呢，先解決這邊的揍敵克小少爺再說吧。」
「小事一樁。」

「⋯⋯」奇犽緊盯著吹箭，不得不承認視線也開始模糊的事實。雖然還能撐一陣子，但再這樣下去毒發只是遲早的事，他心中暗自啐了一口。

——就說我不要來這鬼地方！可惡的獵人協會，專挑屎缺給我！

「⋯⋯」

——咦？

預期的吹箭一直沒有襲來，奇犽正開始疑惑時，長臉男和禿頭男都消失了，同時那把吹箭掉了下來。

「咦？」

然後，他聽見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奇犽，你沒事吧？」

「⋯⋯？」
他心想這種地方還會有誰？怎麼知道他的名字？協會沒跟他說過還有其他獵人會來。

「我、我沒事⋯⋯」那股聲音太熟悉，他忍不住就順著話回應了。
「還能說話？太好了，我下去囉！」
「喂⋯⋯」

奇犽來不及看洞口探出的第三個人影是誰，那道黑影就降落在他眼前。他花了好一段時間端詳那個人。
——無袖背心、短褲、黝黑的皮膚、高壯的身材，以及剛直的黑髮。
——我這是出現幻覺了？

「小傑！？」

「神智還很清楚嘛，不愧是奇犽。我先幫你把捕獸夾拿掉喔。」
眼前的人露出沉穩微笑說道。

「等、等一下！那個捕獸夾⋯⋯」
奇犽心底有很多疑問，但他一聽到捕獸夾便大喊。

「塗了神經毒對吧？沒事的。」
小傑像是預判了奇犽的心思，打斷他說道。

「我經常幫忙驅趕盜獵者和救治受傷的野生動物。」
小傑熟練地拿出一雙厚手套戴上。

「啊啊，咬得很深呢，因為剛才奇犽帶著它亂跑對吧？」
「什麼亂跑！我可是被吹箭對著⋯⋯」
奇犽反射性地反駁，旋即意識到不該對幫助自己的人那麼無禮。

小傑沒有絲毫不悅，反倒露出懷念的笑容：「奇犽一點都沒變。」
「我現在要扳開捕獸夾，可能會有點痛喔⋯⋯但奇犽肯定沒問題的。」

「唔⋯⋯！」
嵌在右腳深處的捕獸夾利齒，被拔起的同時，也湧起一股彷彿被剜去血肉的撕裂痛感。

「應該沒有傷到骨頭，我現在要盡量把傷口的血擠出來。」
「不必了，這點毒沒什麼。」奇犽以淡漠的語氣說。

「那，你把右腳抬起來試試？」小傑褪去笑容，直視奇犽問道。
「⋯⋯」
「沒辦法對吧？」
「⋯⋯」奇犽撇過臉去。

「這種神經毒會麻痺全身肌肉，如果是普通的動物或人類，很快就會因無法呼吸而死亡，奇犽只是右腳不能動已經很厲害了。但如果不盡快處理，讓毒素擴散到全身話就不妙了。」

「我知道啦！」奇犽自己心知肚明，只是為自己的狼狽感到不堪。

——就說我不要來鯨魚島嘛⋯⋯

奇犽回想起獵人協會遣人來委託時的情景。

「除了我，還有很多其他獵人可以找吧？」
「唔、因為鯨魚島森林的地勢很複雜，加上島上封閉的人際關係，之前失手過一次，這次無論如何不想再失敗，才想拜託對鯨魚島熟悉的人。只是鯨魚島出身的小傑已經不再從事獵人工作，他父親金先生正忙著黑暗大陸的事也沒空，能拜託的就只有奇犽先生您了。」

「我也不過在那裡住了一陣子而已。」
「但是，您那時跟小傑同居不是嗎？如果是您，應該能取得島民的信任。」
「⋯⋯」
「因為雷歐力先生大力推薦您，協會才派我來。他也希望您剛好藉這個機會回去探望小傑⋯⋯」

「啊啊啊煩死了！」奇犽打斷對方。
「反正就是去幫忙抓盜獵和走私集團對吧？我做就是了。」
「您肯答應真是太好了！雷歐力先生也一定⋯⋯」
「但是！」奇犽放大音量接著說道：
「我只幫忙處理公務，私事我不管。」

「呃，您的意思是⋯⋯？」
「快點把任務資料傳給我！」

奇犽暗想，盜獵集團會在森林裡出沒，趁那時候解決他們就好。只要減少在市區露臉的機率，應該沒那麼湊巧會碰上小傑。

——真是莫非定律，偏偏又碰上這種最糟糕的情況。

他也不確定為什麼自己那麼不想見到小傑，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只是一回想起，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好了！」小傑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疼痛感又湧了上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奇犽低著頭，盡可能不去看小傑的臉。

「聽說有外面的獵人來到島上，但沒人知道究竟是誰。我就猜：大概那個人對鯨魚島很熟悉，躲在森林裡，刻意不在市區出沒吧。那個人很懂得藏匿自己，完全沒暴露出行蹤，接著就聯想到奇犽了。但我也沒把握就是。」小傑邊說邊替奇犽的左腳纏上繃帶。

「你又怎麼能肯定是在森林？也可能在海上啊！」奇犽有些不甘心地問。
「我高中畢業就在島上當漁夫，海上的事不可能瞞得過我。」
小傑接住奇犽投過來的視線，粲然一笑。

「原來你在當漁夫⋯⋯」
這是七年來他第一次正面得知小傑的近況。

「雖然我也想多跟奇犽聊聊，但還是先處理正事吧。你的手和左腳還能動嗎？」
「⋯⋯可以。」奇犽稍微動了動手腳，點點頭道。
「那你上來。」小傑蹲下身體，背向奇犽示意他。
「咦？」
「我揹你離開洞穴。」
「你要怎麼揹我離開？還有剛才那兩人怎麼了？」奇犽詫異地問。

「這洞穴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地方，用來攀岩足夠了。我下來前打暈了他們，用繩子把他們綁起來，等一下就把他們丟下來，回去之後再跟獵人協會聯絡。」

「你太亂來了！他們都是有念能力的獵人⋯⋯」
「太依賴念能力也未必是好事喔，奇犽不就因此中了捕獸夾的陷阱嗎？」
小傑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怪罪之意，反而聽起來有幾分寵溺。

「唔⋯⋯」奇犽啞口無言。
「快上來，蹲那麼久我腿也是會痠的。」
「抱、抱歉！」

奇犽伸手攀上小傑的背，這才發現小傑的背脊既厚實厚溫暖，二頭肌的線條也很結實，是不輸給獵人的體格。

「你可以嗎？不要勉強喔！」奇犽有些擔心地問。
「沒問題，奇犽很輕。」小傑用繩子固定好背上傷者的身體，偏過頭微微一笑。
「啊？」
「這不是什麼值得生氣的話吧？」見奇犽語氣不悅，小傑苦笑道。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們要上去囉！」不等奇犽辯解，小傑便輕快地道。

「抓緊我。」爬上岩壁前，小傑交代道。
「⋯⋯嗯。」

奇犽的手臂環緊了小傑的頸項，近得可以貼上他臉頰。方才坐著的時候沒感覺，小傑一站起來，才發現他的個子長高好多，肩膀也寬了不少。以前他們常常像這樣挨著彼此一起玩遊戲或看書，他還記得當時小傑的皮膚觸感和身上的氣味。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令他彆扭，幸好小傑看不到他的臉。他忽然一陣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