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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之間，那是——。

　　月光越過窗簾灑落一地，映照著床鋪上兩人的身影，黑暗裡透著一絲清晰，連同思緒一同清醒，小丑將他摟在懷裡淺眠，墨色髮絲將闔上的眼皮蒙上一層陰影，他睜著眼沒有動彈，他知道，稍有動機身後人便會清醒，事實上他本應該與對方一同睡去，卻在月色升起時瞪大雙眼。

　　五感。這個本應該幾乎不存在在他身上的感覺，如此卻一一鮮明，疼痛、情慾、悲愴，當這些感覺浮現，他越發感受到某種結局的靠近，於是從深處油然而生的顫抖，他害怕嗎？

　　伸出手朝著黑暗的那方伸出，看著原本在月光下清晰的影像被黑暗吞噬，明明能夠感受卻無法目睹，無論是小丑抑或是他都對於這樣的大腦感到愚蠢至極，可這也是身為人類有趣的一部分，意識到這他忽然感到發笑，接受小丑長期監禁所導致的影響固然存在，可他們彼此卻意外的適應這樣的生活以及環境。

　　「別動呀。」伸出的手在黑暗中被捉住，指甲磕的皮膚生疼，低沈嗓音在耳邊響起。

　　他撇頭對上的是對方猶如深潭一般的眸，像是沒有睡眠一般的晶亮，下一秒黑暗覆面而至，小丑伸手蓋住了雙眼，「身為一個乖孩子現在就睡去吧，明天早晨會給你禮物的。」

　　說話的語調就像是情人哄睡一般低沈而帶著嘶啞，他開口說了一句將一切破碎的問句，事後他將這一切歸咎於疼痛過後的靜謐，然而撕裂產生後再也無法回復。

　　「我們之間，是愛嗎？」

　　他幾乎是在話語落的瞬間被打昏，可他仍舊聽見對方恥笑般的語氣。

　　「不，親愛的，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如同日常一般，他意外的對於這個答案感到滿意，視覺消逝之際他彷彿看見對方一瞬驚慌，真是如此絕妙風景，他如此想著直至意識沉寂。

　　隔日甦醒時，身旁已空無一人，空氣還隱約存留著小丑梳洗後的清香，薄荷味飄散在空中，他扶著疼痛的後頸，看著這坪數不大的房間裡，逃跑的意念使他心跳加速，從胸口傳來的振動清晰表示自己仍舊活著，生命消逝對於小丑而言是如此輕而易舉，他幾乎是抱著死亡的心態說出那句話。

　　渴求死亡的慾望在心底油然而生，抑或是，渴求著——。

　　他是從後門離開的，那個被小丑上了三道鎖的門扉後方是一條通往大海的岸邊，穿越過森林小徑，這條路彷彿是被走過無數次一般，足跡產生的步道絲毫沒有雜草，他是在某次深夜被疼痛喚醒時發現的，幾乎每隔數日，小丑便會從後門離去直至天明。

　　說是岸邊也不過是銜接大海的一小塊空地，往前邁進便會被大海埋沒，他坐在岸邊，看著海浪、看著遠處漁船、看著他看了數十年的天空，直至——

　　「今天天氣真好，不是嗎？親愛的。」

　　語尾上揚的語調，低沉而帶著殺意的氣氛，以及一絲疑惑，他不用轉身便可以想像對方的面容，然而轉頭卻是令人意外的景象，沒有妝容的小丑帶著濕意的髮絲被隨意撥弄，以小丑而言幾乎可以說是狼狽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事實上，小丑在發現他逃跑的瞬間是充滿殺意的，他本應該如此。

　　海水的湛藍和那名少年的眼眸融為一體，刺痛的大腦似乎喚醒一些沉寂於深處的記憶，那個被他稱之為父親的人所說的話，那個人被海水吞噬，而他卻總是覺得對方的屍首總有一天會從那幽黑深處爬上來，興許自己一直都如同父親一般尋求相同的對象，如同人偶一般的母親最後被父親親手摧毀了——就在他出生的瞬間。

　　「她最後的話語是，我愛你，如此愚蠢。」父親那總是保持笑容的臉龐蒙上一層陰影，在當時的他還存留著恐懼的心理。

　　可最後父親依舊被母親吞噬了。

　　過往回憶與昨夜融合，於是他選擇終止，看見空無一人的房間進而看見那敞開的後門時，他拿起小刀邁開了步伐。

　　——必須趕在父親之前殺了對方。

　　荒唐想法充斥在腦中，直到墨藍髮絲顯現在眼前，湛藍的瞳孔一如既往透明晶亮，承載著他所有身影，於是他將小刀藏於身後，而後拉開笑容——

　　「吶，我渴求著的，究竟是死亡，抑或是你那瞬間所產生的興致呢。」

　　身為人偶的他，此刻或許是難能可貴的多話，就在他捕捉到小丑看向他的那一瞬間殺意，他忽然理解了昨晚的問句。

　　於是他站起身來，背對著大海，並往後走了幾步，海水淹過大腿，海浪拍打使他無法平穩身子，他說：「在五感清晰 之際，我便能在瞬間奪取你的殺意，可是這樣不夠啊，你之後的人生，你所劃下的每一道傷痕，都應該在我身上，就連你所有的目光亦同。這可是你所教會我的，如果你無法施行的話，那麼我便在此刻走向身後，這個你一定會看著的地方，這樣一來我所渴求的所有也會達成的。你說，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呢？」

　　海水冰冷而令他感到刺痛，從未開口說過如此多話似乎讓眼前的小丑有了一瞬的呆滯，可那幽黑的眸子深處依然，沒有他的身影。

　　於是他笑出聲並往深部跨出，早在對方趕來之前他就試探過海水深處，就在他站的位置往後一步，就是落差極大的深處，如同他和小丑的關係，只要一步便是生死。

　　在窒息感來臨前他先被抓起，小丑的味道充斥於鼻息之間，他看著對方仍舊保持著笑意的臉龐，「親愛的，我應該要殺了你，但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那麼，這一步後的深淵我們一起去吧，就連地獄，我也會抓著你一起。」

　　「我會先將你口中的氧氣全部掠奪一空。」

　　窒息感充斥著交接的吻，直至海底深處。

　　「我們之間，那是愛嗎？不親愛的，我們是直至生命終結也要將彼此拖入深淵的關係。」

　　他是被小丑面對面抱著上岸的，他盯著對方幽深瞳仁，試圖從裡頭看見，他究竟想從裡頭看見什麼，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直到夕陽餘光令他的身影在對方眼中逐漸清晰。

　　就連一刻也無法轉移，彼此都如此渴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