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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度

哼著不成調的曲,偶爾偏頭思索一會兒,卻還是記不起那是什麼歌,只隱約有了歡快的旋律。
停止擦拭吧檯的動作,轉過身便是擺放各式調味瓶的櫃子。心血來潮地摘下眼鏡,模糊的視野之中,貼近直到彷彿能嗅到玻璃的冰涼,讓漆黑的瞳孔和閒愜的目光交會在同一平面上。
來到這個城市應該有段時日,可惜已經沒有印象了。
那麼在此之前,自己是怎麼樣的人呢?為什麼會戴著一只采藍的寬大戒指、會遺忘一切除了一個銘刻心底的名字?
又為什麼……明明知道這麼多理論,實際上煮起咖啡來還是兵荒馬亂?
她湊得很近,玻璃如鏡映照的雙眸不帶反光,像完全被烏雲籠罩的夜色──不再有星輝,何談斑斕?
可是、可是啊,又覺得懷念。

無星無月的黑夜,營火燦爛。
她緊挨著同組的組員坐下,準備欣賞學長姐帶來的晚會開場──前幾個星期,母親理直氣壯地把她趕出門,說她身為一個大學新鮮人,當然不能缺席自己中文系迎接新生的宿營活動,硬是逼來了。
身後是高檔次的音響設備,經歷更換曲目時的稍稍沉寂,燈光閃滅之間,只聽得見高跟鞋的踢踏聲響,不過數秒,衣著統一而性感的學姐們已經就位,音樂更點燃了新生們還略顯陌生的夜。
看著學姐們姿態妖嬈、回眸淺笑,眼神微微一飄,望見的還有站得略遠的一位學長,踩著晶亮的皮鞋,右手拖著油漆車,左手負在後腰,發現她饒富興味的目光還俏皮地揮手致意。
瞇細眼睛觀察從油漆車上曳落的液體,側頭聞了聞,汽油的氣味。
迅速地錯身,學姐們掛著微笑,將白皙的手心交給迎上來的數位學長,共舞了半分鐘後,擦亮了小巧的火光,點起火把的一端,華麗退場。

油漆車交給工作人員挪到一邊,他接過第一隻火把,試探性地揮了兩下,熱燙的風襲來,很快被夜裡的涼意驅散。
旋轉的時候,他的臉龐有忽隱忽現的火光,卻掩不住眼底星空似的亮;對拋的時候,他的指尖正無法避免的灼燙,卻捻不息微火燎原似的妄;抬臂的時候,他的神情是陶然若醉的瘋狂,卻成為她記憶中火舞奔放的波浪。
而,當十八把舞蹈的烈焰剎那疾停──當手持火把的十八位舞者,隨機向台下觀眾伸出邀請的手,就是十八歲的永恆回憶。

她凝視他含笑的眼睛,知道自己將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