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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婚

　　一學年一次的社團成果發表週，原本按照往年的慣例，美術社成員只需要拿出今年最滿意的作品展出就行了。沒想到學校突發奇想，在成果發表週前一個月公告了新規定，人氣票選前十名的社團可以得到獎金，但票數最少的五個社團要做檢討報告，還得重新準備一次展出。

　　不為了獎金，也得為了避免檢討報告而努力準備。推翻了以往平凡的展出方式，這次美術社決定將整個環境佈置與展出作品連結，讓圖畫跳出框架延伸到紙張外。觀賞者能夠猶如身在畫作裡，營造出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Wonderland。有新穎的構想和美好的願景，接下來就需要付諸實現。

　　美術社成員一夕之間成了血汗工人，課餘時間都窩在社辦畫圖、做手工藝，連放學都在學校待到深夜。社員們臉上都掛著明顯的疲憊，就連乖巧的Liza最近在課堂上打瞌睡的次數都變多了。社課時間，老師也在指點社員們修改發表週的作品，還有提供一些更方便快速的技巧完成佈置準備。

　　一群人窩在美術教室，身邊堆滿了顏料和手工藝材料，忙得天昏地暗。兩個社員拎著外賣餐點到教室裡，食物熱騰騰的香味像是一隻手，勾著社員們成了殭屍一樣地朝著食物蜂擁而來。唯獨Moss專心得沒發現周圍的動靜，Liza放下手中戳到一半的羊毛氈，先幫自己和男朋友各拿一份餐點。

　　Liza打開餐盒夾了一塊炸雞放到Moss嘴邊，他反射性地張嘴吃下。牙齒咬開外酥內軟的炸雞，飽滿的肉汁在口腔裡蔓延。他終於回過神，發現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已經開始用餐了。

　　「我幫你拿飯了，你先去洗手吧。」Liza比了比Moss沾上顏料的手說道。

　　「謝謝。」Moss將畫筆放到一旁，起身離開了教室。當他回來時，手上拿著兩瓶鋁箔包奶茶。他體貼地將吸管插入鋁箔包，把奶茶遞到Liza嘴邊。

　　這一切恰好被社課老師看在眼裡，一個月相親超過十次以上的老師不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連放入嘴裡的飯彷彿都變得過於甜膩。除此之外還有對於年輕情侶的深刻感嘆，像是講課般他語重心長地說道：「要珍惜學生時期的緣分，以後要找到這麼單純的關係很難了。」

　　有些頑皮的學生調侃老師是不是相親又失敗，今年結婚又無望、沒人要之類的。老師反駁地說起他大學時受歡迎的風流事蹟，想證明自己曾經也很搶手，最後發出一聲長嘆：「唉，我那時候聰明一點結婚就好了，畢業以後才不會遇到什麼更好的對象。」

　　老師話鋒一轉當起了媒婆，他一臉認真地對著Moss和Liza說道：「既然都已經認真交往了，不考慮早點結婚嗎？不然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兩個當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美術社成員們就開始瞎起鬨。連續多日睡眠不足的後遺症便是腦袋很ㄎㄧㄤ，大家湧上前圍著這對小情侶。明明都是些單身汪，卻一副已經結婚的過來人口吻，拿老師當負面教材說道：「不快點結婚──就只能像老師找不到對象，只能每天都忙著相親。」

　　說完，眾人一致向老師投以同情憐憫的目光。

　　「老師一定能遇到適合的人。」Liza善良地安慰道。

　　「妳都遇到適合的人了，還不結婚嗎？」結果話題一轉，關注又回到了Moss和Liza身上。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又害羞地撇開目光。

　　──結婚什麼的，談這個還太早了。

　　小情侶清純的反應，讓其他人更歡騰了。刺繡未完成的白色繡布披在Liza的腦袋上，像是新娘頭紗，另一個人將素描用的假花攏成一束塞進她手裡。

　　男生用手肘頂了頂Moss的肩膀，用誇張滑稽的語調說道：「Moss先生，想像一下你的愛人身穿婚紗的樣子。她的父親會牽著她的手走過紅毯，然後把珍貴的女兒交到你的手裡。那個畫面，你說是不是比阿爾豐斯 • 慕夏的《四季》還美！」

　　「慕夏不是我喜歡的風格。」Moss認真地回應，但除了Liza外沒有人在聽。她還想跟他討論對方喜歡的藝術風格，沒想到還沒說出口就被其他人打斷。

　　「原來你喜歡傳統婚禮嗎？」玩鬧地曲解了Moss的回應，一群人吵鬧地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Moss懶得理這些明顯腦袋不清醒的人，他繼續專心的吃飯。但旁邊的人可不會放過他，抽走他的筷子，一臉痛心地說：「婚姻大事遠遠比吃飯還重要，你怎麼可以不注意聽！」

　　「……」Moss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滔滔不絕地說著結婚的好處，旁邊的Liza默默地抽了雙新的免洗筷遞給他，好讓他繼續吃飯。他像是鐵壁一樣不聽、不看、不說話，用「三不政策」來應付這群人來瘋。

　　所以眾人很快將目標轉到Liza身上，她瞬間體會到網路上傳聞的「過三十歲回家過年被催婚」是什麼感受，即使她還是青春年華的大學生。

　　「跟妳同年齡的人都結婚了，妳這樣不孤單嗎？」不同系的同年級生說道。

　　「你不是也……」Liza記得眼前這個同學常常抱怨自己是母胎單身。

　　「都幾歲了！該結婚好好過日子吧！」學妹語氣誇張地說。

　　Liza乖巧地回答了自己的年紀，一臉模範乖寶寶的樣子，也只有她才會認真回應這些喜歡胡鬧的美術社成員們。

　　「小乖乖，媽媽想抱孫子了。」這是趁機混進來的老師，性別男。

　　「老師，您……」太多糟點了，Liza不曉得該從哪裡開始吐槽。

　　這時一直默默收拾的Moss，突然握住Liza的手拉著她跑出社團教室。令人防備不及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直到他們跑到走廊的盡頭，才聽見後方傳來誇張的驚呼：「好好的不結婚，竟然選擇私奔！」

　　Moss重新買了奶茶，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拿出打包好的紙餐盒，和Liza一起享受寧靜的晚餐。

　　想到剛才亂七八糟的吵鬧場景，Liza和Moss忍不住相視一笑。結婚離他們還太遙遠，但現在只是單純的坐在一起，就已經能感受到滿滿的幸福。